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恪（kè）√陳寅恪（què）× | 科技袁人_風聞

導讀

無論是按照陳寅恪自己的發音，還是按照當前的發音標準，陳寅恪的恪都應該讀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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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期節目中，提到了歷史學大師陳寅恪談讀書的故事（我是如何14歲上大學的？ | 袁嵐峯）。不出所料，有不少觀眾在評論區説這個字應該念què而不是kè。實際上，我調研了一番這個問題，結論是應該念kè。知乎上有一個問題“陳寅恪的「恪」念 kè 還是 què？”，裏面有很多人給出了很多資料（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014944）。

最有力的證據是，陳寅恪自己就唸kè。例如1921到1922年，陳寅恪在美國哈佛大學和德國柏林大學留學時，給哈佛大學老師蘭曼的生日賀卡和信函，署名均為Yin koh Tschen。1945年秋，陳寅恪在赴英國的護照上簽名為Yin-ke Chen。1946年3 月，陳寅恪在寫給傅斯年的信上署名為Chen Yin Ke。

還有，外國人對陳寅恪的稱呼也念kè。例如英國眼科醫生Duke-Elder在為陳寅恪治療眼疾的診斷書中，稱他為“Professor Yin-ke Chen”。

有不少人以為陳寅恪的家人讀què，其實這是錯的，他的家人也讀kè。例如在陳寅恪的子女們寫的《憶父親陳寅恪母親唐篔（yún）：也同歡樂也同愁》中有個註釋，陳寅恪在哈佛大學校友名錄中的名字是“Yinkoh”（寅恪）。

追根究底的證據是，陳寅恪家族的通字是“三恪封虞後，良家重海邦。鳳飛佔遠耀，振採復西江”，這是1863年陳文鳳、陳寶箴制定的。第一句“三恪封虞後”是什麼意思呢？恪是客的通假字。周武王滅商得天下後，封虞﹑夏﹑商之後於陳﹑杞﹑宋，這就是三恪，以客禮相待三家的意思。其中封虞舜後裔媯（guī）滿於陳，建立陳國，並將長女太姬嫁給媯滿，其子孫遂以國為姓。因此，“三恪封虞後”概括了陳姓受姓的尊榮和陳姓的史源，也藴含着“恪”字的音、形、義。明·焦竑（hóng）《焦氏筆乘·古字有通用假借用》條：“《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於陳，以備三恪。恪當讀如客，恪、客古通用”。

許多人以為陳寅恪老家方言念què，其實這是錯的，陳寅恪的族人都念kè。那麼説來説去，為什麼很多人讀què呢？這是因為陳寅恪長期在北京工作，當時北京流行讀què。

但是北京話並不等於普通話。1956年開始，中科院普通話審音委員會對北京話的方音土語進行了多次審訂，分三批公佈了《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初稿》，“恪”字的又讀音què在第一批中就被廢止了（商務1959版《新華字典》“恪”字不再保留què音）。1985年12月，國家語委、國家教委、廣電部聯合公佈《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正式確定“恪”字“統讀”為kè，即“此字不論用於任何詞語中只讀一音”。

因此，無論是按照陳寅恪自己的發音，還是按照當前的發音標準，陳寅恪的恪都應該讀kè。那些以為應該讀què、還要糾正別人的正確讀音的人，是典型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就像我每次提到密碼學裏的“密鑰（yuè）”這個詞，都有許多人要糾正我説應該讀yào。實際上，他們如果百度一下或者查一下詞典，立刻就會知道“鑰（yào）匙”的“鑰”是個多音字，在“密鑰”中應該讀yuè。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喜歡拿自己的錯誤去糾正別人的正確？為什麼他們在糾正別人之前想不到做一點基礎的調研工作？這是個有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