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了還能否愛自己的母國?_風聞
通吃岛岛主-通吃岛官方账号-公众号“通吃岛”2022-02-16 13:22
今年冬奧會最炙手可熱的體育明星毫無疑問是谷愛凌。在體育方面她無懈可擊,收穫的只有讚美,可是在國籍的問題上卻引發了網上不小的爭議。

這篇文章並不打算直接探討這個爭議,而是跟大家分享一些近幾年出現的極為有意思的相關現象。
我們把目光移到澳大利亞。
如今澳大利亞有近70萬中國大陸的移民,這比澳洲第六大城市黃金海岸的人口還要多。注意這裏指的是中國大陸出生的移民,不包括港澳台移民或二代三代的華人。
2019年前後,多家澳大利亞的媒體以及學者和政客公開表示對中國移民的擔憂。原因是他們發現新一批的華人移民似乎並不愛國,當然這裏指的是不愛澳大利亞。相比之下,他們似乎更愛自己的母國中國。
當時南海問題鬧得正凶,根據一份調查,79%講普通話的華人移民在南海事件中表示支持中國。這嚴重違背了澳大利亞的國家利益。
一部分新移民暗示,假如中澳發生爭端,他們會站在中國一邊,而非澳大利亞。
更直接的擔憂是2019年10月1日,許多中國移民公開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在墨爾本一個華人較多的區域,某警察局外甚至升起了五星紅旗,大量華人移民走上街頭圍觀慶祝,乃至高唱中國國歌。

老一輩的華人移民的主流可不是這樣的。相當一部分老移民不認可乃至仇恨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發言是,希望澳大利亞出動艦隊滅掉中國。他們慶祝澳大利亞的國慶節,甚至有人寫詩歌頌祖國母親澳大利亞,所有的愛只獻給偉大的澳大利亞。
其實,無論新老移民,最初的移民驅動力都是發達國家更好的生活條件。雙方的巨大區別在於,八十年代到世紀初的移民,很多都真心認可西方的意識形態,認為那是人類燈塔。而近些年,西方的神話在中國逐漸破滅,大家的認知開始迴歸正常。很多年輕移民並不認可澳大利亞的政治和文化,移民只是出於澳洲的薪水高、生活環境好、工作壓力小等純粹物質方面的原因。
所以,到底前者是“澳奸”?還是説後者是“漢奸”?
我們可以簡單引入一些社會科學的理論。“民族國家”“愛國主義”這些概念,很大程度上是由大眾媒體構建的,也包括教育。中國有960萬平方公里的陸地面積,有14億人,我們根本不可能認識每一個人,去過每一個地方。但由於大眾媒體的存在,天南海北的中國人卻分享很多相同的信息,相同的故事,相同的經驗,相同的感情。
所以,一個生活在長春的人,會為武漢的疫情而揪心,而捐款,甚至不遠千里地去做志願者。其實要論距離的話,韓國離着長春更近,但當韓國疫情爆發,整個東北人也並沒什麼特別的感情。甚至,由於當時的韓國疫情與其搞笑的本土斜教相關,很多人還轉發相關視頻加以嘲諷。
冬奧會的中國運動員以東北人為主,但廣西的靚仔也毫無疑問會為他們加油,認為自己和他們是“一夥的”,而不會轉去支持地域上,甚至有可能在外貌上更為接近東南亞運動員。
所以,我們在聽到“皇軍託我給您帶個話兒”“沒病走兩步”“二營長,你他娘意大利炮呢”的時候,都能會心一笑。甚至“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能夠成為識別台灣間諜的暗號(當然只是一個梗)。

在過去,一旦移民就很難再接觸到中國的大眾媒體,連國內的朋友都很少聯繫。但是近十年,隨着中文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的飛速發展,這一情形有了根本的改變。通過微信,移民可以和國內的老朋友繼續保持緊密聯繫,可以日常刷抖音、B站、小紅書,看公眾號文章,用微博吃瓜。
簡言之,對很多移民來説,雖然肉身已經移民,但並沒有改變他們接觸的媒體。他們和國內的人,仍然分享着很多相同的信息,相同的故事,相同的經驗,相同的感情。所以他們在精神上,仍然和中國要親密得多,而不是護照上面所寫的“澳大利亞”。
另一方面,過去澳洲的華人移民以港台和東南亞華人為主。但這幾年,大陸移民已經佔據絕對主導。在大陸移民人數增加,以及大陸社交媒體興起這兩股大潮的影響下,澳洲當地的華文媒體也正在醖釀着巨大轉變。
過去,澳洲華文媒體以粵語、繁體字為主,現在則以普通話、簡體字為主。過去,這些媒體能夠通過罵大陸來賺錢,可現在發現,越來越多的新移民討厭這一套,做傾向大陸的內容更有市場。
民族和國家的認同感,很大程度上是依託大眾媒體構建出的。大眾媒體讓信息傳播突破“地域”的限制,在廣闊的國土中構建起“想象的共同體”,也就是國家的概念。如今,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發展到今天,這一“想象的共同體”的構建已經突破了國家的限制。所以,以傳統的“民族主義”視角來評判“漢奸”“澳奸”,或者“美奸”“加奸”之類的,已經很難有解釋力。

谷愛凌是移民二代,但她從2013年就開始使用微博,而且還比較頻繁,儘管當時並沒有多少關注。這也是一個新現象。根據本島主個人對二代移民的接觸,確實有不少會被父母定期送回中國學習生活,有中國的朋友,也使用中文社交媒體。比起過去的二代移民,他們對中國要更熟悉更親近,態度更積極。
這些移民或可稱作是新一代“全球中產”的一部分。不可否認,一些“全球中產”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多方下注,吃兩頭紅利,誰贏跟誰。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很多全球中產雖轉變國籍,卻仍真心熱愛中國,而且這種人在增多。他們只是把移民當作工作和生活地點的轉變,就好像從老家到北京上海一樣,他們從未嘗試在移民國家建立精神認同。
作為政府,如何處理與新興全球中產的關係?作為普通人,應該以怎樣看待這些全球中產?而這些移民的全球中產自己,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給自己身份定位?
對於每一方,這都是一個新的且複雜的問題,值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