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張藝謀非它不可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2-02-22 09:03
來源 | 搖滾客

送別音樂:朴樹 - 送別
今日BGM,《送別》,朴樹
昨晚冬奧會結束,老謀子的重擔可以卸下一份了。
里約奧運會後,每屆閉幕式都有一個緬懷逝者環節的固定環節。
粗暴如韓國,直接用類似葬禮的形式展示,東京奧運會則展現了日本的“物哀文化”;
張藝謀一直在思考中國人的生死觀是什麼?
所以他選了《送別》當這一環節的主題曲。
一百多年來,它可以算是最有名的一首驪歌。
驪歌是古代為客人離別時所做的歌,比如《友誼天長地久》。
但《送別》顯然不同:歌詞唱的是送別,但我們更期待的是重逢。
這也是老謀子總結的對死亡的態度:
“我想中國跟其他國家不太一樣的是,對於逝去的人、對於生命,我們有屬於中國人的樂觀與向上。中國人對於逝者最常説的話叫一路走好,在紀念逝者的同時,我們常常會擦乾眼淚,活着的人還是要好好活着。”
中國人的樂觀與善良,是最近張藝謀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即使開幕式後夫人發微博炮轟“別把張藝謀累死”。
但對老謀子自己來説,恰恰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更要多多做事,因為每天都是和老天爺搶來的。
選《送別》,不為悲傷,而是希望。

我第一次知道《送別》這首歌,也和死亡有關。
小學課本上有一篇文章叫《爸爸的花兒落了》,至今還記得文章的最後一句是“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長大了”。
因為這篇課文,我知道了林海音《城南舊事》,再後來就聽到了這首《送別》。

那時太小還聽不懂在唱什麼,只覺得有人唱出了那種“放學後去朋友家玩,到飯點了卻不得不回家”的傷感。
後來陸陸續續又在很多場合聽過,其實聽了也沒什麼感覺,畢竟那時我們都很忙,在美好的未來面前,離別並不算太傷感的情緒。
這次再聽到《送別》,才懂那句“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的重量。
《送別》其實有三個版本。
原曲是美國約翰·龐德·奧德威的《夢見家和母親》,是一首思鄉的曲子;
後來日本的犬童球溪填寫了日文版《旅愁》;
李叔同在日本留學時就聽過,直到1915年才填寫了中文版《送別》。
因為1914年冬天,李叔同家門口站着一個人影。
**“叔同,我家破產了,咱們後會有期”,**來人在門外鞠了一躬,就走了。
這是李叔同的摯友許幻園。
時局動亂,許氏一朝家敗,只能北上找袁世凱討説法。
沒想到再見已是13年後,曾經的“天涯五友”,有人已經去世、李叔同也墮入空門,而許幻園也沒有東山再起,又過了2年,也亡於廟中。

人生之最寂寞,莫過於“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但《送別》裏更深一層的“咫尺天涯,為君壯行”,一度成為“五四”後懷揣救國救民之志的學生們的精神支柱。
看過《我的團長我的團》的,應該都記得“小書蟲”吧,這孩子死在戰場時連鞋帶都不會系。

那個年代死個人太正常了,但我總忘不了“小書蟲”死時背景音樂放的《送別》。
在戰場上,他只是個小兵;可正因為他是個新兵蛋子,才説出了很多老兵、甚至現在很多人早已忘記的事:
什麼是問題,問題就是出錯了。
錯了就是不對,不對就要改。

算算看《送別》已經有一百年多年曆史了。
當時間邁入新千年,唐朝的樂隊改編了這首歌。

他們在原曲上加了這段詞:
逝去難忘的光陰還留下多少,這個世界有故事讓人情迷惑;
望遠山山外山風在感動我,人生如夢夢醒時悲歡離合;
歌舞一曲送別離內心悠悠,誰又知道你看到説到的理由;
故事中的世界在慢慢告訴我,也許這樣的世紀不再有。
送別音樂:唐朝 - 演義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弄潮兒,雖然潮水退了才知道大部分人只是在裸泳。
但他們是唐朝。

想起2004年,唐朝上了央視的一個小節目,其實走個過場就行,但他們在鏡頭前展示了自己的一首詩。
憶昔開元全盛日,天下朋友皆膠漆;
眼界無窮世界寬,安得廣廈千萬間。
(《夢迴唐朝》選段)

原來那個年代有點金錢之外的追求,並不會被嘲笑。
可時間快進到12年後,人們反而嘲笑唐朝在央視的“車禍現場”。
而這車禍原因,更多來自他們不肯假唱。
一切都像張楚最近上完某檔音綜後的採訪:
我以前不明白,總覺得應該還有一些真實的東西,去了一次就明白了,所有人都在耍把式,我發現耍把式還能賺那麼多錢,我操。
最後我想説説朴樹的《送別》。
他唱過很多版本,最不專業的一次,也是最感人的一次。
開唱前他説了一段話:有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特別難熬。在音樂裏時,唱最悲傷的歌也覺得是享受。
可未開口,已泣不成聲。
他哭了太多次,如果沒有現場合唱團撐着,恐怕這都不算一首歌。
但很少人會覺得這是車禍現場,因為你從他的眼淚裏,看到了自己。

2016年,朴樹已經43歲。
即使他的對外標籤是“至死是少年”,但一個再少年心性的人,到了50知天命的年紀,也會猛然意識到:
原來人生很少有遠方,更多是離別。
一曲唱完,朴樹和兄弟來了個長長的擁抱。

就像這則視頻的評論區:
“這首歌你要投入去唱的話,幾乎唱不了。”

另一個人跟帖:
“年輕時所有歌曲隨便唱,長大了,經歷了一些事再去聽。跟唱可以,自己唱就唱不下去了。”
因為當悲傷來臨的時候,不是單個來的,而是成羣結對來的。

我很喜歡去搜素人表演《送別》。
有人能把你笑死:
比如這個光着膀子、抽着煙,可能談完鋼琴就要去劉華強的西瓜攤搞事的。

他的評論區很歡樂:
“你以為up怎麼談得這麼入迷,都閤眼了,其實是被煙燻到了”
“滿足了我心目中鋼琴家的幻想”
“虛假的鋼琴家:纖細的胳膊,奢華沒用的西裝,優柔造作表情。真正的鋼琴家:常年練琴強健的胳膊,為了達到最完美的狀態光膀子,為了醖釀感情抽着煙。”
這位用吉他彈唱的大叔,擺滿多肉的陽台是他固定的演奏地點。

他的視頻沒有多餘的話,標題上多打的一句話,應該就是他的心情。
這則《送別》他説:長亭外古道邊,相見時難別亦難人生如夢百感交集。
老哥應該唱到了一個人心裏,評論區有個大漢對病妻的柔情:
“現在除了還喜歡喝點酒,該戒的都戒了,希望她活的比我久,活的比我長,我想死在她前面,不然我不知道怎麼過了。”

很多時候聽《送別》沒啥,看評論區反而紅了鼻子:
如果你為一首歌感動,只是因為你聽到了自己。

比歌曲本身更感人的,是被音樂喚起的那段塵封記憶記憶。
有人懷念高考前的某一次下課,請學生唱一首《送別》的老師;

有那些沒説出口的話:

有人再也聽不了這首歌:

也人聽着歌想重回過去:

更有人封存了最美的記憶:

人生不如意十八九,哀事;
能於之人言一二三,幸事。
唱的是《送別》,想説的是不捨。
不要“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
而是“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這或許才是它能戰勝一百年時間的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