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櫻花（十三）_風聞

一日，尤華子出門，就着微弱的燭光，無意中看到了自己因長期浸泡水中導致皴極了的手背，於是去找手藥。但萬萬沒有想到，她的手藥全部被用光了。不僅手藥，連面脂、胭脂等也被用光了，包括愛蝶少爺送給她，她一直沒怎麼捨得用的那塊上好胭脂。

女生同租，偶爾互藉手藥面脂等也是正常，但像這樣不知分寸的，還是罕見。

尤華子敲開了韋芊芊的門，跟其理論，正在睡夢中的韋芊芊不以為意道：“不就是些手藥面脂，至於麼，我是拿你當姐妹才用你的，你也可以用我的。你也太小氣了吧。”

明明是韋芊芊太過分，卻反誣尤華子小氣。對這種人不能客氣，否則登鼻上臉。尤華子道：“大家素昧平生來長安，並不是姐妹。我不會用你的，你用我的這些算一下，你還我錢。”

這句話激怒了韋芊芊，她徹底醒了：“我哪裏有錢？我連這個月的房租都付不出來。你有錢，手藥面脂對你而言不算什麼，但是我沒錢，所以這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尤華子愕然了，真是你有錢你就該多花，我沒錢所以我該佔你的便宜。

尤華子心裏陣陣酸楚，她的錢也是一個通寶一個通寶積攢的，也是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節省的。自己捨不得用的東西，卻完全被這個女人不當回事地糟蹋掉。

她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立刻回去檢查了一下抽屜：放錢的匣子裏，一個通寶都不剩。

幸好，之前聽小領班的話，大頭的錢存於櫃房。否則來長安整個青春的努力都會打了水漂，後果不堪設想。

找她要回偷的錢？這種婊中婊，既沒錢，又會耍無賴，耗來耗去，耗不起。

必須立刻搬走，絕不允許毒蛇在側。

尤華子於是打包好自己的細軟；將空匣子盛滿面粉，兜頭狠狠砸向繼續睡去的韋芊芊，不等她反應過來，奪門而出。

在康居酒壚廚房的角落裏，尤華子痛哭一場，恨得牙癢。

長安不是天堂，世間哪裏都相仿，無論有沒有祥瑞鳳凰，但都少不了蛇蠍豺狼。

尤華子開始了在康居酒壚後台借住的時光，並着手看外郭城的房。她手邊的錢還是不算多，但眼下一定要買房子。最終，買了一間小的。尤華子想，可能整個外郭城都找不到比這更小的房子了。但不管怎麼説，房子雖小但環境温馨，而且它是完全屬於自己的。

尤華子沒想到她還有機會見到韋芊芊，在最後一次交房租退房的時候。韋芊芊跑過來又姐妹長姐妹短的，似乎之前偷錢偷東西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一個人的臉皮怎麼會如此之厚”尤華子暗想。於是，尤華子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直徑走過，完全當韋芊芊是空氣，完全不認識，不管打招呼失敗了的韋芊芊轉而在背後怎樣咒罵。

毒蛇，此生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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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房子之後，尤華子全身心都投入在打造“愛琵”上。

從菓子工藝到菓子的包裝，再到身為廚娘自己的包裝，每一個環節都要一眼驚豔。“只有一眼驚豔，桃浦萬，才能最終活下去，因為沒人記得第二。”這是流傳於外郭城“愛琵”界的共識。曾經尤華子對唐人小哥提出的“漂亮的菓子必須配漂亮的廚娘”感到不好意思，而今尤華子堅信廚娘本身也是產品“馬可聽”的一部分。一個看着髒兮兮的人做出來的食物會被認為是髒兮兮的，而一個精緻漂亮的人做出來的食物也會被認為是精緻漂亮的。所以，這就是包括康居酒壚在內的幾乎所有長安外郭城的酒肆喜歡讓美豔的胡姬去端菜捧飯、倒酒盛湯的原因。

同在廚房幫廚的另一胡人小夥，對菓子非常感興趣，貢獻了不少來自西域的做法和配方。

“尤華子的菓子”很快成為康居酒壚的新亮點。並在小領班的大力支持下，老闆同意投資，打算新建幾處雅間，專門品嚐尤華子的菓子。這樣，喜歡熱鬧的有炫麗的胡舞，想幽靜，還有雅間和菓子。

胡人小夥看尤華子忙不過來，總是義務幫忙。他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古銅色的皮膚和肌肉，褐色的捲曲頭髮。跟小領班一樣，胡語不會講，但卻説着一口地地道道的長安腔，打小兒就是在長安出生長大。

胡人小夥兒義務做久了，尤華子過意不去，但他説沒什麼，自己很願意。這更加重了尤華子的心裏負擔。果然，胡人小夥表明心跡，坦言想跟尤華子結婚。

到了尤華子這個歲數，確實也該結婚了。她非常感謝胡人小夥的熱情，並打趣道：“都什麼年號了，居然有人還想着結婚，而不是找牀伴，你真是長安好男人。”

胡人小夥也笑了，咧開嘴，牙齒很白。他熱烈、誠懇地規劃着以後的生活：“結婚後，我努力工作，讓老闆多加錢，租一個更大的房子……”

胡人小夥還在興頭上，顯然沒有注意到尤華子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住了。尤華子突然意識到：雖説都在康居酒壚，但是前台有客人的賞錢，而後台則沒有。因為自己既做菓子又夾菓子，所以既泡在後廚，也露臉前台。對她而言，前台的賞錢才是大頭，而後廚老闆給的工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胡人小夥應該不知道她已經買了房子，因為在後廚人的生活裏，往往一輩子也不指望能在外郭城買到房子。

這還僅僅是跟尤華子自己相比，而那些頭牌首席們，她們的闊綽程度亦是尤華子所不能想象的。而一個酒壚，是前台露臉的人多，還是後台勞作的人多，顯而易見；所以，外城郭流傳的康居酒壚收入豐厚，完全錯覺。

實際上，一酒壚之內，而氣候不齊，差之天壤；欲奮起追之，卻終生無望。

 

連載小説《長安櫻花》及小説封面設計，已經過WGA、時間戳認證等版權保護措施，在全球範圍內享有版權保護。《長安櫻花》是蘇子嬌“長安三部曲”（《長安教坊》、《長安胡姬》、《長安櫻花》）的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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