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也想併入俄羅斯_風聞

**“**德左警察上車收每個人的身份證件，

並問每一個非摩爾多瓦人去哪、住哪、為什麼。”

—  環行星球·第048期  —

當地時間2月21日，俄羅斯普京發表了全國視頻講話，並簽署了關於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關於承認“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命令，以及俄羅斯分別與這兩個“共和國”的友好合作互助條約。

底圖：Shutterstock

截圖：知乎

這兩個“共和國”起源於2014年4月烏克蘭東部的武裝衝突。當時，烏克蘭政府軍在頓巴斯地區與當地民間武裝爆發了大規模武裝衝突。

民間武裝隨後宣佈成立“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後經國際社會斡旋，衝突雙方分別於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達成停火協議。

在當前俄烏邊境十分緊張的局面下，普京宣佈承認這兩個“共和國”，必將使形勢朝着更加複雜、危險的方向發展。

事實上，烏克蘭不僅東部地區面臨衝突和分裂的危險，在其西南鄰國摩爾多瓦，也同樣存在一個一直謀求加入俄羅斯的分裂主義地區——“德涅斯特河沿岸摩爾達維亞共和國”，即所謂的“德左”，這一地區一直有超過1000名俄軍駐紮。

八十年代之前，由於不發達的媒體和文化環境，我們能接觸到的大多是蘇聯的（未必就是俄羅斯的）電影、歌曲和小説。

“麪包會有的，糧食也會有的”、“讓列寧同志先走”、“山楂樹”、“喀秋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可以説蘇聯文化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有着抹不掉的烙印。然而關於蘇聯解體後分成了多少個國家？為什麼要獨立？地理環境和人文歷史，我們瞭解的還是少之又少。

直到十年前看了 BBC喜劇演員Michael Palin的旅行紀錄片New Europe我才知道，在東歐有一個叫摩爾多瓦的共和國，它的領土裏還有一個叫**Transnistria（德左）**的自稱獨立卻沒有被聯合國及任何其他國家承認的國家。老實説，這部紀錄片裏提到的所有的新歐洲國家中最吸引我的就是這個沒有被承認的國家。

紀錄片New Europe的片段

來源-BBC / 剪輯-米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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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我終於有機會去那裏探訪。

Transnistria的中文譯名為"德涅斯特河沿岸摩爾達維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因為是在德涅斯特河左岸故簡稱為**“德左”**。佔地面積僅4千平方公里，目前人口不到50萬。主要人口為摩爾達尼亞人和羅馬尼亞人，説羅馬尼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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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nistria曾被俄國沙皇佔有過，後來又被沙皇放棄了。

1918年俄國十月革命後，摩爾多瓦併入了羅馬尼亞，而屬於摩爾多瓦的"德左"則由於德涅斯特河的隔離，併入了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

1940年羅馬尼亞又被迫把整個摩爾多瓦割讓給蘇聯。1941年德國入侵蘇聯，又將"德左"及整個摩爾多瓦都歸還給了羅馬尼亞。僅3年後，在1944年，蘇德戰爭勝利前，蘇聯又重新佔領了包括"德左"在內的整個摩爾多瓦。

由於控制烏克蘭和拉攏羅馬尼亞

對蘇聯來説都很重要

烏克蘭和羅馬尼亞之間的摩爾多瓦就成為

不錯的交換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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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時期，由於大多數摩爾多瓦的工業（包括航天工業）在"德左"建成，大量的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斯拉夫人遷入此地並開始排擠驅逐當地的羅馬尼亞人，關閉所有羅馬尼亞語的學校，使這裏變成了基本説俄語的斯拉夫人地盤（官方語言還有摩爾達維亞語和烏克蘭語）。

蘇聯解體後，1990年，“德左”對離開蘇聯戀戀不捨，因而率先宣佈要求脱離摩爾多瓦，成立獨立國家。1991年，摩爾多瓦宣佈從蘇聯獨立時，把"德左"劃在其版圖內，並得到聯合國認可。

1992年的摩爾多瓦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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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1992年，雙方不可避免的打起來了。摩爾多瓦軍隊當然敵不過有俄羅斯的前蘇聯第14集團軍支持的"德左"了。由於俄羅斯的第十四集團軍始終駐紮在“德左”，所以摩爾多瓦只好把 “德左”劃為“具有特殊法律地位的德涅斯特河沿岸自治領土單位”，而“德左”對此則不予理睬。

“德左”曾多次要求加入俄羅斯聯邦（怎麼可能？當中夾着一個大大的問題多多的烏克蘭），雖然俄羅斯在經濟上給予“德左”許多支持和幫助，但未曾表示接受其加入聯邦。“德左”有獨立的央行和自己的流通貨幣，乃至多黨制議會，大多數居民還都擁有多重國籍。

德涅斯特河邊為1990-1992年的

“獨立戰爭”而建的烈士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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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德左”的首都蒂拉斯波爾（Tiraspol）最方便的路線是從摩爾多瓦首都基希訥烏（Chisinau）坐一種叫Marshrutkas的定線蘇式小巴，它是蘇聯解體後發展很快的一種私營交通。

這種小巴可以到達莫斯科、聖彼得堡、海參崴，乃至遠東勘察加的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幾乎所有的新歐洲國家都有這種交通工具，而且車票都比較便宜。

要找到汽車總站（Gara Centrala Chisinau），必須首先穿過摩爾多瓦首都基希訥烏的大集市（Piata Centrala）裏熙熙攘攘的商店。

大集市Piata Centrala有許多入口

這是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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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入一個在這個集市看到的醃西瓜。。

歐洲人的泡菜見過

可是俄羅斯人的淹泡整西瓜還是頭一回見

不瞭解情況，沒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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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找到的無人機拍的汽車總站

（Gara Centrala Chisin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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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總站站內有時刻表，可是小巴司機一定要等到座位全滿才發車。

從基希訥烏開出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小巴停在了路邊的關卡。“德左”警察上車收每個人的身份證件，並問每一個非摩爾多瓦人去哪、住哪、為什麼。

警察叫我們坐着等，把收到的證件都送進了關口的辦公室裏。（據説如果你要在德左過夜，必須住擁戴政府的旅館，否則會被拒籤）。高峯時，關卡檢查站會排起很長的隊。

“德左”警察上我們後面的蘇式小巴收取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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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中，我用手機朝着有蘇聯式德左國徽的邊防建築拍了幾張照片，結果穿着蘇聯式制服的警察立刻從遠處過來，嚴肅地説：

“不許拍照，請全部刪除（no photo, delete all please）。”

並要求我當着他面刪除，我刪了幾張後，突然手指碰了一下電源，屏幕立刻轉暗，我説沒了，他信了。我就留住了下面這張照片。

“德左”首都蒂拉斯波爾連接摩爾多瓦的

有蘇聯式（鐮刀斧頭麥穗加紅星）德左國徽的

邊關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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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式德左國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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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警察把護照還給了我們。他們沒有在護照上蓋章，而是給了一張24小時的免費入境許可證。

入境許可證，如同超市發票

沒它你別想進德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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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關後小巴沿着卡爾·李卜克內西大街開了十幾公里，我們在舍甫琴科大街下車。這條街以蘇維埃敬奉的德國人馬克斯主義烈士第二國際成員卡爾·李卜克內西命名。

這條街上大多數是蘇聯時期建築，有幾個商店新裝修的門面還挺有個性和創意，大街上也有超市。

卡爾·李卜克內西大街上有點個性和創意的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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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卡爾·李卜克內西大街

可以看到許多蘇聯時期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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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俄羅斯東正教堂的金色葱頭頂指引着我們。教堂應該是蘇聯解體後建的，看上去很新，有不少信徒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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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旁邊是一個巨大的農副產品自由市場。超大的棚下賣蔬菜、水果、種子、花卉、日用品。緊挨自由市場的是水泥建的室內商場，裏面賣魚賣肉，還有快餐店。這個市場比摩爾多瓦首都基希訥烏的市場要整潔乾淨很多。

蒂拉斯波爾的農產品市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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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產品市場一角

上面的俄語我只認得“廁所”一詞

（有人知道前面詞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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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還是不難找的，

不收費，免費手紙是放在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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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左”的首都蒂拉斯波爾市區不是很發達，但非常有秩序。到處都很乾淨。市中心寬廣的主街上蘇聯時期的舊電車還在運行。大街兩旁是雕塑、公園和一些公共建築。

每年九月二日在主街上都會舉行的盛大“德左”國慶觀禮閲兵式，可以讓人們看見蘇聯的影子。

主街“10月25日大街”上

蘇聯時期的舊電車還在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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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大街”街景

每年9月2日這裏會舉行盛大的“國慶”觀禮閲兵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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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上找到的在此舉行國慶觀禮閲兵式時的照片

圖：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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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廣場上有免費wifi，伴隨着快樂和寧靜，我發了幾張照片，當時感覺確實是發出了，而且微信也可以連上。

可是，後來回到摩爾多瓦的基希鈉烏公寓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發出去。據説，“德左”的審查制度相當嚴格。儘管他們想把首都搞得更現代化一點，但還是擺脱不了蘇聯式的審查制度。

俄國史上傑出的將軍

亞歷山大 · 瓦西裏耶維奇 · 蘇沃洛夫

的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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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涅斯特河流經蒂拉斯波爾城。當時才4月下旬，蒂拉斯波爾的太陽已經很厲害，曬得垂釣的人們索性脱掉了上衣。

德涅斯特河邊上垂釣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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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涅斯特河水流湍急。河上有一座人行橋，橋邊上有一個關着門的很小的夜總會，過了橋有一個小沙灘，讓人感覺到城市的自然美好。

 德涅斯特河邊上的滑板運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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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涅斯特河橋邊上關着門的很小的夜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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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蒂拉斯波爾市著名的蘇式坦克廣場上，我遇到一位用中文搭訕的小哥。我好奇他能流利掌握多種語言，他告訴我是從電台裏免費學來的。這讓我想起了70年代中國的電台裏也免費教英法德日語。不過，很少有人能下如此功夫達到他的水平。

蘇式坦克就在東正教教堂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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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些後，**小哥竟然説美國很壞，美國一直企圖在這裏搞陰謀，要消滅“我們”。**我的反應是原來“德左”人民好像還保留着蘇聯時期那種對美國的仇恨，不像其他從蘇聯解體出來的國家，一下倒向崇拜美國而失去自我的一邊。

臨走時他要求我拍幾張他的照片留着，估計是他以為我會把照片放在網上，他就能成為網紅吧。

會説多種語言的有骨氣的德左年輕人

（真的把他照片放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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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總是有點乏味，而又一心惦記着回摩爾多瓦小巴的時間。於是參觀完蘇式坦克廣場後便匆匆離開了。最後放幾張德左的街景。

“10月25日大街”從坦克廣場望向

原最高蘇維埃政府樓和巨高的列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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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最高蘇維埃政府樓和巨高的列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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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大街”上的廣告牌

我的解釋是：

紅色代表“德左”，齒輪象徵工業

綠色代表摩爾多瓦六個黃點象徵葡萄-農業

中間藍色是德涅斯特河的象徵

也許他們認為1792年俄國沙皇時期

這裏就是蘇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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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左”街上的廣告牌

德左建於1990年，右下角的數字每年會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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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説，蘇聯將土地留給了俄羅斯，卻將精神和脊樑傳承給了Transnistria（德左）。然而，畢竟人們的生活還是以柴米油鹽及娛樂為主，政治導向的影響並未打擾“德左”人的寧靜。

蒂拉斯波爾德涅斯特河邊公園裏

拍婚紗照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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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短暫的參觀看，“德左”與摩爾多瓦的不同之處僅在於超級乾淨的市場和嚴格的審查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