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_風聞
xixi7777777-2022-02-20 11:06
繪談/王本誠: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齊魯畫壇上,耄耋之年的老畫家不算多。由王本誠先生,我也想到曾有幸接觸到的部分老畫家,他們各有故事、各有成就,各有風采。新老相接,希望永存,書畫界接力前行,才有瞭如今浩浩蕩蕩的書畫魯軍。
霍曉蕙
“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
每到歲尾年初,光陰飛逝的感受就格外濃烈。唐代詩人王灣的《次北固山下》,也是寫在這個時節,明明是客路羈旅,望雁思親,情境卻恢宏高遠,積極樂觀。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看吧,春意已在歲末悄悄萌發,旭日即將升起在夜色未盡的海面。時序匆匆交替之間,藴涵着多麼神奇的力量啊。
王本誠先生選取這首詩的頜聯來描繪。“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這一句妙在“以小景而寫大景之神”。春潮漲湧,海天浩蕩,在這種大境界之下,帆船顯得多麼渺小,人更是小如芥子,但詩人的心靈卻遼闊無邊,東風使白帆高懸,也讓他激情滿滿。這樣的詩意畫創作,與其説是畫景物,不如説是畫情懷。這情懷是古代詩人的,也是畫家自己的,是所有感同身受的讀者的。
王老神情專注,提起一支用慣了的大筆,出手果斷,筆隨意轉,或渴筆皴擦,或以水破墨,蒼潤互濟,虛實相生。淡墨是遠山,青綠是近岸,留白是水天……水墨濃濃淡淡,筆動紙移之時,思緒也如船行水面,漸漸飄遠……
少小離家,學徒於濟南“泰記錶店”;筆墨歷練,受教於諸位名師;繪《嶗山獅子峯》入選《山東國畫選》,一畫成名;採風寫生,飽遊飫看名山大川;創作《長征路上》鉅製,丹青漫卷……歲月的片斷不時在回憶中浮現,王老嘆息一聲,人生不得長少年。
2014年國慶節期間,王本誠先生回沾化老家探望親友,期間突發腦梗,雖輾轉救治,仍落了個半身不適。他用一隻能動的手繼續作畫,“守拙歸園田”一般筆耕不輟。畫室“醉山樓”常有這樣的場景:一方寬大的畫案,一把老藤椅上,一個讀書、作畫的白髮老者,安靜又從容。王本誠先生的兒子王海右説,“看到父親伏案的背影,我感受到的,不僅有朱自清先生文中所寫的父愛温情,更多的是一種持續地、堅韌地、全身心地投入所熱愛的事情中的生命力量,這讓我震撼。”
王本誠先生守時、重諾、重情。王海右談起一件事:“父親有一冊頁,是吳作人、李苦禪、錢松巖、白雪石、啓功、何海霞、黑伯龍等老畫家為他留的墨寶,我有次翻看,想到這些畫壇大家的作品炙手可熱,笑言:尺寸大點兒更值錢。父親非常生氣地説:‘現在的人怎麼啦?情意哪裏有價!’”
答應別人的事情,王本誠先生記掛在心,絕不拖延。常有拿冊頁來求畫者,他儘量不讓別人失望。一次有一個詩人朋友請王老畫一幅冊頁,他欣然答應,畫罷,友人繼續提出要求,請他題寫自撰詩。這次王老開了一個小玩笑——題上一句“把我八十老翁瞎折騰。”寫完,他自己忍不住樂起來,笑得直咳嗽。

《潮平兩岸闊 風正一帆懸》王本誠 2022年
訪談中,王老憶及當年曾無私幫助自己的伯樂,無限感恩,想到斯人已去,不禁老淚縱橫。他不善言辭,望之儼然,即之也温。世人多喜圓融,這種迂直率真愈發難得。
在生活中,王老温和卻不失鋒芒,浸潤傳統文化頗深,在藝術上,他能不斷接受各種新的觀念,交談過程中,他呈現出來的思想是多元的,有時是矛盾的,或許這和時代有關,和他本人的經歷有關,也正因如此,他的思想和作品才始終充滿活力。常見一些美術評論文章,動輒把一個畫家寫到完美無暇,其實有了缺憾和矛盾,才能成就一個真實的畫家和有情感有温度的作品。
站在創作完成的作品前,我想,藝術心靈與山水意象互映,略其跡而取其意,就是如此吧。王本誠先生説,我這一生,先是畫古人,後是畫老師,再是畫生活、畫任務,最後才是畫自己。86歲了,物質需求少之又少,畫畫也點染由心。學者徐壽嶂在觀看王本誠作畫後曾寫詩《潑彩醉山樓》,此時不妨借用一下:畫師大都愛山齋,無邊蒼翠何優哉。一片水雲落筆底,原是山風帶雨來。
齊魯畫壇上,耄耋之年的老畫家不算多。由王本誠先生,我也想到曾有幸接觸到的部分老畫家,他們各有故事、各有成就,各有風采。新老相接,希望永存,書畫界接力前行,才有瞭如今浩浩蕩蕩的書畫魯軍。
“不得長少年”又如何,千山萬水走過,最終都融會於心,人畫俱老,別有一番厚味。


王本誠,字大愚、迂父,別署醉山外史。1936年生於山東沾化一書香世家。祖籍四川,現居濟南。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央文史研究館書畫院研究員、山東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國家一級美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