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回家開個店?”在縣城開一家酒吧賺錢嗎?_風聞
青年横财发展会-青年横财发展会官方账号-都市青年趣味泛财经读物2022-02-17 15:29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門口……”
這幾年,《成都》已經有些過氣,歌裏小酒館卻人氣未減。貳麻酒館火到常常需要排隊,而主打平價的海倫斯去年剛剛上市。以武漢為例,單光谷一個商圈,就擁有14家海倫斯,如果算上其他大小品牌,酒館數量將超過40家,走兩步就能看到一個。
酒館生意火熱,但大城市裏的酒館數量已經趨近飽和,有人便打起了縣城的主意:回到家鄉,開個酒館。

在外闖蕩的第四個年頭,包子決定回縣城老家開個店。她首先想到的是奶茶店,一番調研後她發現,縣城裏已經有了好幾家古茗和蜜雪冰城,競爭比較激烈,可能沒那麼好乾。
於是她將目光轉移到小酒館身上,在杭州工作那幾年,她常和朋友去酒館打卡,各類酒館從來不缺客流量,讓她覺得這事能成。
有創業專家説過,其實賺錢非常簡單,只要把大城市看到的最新項目或模式,拿到小城市原封不動地複製,一定會賺錢。

酒館顯然屬於這種“在大城市裏很賺錢的生意”。僅2019年6月到2020年1月的半年間,杭州就新開了超過五十家小酒館。一杯酒成本幾塊,動輒賣到幾十甚至上百,利潤空間非常可觀,而且頗受年輕人喜愛。
下班後的打工人走出寫字樓,約二三好友,鑽進公司附近的小酒館,喝到微醺,在酒精的作用下,驅散一天的疲憊,獲得社畜生活中的短暫自由。
包子打定主意,但首先迎來的就是家人和朋友的否定:“縣城有幾個年輕人啊?開酒吧一定會倒閉。”有朋友還轉沙雕笑話給她看:“在村裏開了個密室逃脱,鄰居爺爺奶奶三天了還沒出來。”

接連遭到質疑,包子還是很看好這門生意。她覺得縣城的消費能力在提升,人們無處可去,需要一個酒吧。於是,她在杭州報了個調酒班,學習酒水知識。“打算請調酒師幹,但自己總得會點兒。”
2020年夏天,三個月的學習期滿,包子辭職回到家鄉,盤算着把店開起來。
第一步是選址,在縣城開店和大城市不太一樣,酒香不怕巷子深,沒必要非往繁華的中心地段擠,反正不管開在縣城哪個角落,騎摩托十分鐘、打車起步價也就能到。這讓包子多了不少選擇的餘地,她沒太關注地段,尋思着找個面積和價格都合適的就行。
繞縣城溜達了幾圈後,她看上了一個面積150多平,月租1萬元的商鋪,格局方正,改造和裝修的空間都比較大。
租金押一付六,選定店址後,包子着手裝修。她看了很多大城市裏酒館的裝修氛圍圖,決定照葫蘆畫瓢複製到店裏來,裝修包括牆面、地面等,還有購買酒館所需的各類基礎設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包子的裝修原則是:音響不能差,桌椅要舒適,細節要走心。零零散散算下來,花了將近30萬,其中,燈光、音響和各類調酒設備佔了大頭。
開店總需要人手,包子不知道酒館生意會怎麼樣,打算謹慎一些,前期只招兩名員工,一個調酒師、一個服務生,加起來工資不到6000塊。
9月,包子的酒館正式開業,看格調氛圍,和大城市的小酒館沒什麼區別。如果店開在一線城市,投入至少需要上百萬,而包子只花了不到50萬,就把酒館有模有樣地開了起來。

但酒館到底能不能行,包子心裏也沒底。畢竟在這個人口四五十萬的小縣城,開酒館還是個新鮮事,而且又趕上疫情,一不小心投入的錢就會打水漂。
“走一步看一步吧!”包子決定。

酒館開業頭幾天,家人朋友常來捧場,還算熱鬧。不過店鋪選址不在中心區,沒啥自然流量。因此,包子為酒館開了小紅書賬號,在小紅書上發店裏的裝修和出品,還在朋友圈做了分享送酒活動,吸引顧客進店。

在縣城,新鮮事的擴散速度很快,以幾個“混得開”的本地人朋友圈為中心,很快就能輻射到全縣的年輕人。很快,大家都知道了縣城開起了一家酒館,約着三五朋友一起打卡。
相比於大城市動輒七八十元一杯的雞尾酒,包子的酒館一杯酒只賣35元,她覺得這是當地居民可以接受的價格,35元就能消磨上一夜,200塊便能買個宿醉。
在朋友圈做了兩週推廣後,包子的酒館逐漸開始熱鬧起來,每天的流水大概能到3000塊。酒館正常運行後,包子發現實際情況和她設想的還有不小的出入。
比如,縣城的消費能力比她想得更強一些,大多數人不光會點酒,還會要上幾份果盤和小吃,芝士玉米片成本不到2元,可以賣到28元一份。
另外,來酒館的顧客,也不全像包子計劃中的那樣,大多都是年輕人。30~50歲、有家有業的中年人佔據了半壁江山,還有許多帶着孩子一起來的。很多人進店之後,不知道怎麼掃碼點單,也分不清馬天尼和龍舌蘭日出的區別,最喜歡點的是燕京啤酒。

意識到這些之後,包子改造了菜單,將幾款精釀放進招牌位,把雞尾酒往後挪,甚至還添了幾個兒童座椅,供有需要的顧客取用。
包子發現自己當初在營造格調氛圍上的堅持,其實是沒那麼必要的。和一線城市最大的區別是,縣城的人來酒館並不是為了尋求某種小資情調,他們的目的簡單而純粹,要麼是找個閒坐的地方,要麼是把自己灌醉。
酒館開業不到一個月,趕上了國慶假期,許多在大城市工作的年輕人會趁着長假返回家鄉。包子早有預期店裏人流量會上升,提前找了兼職。

但湧入的客流還是讓包子嚇了一跳,接連幾天晚上,酒館都是滿客,每個桌都翻了好幾次台,一天流水能達到兩萬。
假期進店的大多是返鄉的年輕人,他們習慣了大城市酒吧裏的高物價,看到酒館菜單,還會感慨幾句價格實惠,然後閉上眼睛點單。
到第二年,包子的酒館運營基本保持穩定,平日流水穩定在2000~4000元,加上春節、國慶這樣的重要假期,收入還算可觀,大概在第11個月時,包子收回了投資成本。

包子在小紅書上運營的賬號,也逐漸有了一些關注度,許多人驚奇把酒館開在縣城竟然還能有生意。
畢竟,設施豪華、酒水昂貴、燈光四處亂飛的小酒館,聽起來像是高消費的代名詞,與平靜安寧的小鎮縣城沒有任何關係。

酒館開得還算成功,包子覺得這和當初的選擇分不開關係。早幾年,縣城裏開了好幾家環境不錯的餐吧,裏面賣簡餐和奶茶,人均六七十元,每家生意都挺好。
再早前,縣城的兩家KTV一直是人們聚會最喜歡去的地方,娛樂場所稀缺,縣城KTV的客單價比很多一線城市都貴,去一趟人均要花兩三百元,但依舊阻擋不了人們去K歌的熱情。

而不管是去餐吧還是KTV,大家的目的並不是聚餐和唱歌,只是幾個好友見面,總得找個地兒待着,找點事情做吧。因為無處可去,縣城居民最熱衷的活動是打麻將,找幾個朋友,開個棋牌房搓上幾圈。
包子和許多留在家鄉工作的朋友聊天發現,縣城平均工資三四千,和北京白領比起來少很多。但縣城房價低,父母通常已經為孩子準備好了房子,許多人一畢業,就能過上有房有車無貸款的生活,時不時回父母家蹭個飯。三四千工資,是縣城居民可以自由支配的收入。
根據快手《2019 小鎮青年報告》,30%的小鎮青年得益於小城鎮生活成本低和父母幫助,實現了有車有房和經濟獨立,近七成小鎮青年每月支出佔個人月收入的比重超過 80%,小鎮青年擁有更為旺盛的消費意願。

有網友在微博上分享,過年回家去縣城的酒吧喝酒,驚恐地發現在酒吧點一首歌要花200元,而且下單的人還不少。
種種跡象説明,縣城居民其實既有消費能力,也有社交空間的需求,與大城市的年輕人相比,他們有更充足的時間消遣,即使每家新開的店都去打卡一圈,也花不了什麼時間。不像北上廣的打工狗,週末挑家餐廳吃飯都要仔細研究大眾點評,尋求一個最優解。
一二線城市的酒館數量不斷膨脹,市場競爭激烈,地租高昂,酒水中獲得的利潤,再分攤在人工、服務、場地等處,看起來唯美的生意其實沒那麼好乾。

△一、二、三線城市居民一週工作時間對比
因此,下沉成了各家連鎖酒館的共同主題,一方面,可以避開昂貴的租金,沒那麼多競爭對手,更容易脱穎而出;另一方面,縣城青年有錢有閒、社交需求旺盛、娛樂方式匱乏,人口大量外流,但留下來的都是精準客户。
對於包子來説,回鄉開酒館更大的價值,是找到了一種新的在縣城的生活方式。對於這一代年輕人來説,在縣城生活意味着考公或者考編,不然大家都會默認你是一個沒有正經工作的人。
之前包子很擔心的事,是回到縣城信息閉塞,接觸不到什麼新鮮的圈子,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井底之蛙。但開了酒館後她發現,觀察縣城居民的生活也別有趣味,他們不會在喝醉時大談特談商業趨勢,也沒有人開口就説互聯網黑話。大家操着一口鄉音,有些還帶着娃,一邊大口喝啤酒,一邊聊自家在農村剛剛裝修了新房。
酒館生意不錯,不過包子還是常常勸身邊頭腦發熱,説着“大不了回家開店”的朋友,創業還是得慎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