門洪華｜大國普遍陷入戰略焦慮的當下，中國外交新佈局從何處着手？_風聞

門洪華｜同濟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學院/中國戰略研究院院長，同濟特聘教授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逐步構建起大國為關鍵、周邊為首要、發展中國家為基礎、多邊為舞台的外交戰略格局，為形成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國家理想、以“兩個一百年”為戰略設計鋭意拓展，推動形成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外交佈局。與此同時，中國全面崛起、大國戰略調整與世界轉型相互促進、相互影響，推動世界進入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面臨的國際形勢與外部環境急劇變革。2021年7月1日，習近平莊嚴宣告我們實現了第一個百年奮鬥目標，開始向着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邁進。2021年11月11日通過的《中共中央關於黨的百年奮鬥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明確提出推進和完善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外交佈局的戰略目標，強調發展全球夥伴關係、運籌大國關係、深化周邊國家關係、加強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的重要性。楊潔篪就此提出以系統觀念深化完善全方位外交佈局的主張，並把鞏固以平等、開放、合作為特徵的全球夥伴關係網絡放在關鍵性位置。對此，學術界也有相應的討論和建議，如馮維江提出樹立“全球一盤棋”的整體觀念，強調戰略設計要覆蓋全方位的主張；胡宗山等建議構建“周邊為先、大國為要、發展中國家為本、多邊為翼、人文為橋”的總體新型外交佈局體系。可以説，根據國內外形勢變化和長遠戰略目標優化外交戰略佈局已成為各界共識。在世界大潮變革之際，如何立足長遠進行謀劃，完善中國外交戰略佈局，事關中國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能否順利實現。筆者認為，順利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完善戰略佈局最為重要，近五年的戰略探索最為關鍵。有鑑於此，本文擬探討世界潮流、剖析當前形勢，在此基礎上提出對未來外交戰略方針和戰略佈局的新思考。

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新徵程面臨的國際形勢

中國持續強大是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最重要的基礎和決定性因素。中國的發展壯大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途命運，深刻影響了世界歷史進程，成為世界格局演變背後的主要推動力量。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戰略安排，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規劃了時間表，提供了戰略指引。我們深刻認識、務實判斷中國現階段國家實力水平，把發展與安全作為兩件大事同時來抓，並把發展作為首要任務。

與此同時，世界百年變局深入發展，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肆虐，國際形勢和外部環境加速演變。一方面，世界進入動盪變革期，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對世界和平與發展威脅上升，逆全球化思潮上升，不穩定性、不確定性顯著上升，世界還會繼續呈現亂象。另一方面，世界多極化加速發展，美西方已不能維持在國際格局中的許多主導權，正如楊潔篪指出的，力量對比向更加均衡方向發展，發達國家主導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越來越不適應國際關係新的現實。

不可否認，全球化進程遭受挫折，弱全球化、慢全球化的特徵正在顯現。在地區合作更被看重的同時，兩種全球化主張正在角力，一種是美國主張的以貿易保護主義為主要特徵的俱樂部式全球化，一種是中國主張的以多元一體、共生包容為主要特徵的新型全球化，世界正在發生從舊全球化向新全球化的轉換，中美戰略博弈成為焦點所在。全球化前景未明的時期，是各方力量博弈以發揮自身建設性作用的最佳時機。與此同時，世界經濟衰退情勢會催生新的發展動力，新技術、新產業加速發展為下一輪經濟增長準備了條件。

在此基礎上，如何看待世界潮流就成為關鍵性議題。美國推動大國競爭迴歸，但和平發展大勢未改；全球化進程雖受挫折，逆全球化依舊頑固，但其趨向仍然是積極的，新型全球化必將體現超越性和先進性；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肆虐，使得全球性問題越來越突出，聯袂應對全球挑戰的呼聲愈加強烈；地區合作受到更大關注，地區意識和地區認同愈加強烈。有鑑於此，國家的戰略選擇就變得無比重要。

展望未來，隨着疫情管控的加強，新科技革命如火如荼展開，新一輪全球化浪潮必然到來。由人工智能、生命科學、物聯網、機器人等技術革新組成的新科技革命進入拓展期，高科技領域的大國競爭異常激烈，並向國際規則、標準等領域延伸。在傳統的地緣戰略博弈依舊積累的情勢下，技術政治的導入將重塑國際關係，使得諸大國在科技前沿創新和國際規則標準兩個領域展開深度競爭，並推動產業革命的升級提速。習近平指出，全球科技創新進入密集活躍期，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對全球經濟結構產生了深刻影響。新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將導致新的分化組合，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關係將迎來新的挑戰和機遇，隨着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延伸至發展中國家所在地區，新一波全球化浪潮將如期而至。美國不惜成本和代價對中國進行科技圍堵和打壓，推動技術脱鈎，倒逼中國增強自主創新能力，攻克關鍵核心技術，提升產業鏈競爭力和現代化水平，也使得中美戰略博弈進入深水區。與此同時，主要在中美歐之間展開的國際規則博弈給多邊國際制度帶來了新考驗，中美戰略博弈在促進全球多元化的同時，也成為塑造全球秩序的重要動力源。

隨着中美戰略博弈的深化，大國關係迎來新變革。當前，大國競爭主要圍繞中美關係在中國、美國、俄羅斯、日本、印度和歐盟之間展開。隨着美國針對中俄的戰略競爭全面展開，日本進一步與美國實現“戰略捆綁”，歐盟的“戰略自主”傾向和印度的戰略調整方向愈發引起各界關注。2016年以來，歐盟明確強調其戰略自主，將維護歐盟內部穩定、推廣歐盟標準、倡導歐盟的價值觀列為其核心目標。美歐素有戰略協調的傳統，但大西洋的變寬也是不爭的事實；中歐之間有價值觀分歧，但在多邊主義、全球治理、伊核問題、氣候變化等問題上立場相近，合作前景廣闊。印度奉行機會主義，利用美國“印太戰略”的推行尋求邊境收益的企圖昭然若揭，印美雙方在遏制中國上有共同利益訴求，但印度對全球性領導大國的追求、印俄關係、不結盟運動領袖地位等限制了印美的進一步靠攏，美國利用“印太戰略”蠶食其印度洋霸權的企圖也彰顯出二者的根本分歧。大國關係的複雜性進一步展現，推動我們對全球關係和全球佈局進行深入思考。

邁向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新徵程的戰略指向

深入剖析當前國內外情勢，我們深刻認識到，面對複雜嚴峻的國際形勢和前所未有的外部風險挑戰，必須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加強對外工作頂層設計，對中國特色大國外交作出戰略謀劃，推動建設新型國際關係，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引領人類進步潮流。我們必須進一步提高把握和運用市場經濟規律、自然規律、社會發展規律的能力，提高科學決策、民主決策的能力，增強全球思維、戰略思維的能力，必須清醒認識國際國內各種不利因素的長期性、複雜性，做好應對各種困難局面的準備，注重戰略運籌，避免戰略誤判，防止陷入戰略誤區，緊扣戰略機遇期新內涵進行謀劃和實施，在百年變局中穩健發展，積極塑造新戰略機遇期，體現“仁以天下、拘之以利、結之以信”（《國語》）的優良戰略傳統，為中國贏得未來奠定堅實的基礎。

鑑於中國發展情勢和世界潮流，我們既要謀劃長遠，又必須做到立足當下；既要堅定不移維護核心利益，又必須做到全盤統籌；既要頂層設計，又必須做到守住底線；既要整體推進，又必須做到突出戰略重點；既要聚焦美國，又必須做到放眼全球；既要爭取戰略主動，又必須防止戰略被動；既要積極進取，又必須做到量力而行。總體而言，我們要以“兩個構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新型國際關係）為抓手，秉持融入—變革—塑造的戰略思路，鋭意改革，開放包容，穩健推進，全面佈局，重點突破，在國家、地區和全球層面構建戰略新格局。在塑造新型全球化進程中，深度融入國際社會，防止被脱鈎，尤其是在國際規則博弈中贏得主動，成為建設性利益攸關方，在全球性和地區性國際制度重塑中成為重要的議程提出者、理念引領者、智慧貢獻者、規則制定者、方案提供者、積極行動者。

當前的世界全面陷入焦慮，尤其是大國為戰略博弈所綁架，難以對全球挑戰作出正面和全面回應。世界潮流的趨向表明，儘管大國競爭全面深化，但國際合作仍屬大勢所趨，深化地區一體化和加強全球治理符合所涉各國共同利益，推動國際制度朝着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符合大多數國家的期望。當然，中國40多年改革開放的成功，與緊緊抓住國際合作這條主線有直接關係。有鑑於此，堅定推進國際合作當屬中國核心戰略路徑，推動形成中國特色的國際合作理論乃眾望所歸，推動形成中國國際合作的全球新佈局是戰略主動所在。我們認為，中國國際合作理論應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指向，以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贏為目標，以積極承擔大國責任為重要條件，強調合作者地位平等，致力於分享發展紅利，適當讓渡非戰略性利益，積極承擔大國責任。

與此同時，我們要對國際競爭持辯證態度，對於國際競爭的正面性要有深刻理解。積極意義上的大國競爭會促使行為者對自身的行為加以調整，使之成為最為國際社會所接受的和成功的實踐。在相互競爭的邏輯下，大國為爭取更多的國際支持和更大的全球影響力，在全球和地區範圍內的不同領域可能會增加公共產品供給、完善制度安排、提供更多恩惠等，間接成為一支有助於推動全球和地區治理的積極力量。在特定條件下，如果大國能夠避免惡性競爭，並以積極承擔國際責任的方式提升全球影響力，也能客觀上為世界帶來福祉。我們要避免的是大國之間為一己私利而惡意競爭，我們要管束的是他國以惡意方式對我國極限施壓，我們要維繫的是合鬥相兼、鬥而不破的競爭格局，我們所期望的是大國良性競爭共同維護全球戰略穩定與世界和平發展。

有鑑於此，我們面向未來的主導戰略方向是，聚焦中國全面發展，推動全面開放，以此為基礎打造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為中國經濟發展開闢空間，為世界經濟復甦和增長增添動力。與此同時，積極塑造中國重要戰略機遇期，為其他國家提供搭中國發展便車機會，為全球和地區發展提供更多公共產品，全面深化地區戰略依託，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堅定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以深化戰略佈局為依託大力發展全球夥伴關係，在穩重應對中美戰略競爭及其溢出效應的同時，積極與世界各國包括美國共同推進新型全球化，全面參與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和建設，推動新型國際關係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

邁向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新徵程的戰略新佈局

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統籌發展和安全兩件大事，優化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新徵程的戰略佈局，是當前我們面臨的重要戰略任務。鑑於世界變局進一步加速演進，國際社會正在經歷多邊和單邊、開放和封閉、合作和對抗的重大考驗，如何撥開競爭迷霧、牢牢把握主線，構建起面向未來30年的新戰略格局，考驗着我們的戰略智慧。有鑑於百年變局的風雲激盪，我們應着眼於豐富完善統籌國家、地區和全球層面的國家戰略體系，確立以國際合作為主線的戰略取向，擱置長期以來大國與周邊孰先孰後的地位之爭，推進和完善全方位、多層次、立體化的外交戰略佈局。具體來説：

**其一，豐富完善統籌國家、地區和全球層面的國家戰略體系。**以塑造21世紀第二個重要戰略機遇期為抓手，推動中國在國家、地區和全球層面戰略佈局的統籌，形成開放包容的戰略取向。在國家發展戰略上，聚焦自身全方位發展，堅持自力更生，深化結構改革，推進全面開放，繼續保持相對較高的經濟增長率，以自身發展的確定性應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在地區戰略上，致力於夯實東亞重心和周邊基礎，堅持優化中國地緣政治經濟環境。中國的國家定位以全球性影響和地區性重心為主要特徵，中國面臨的重要挑戰明則來自全球，實則體現在東亞地區和中國周邊，把東亞和周邊塑造為和平發展的戰略依託地帶是新時代中國大戰略的重要支撐。在此方面，共建“一帶一路”發揮着重要作用。“一帶一路”倡議是以東南亞和中亞為重心，以亞洲國家為重點，以構建陸上和海上經濟合作走廊為形式，以運輸通道為紐帶，以互聯互通為基礎，以多元化合作機制為特徵，以打造命運共同體為目標的區域合作安排。在全球戰略上，以進一步錘鍊全球視野為目標，積極為世界提供新戰略機遇。隨着中國走近世界舞台中心，成為百年變局的內生因素和內生動力，中國不只是世界發展機遇的搭便車者，更成為世界發展機遇的創造者。中國要有發展的眼光和全球的視野，不僅要緊盯亞太、北美和西歐三大核心地帶，還要聚焦非洲、拉丁美洲等發展中世界，推動實現戰略角色轉換，擔當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之間的橋樑，推動聚焦國際發展的大聯合。

**其二，以深化國際合作為主軸，以推動國際共同發展為主線，以豐富完善國際統一戰線為抓手。**合作與競爭是國際關係的永恆主題，我們應在敢於鬥爭、善於鬥爭的同時，深刻認識到國際合作的重要性，以國際合作為主軸經營國際關係。40多年的改革開放表明，國際合作帶來巨大收益，深化國際合作是中國實現和平發展的重要路徑。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世界理想，確定理念引領者、智慧貢獻者、方案提供者和積極行動者的新定位，以構建新型國際關係為主要路徑，以落實正確義利觀為價值共識，以實現互利共贏為核心，推動中國特色國際合作理論的形成。為落實國際合作主軸，我們應將構建全球夥伴關係置於對外關係首位，以富有包容性的全球夥伴關係來統攝整體戰略佈局，以共商共建共享為原則推動國際共同發展，推動國家之間的國際戰略協調和發展戰略對接，“立足擴大同各國利益交匯點，堅持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基礎上廣交朋友”。與此同時，我們應把構建國際統一戰線作為維護國際合作主軸的戰略抓手，在政治領域構建維護全球和平穩定的國際和平統一戰線，最大限度地聯合國際和平力量，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加強戰略自我約束，為世界和平貢獻中國方案、提供中國智慧；在經濟領域構建以共同發展為導向、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國際發展統一戰線；在低政治領域和非傳統安全領域，基於共同利益團結更多國家和更廣泛的國際力量，積極搭建議題聯盟，為構建和擴大國際統一戰線提供基礎。

**其三，全力應對美國的戰略聚焦，以此為基礎重組世界關係和大國關係，促成世界各大力量平衡和制衡美國的態勢。**在當前國際變局中，霸權國家與崛起國家的戰略競爭必然給地區和全球帶來重大影響。隨着美國推動中美戰略競爭深入展開，如何避免“系統性對抗”的持續，如何防止“修昔底德陷阱”的溢出效應成為中美關係的核心。中美當前的戰略態勢為戰略對手，還不是戰略敵手，避免兩國關係由對手轉為敵手是當務之急，關鍵是要建設性管控分歧和敏感問題，避免分歧擴大化、激烈化，防止中美關係脱軌失控。我們認為，中美關係的未來不僅取決於美國的戰略取向，更取決於中國的戰略選擇。有鑑於此，我們既要聚焦美國進行戰略調整，又要防止被美國推動的戰略競爭所全面牽引，喪失戰略主動權和主導權。我們要深刻認識到，在百年變局的態勢下，各個國家都在加緊制定和調整自己的國際戰略，真正緊跟美國步伐的國家並不多，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戰略主動性。如何在此基礎上推動形成以應對百年變局為聚焦點的世界關係，並在此基礎上推動形成動態穩定的大國關係、形成對美國的大國戰略平衡或制衡，對我們具有關鍵性價值。在世界關係方面，我們要以聯合應對百年變局、推動實現新型全球化、強化全球治理體系建設為重點，以深化南南合作為基礎，以強化南北對話為主線，推動世界各國再度聚焦於美西方的國際責任和義務，實現世界戰略關注點的再平衡。在大國關係方面，我們要密切關注中美俄歐日印幾大力量博弈，具體分析上述力量各自的戰略調整、雙邊和多邊關係，在繼續關注中美俄大三角的同時，積極運籌中美歐關係，穩健應對中日關係和中印關係的新挑戰，形成平衡和制衡美國對華戰略聚焦的新大國關係。

**中俄關系在中國大國關係中仍扮演着戰略穩定器的作用，穩定和強化中俄關系是大勢所需。**與此同時，我們要深刻剖析歐、日、印與中美雙方的關係走向，積極推動與三方力量的戰略協調。我們要密切關注歐美對華戰略的協調，深刻認識到歐盟基於自身利益和“戰略自主”參與中美博弈，並不謀求與美國建立反華聯盟。因此，推動歐方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多積極作用，真正體現戰略自主，深化中歐務實合作，就重大國際問題密切溝通協調，同時積極助力歐洲“不選邊”，促進中美歐三邊關係的相對平衡，當屬穩妥的戰略選擇。日本在深化與美國“戰略捆綁”的同時致力於擺脱戰略捆綁的負面效應，體現出深刻的政治安全戰略和經濟戰略兩分的趨向，我們要深刻把握日本戰略趨向的內在矛盾，持續保持中日密切的經濟合作態勢，防止中日關係再度陷入波折不斷之中。印度是美國“印太戰略”的重要支柱，美印戰略合作取得實質性進展。美國致力於把印度塑造為反華先鋒，但印度自身有其明確的戰略訴求，與美國對印度的戰略定位有着難以調和的矛盾，短期內美印關係還會進一步深化，但長遠看俄印關係和中印關係都會對此形成強烈牽制，印度不會把自己綁在美國的戰車上。有鑑於此，我們擁有推動上述六大戰略力量形成相互平衡和制衡局面、防止中國戰略孤立的可能與機遇。在大國關係和世界關係的運籌中，我們要積極應對好針對中國的安全熱點問題，把安全重點放在台海問題和南海問題的應對上，妥善應對美國在東海問題上給中國搗亂，防止安全熱點頻現打亂中國的現代化進程。

**其四，以經略周邊、共建“一帶一路”、深化與發展中國家的戰略合作為基礎，夯實中國國際影響力拓展的基礎，促成中國國家實力的有效擴展。**中國長期視周邊為安身立命之所、發展繁榮之基，塑造穩定的周邊環境始終是中國戰略之需。中國將周邊置於戰略佈局的關鍵，強調爭取有利國際環境首先要從周邊做起，強調推動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從周邊先行起步”。檢視中國外部環境的演變，周邊的挑戰日益增多和突出，美國全面介入中國周邊事務，日本、澳大利亞、印度與美國相唱和，在致力於打造將中國孤立在外的海洋秩序的同時，通過周邊介入遏制中國亦是其戰略企圖。有鑑於此，全面深入經略周邊，強化塑造周邊地緣政治經濟的能力，爭取周邊國家的理解與支持，共建地區命運共同體應視為中國地區戰略的重中之重。我們要以堅定不移支持東盟在區域架構中的中心地位為基礎條件，以推動落實中國—東盟自貿區的3.0版為抓手，實現與東盟國家關係的深化升級，同時積極推動共建“一帶一路”與RCEP的相對接，建設包容、現代、全面、互利的中國—東盟經貿關係。我們要抓住東盟諸國對大國戰略競爭充滿擔心與憂慮的心理，強化與東盟各國的戰略協調，共同維護和踐行多邊主義，進一步塑造周邊地區和平發展保障性力量的共識，鞏固作為周邊國家可信任合作伙伴的良好形象。共建“一帶一路”是當今世界深受歡迎的國際公共產品和國際合作平台，我們要把共建“一帶一路”與經略周邊密切結合，進一步將周邊打造為中國外交戰略佈局的關鍵支撐，同時將周邊打造為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的試驗田。與此同時，共建“一帶一路”也是深化發展中國家合作的關鍵抓手，我們要進一步發揮發展中國家在中國外交戰略佈局中的立足點地位，將我們的未來與發展中國家密切關聯，將其作為中國全球戰略大後方進行經營。周邊、“一帶一路”、發展中國家三者相互關聯，是中國外交戰略新佈局的基礎支撐，我們要同時關注、關聯推動，以實現中國國家實力的有效擴展和國際影響力的穩步提升。

其五，以塑造新型全球化為抓手，積極發展全球夥伴關係，引領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推動中國戰略利益的全球拓展。中國應致力於構建以融入—變革—塑造為核心的大戰略框架，通過和平、發展、合作、包容、共贏的方式塑造世界的未來，豐富和平發展道路，規劃崛起之後的戰略佈局。其中，發展全球夥伴關係、積極構建夥伴關係網絡是重要的支撐條件。中國深刻認識到，必須全面提升國際議程設置能力和國際話語權，以此為基礎在理念創新方面發揮引領性作用，並秉持觀念先行與行動並舉的戰略思路，高舉多邊主義旗幟引領建設新型國際關係，以實際行動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在塑造新型全球化方面進行積極探索，積極推動全球化朝着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新型全球化使得市場化競爭邏輯與包容性發展實現了有機契合，其突出特徵是秉持合作共贏的原則，這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多元一體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引領全球治理體系變革中推動自身國家利益的全球拓展，亦是中國外交戰略佈局的應有之義。與此同時，中國要堅定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礎的國際關係基本準則，推動聯合國成為各國共同維護普遍安全、共同分享發展成果、共同掌握世界命運的核心平台，在廣泛協商、凝聚共識的基礎上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

其六，強調文明互鑑，加強文化對話，從哲學高度審視時代之問，推進中國外交戰略新佈局的展開。正如習近平所指出的，文明多樣性是人類社會的基本特徵，人類歷史就是一幅不同文明相互交流、互鑑、融合的宏偉畫卷。我們要強調文明互鑑的戰略價值，堅持文化自信與文明互鑑的並行不悖，尊崇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推動以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為指向的文化對話，為世界擺脱焦慮提供文明處方，為降低世界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提供文化路徑。與此同時，我們要深刻認識到百年變局給世界各國帶來的震盪，必須從哲學高度加以認識，探究人類向何處去、國際關係向何處去、中國向何處去的時代之問；必須從方法論角度予以剖析，探究辯證思維、系統思維、戰略思維、底線思維指導下的解題方案，為中國外交戰略新佈局的深入展開提供思想源泉與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