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頂級神顏,怎麼結局一個比一個慘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2022-02-23 09:27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冬奧前兩天落幕了,但有一場比賽仍然讓飄意難平。
可以説,這是冬奧上最有戲劇性、最讓人心碎的,堪稱載入史冊的一幕。
從沒有一場比賽,運動員們分別獲得冠軍、亞軍和第四名,但無一人慶賀——
花滑女單結果宣佈後,從未想過會獲得亞軍的特魯索娃 (莎莎) 躲在後台,哭得眼妝都花了。
她掙脱了教練的擁抱,憤怒地説:
“我討厭它!我這輩子不想再做任何跟花樣滑冰有關的事情了!每個人都有金牌,而我沒有!”


獲得第四名的瓦利耶娃 (K寶) ,坐在評分台上痛哭起來,已經顧不得全世界的鏡頭都對着她。

冠軍謝爾巴科娃 (千金) 一個人抱着小熊玩偶,不敢面對鏡頭,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表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沒有人和她分享奪冠喜悦,沒有人上前祝賀擁抱。

更讓飄心碎的是。
她們雖然是花滑成人組的運動員,但其實只有15歲和17歲。
還未成年,就要面對這樣的壓力。
有人説,每一屆奧運會都像是一個畢業典禮,每一位運動員在運動場上燃燒自己的能量,拿到獎牌,然後結束一段人生。
對於一些運動員來説,他們的畢業典禮會有很多場,像羽生結弦掛在嘴邊的“一生懸命”,是歷經3個奧運會,慢慢超越過去的自己。
但對於莎莎、K寶、千金來説,一生或許只有一次畢業典禮,是真正的“一生懸命”。
在比賽場上,她們是天才少女,但在“內卷中心”,她們是用完即棄的美少女。
比起拿金牌,我們或許更應該在乎些什麼。
用完即棄的美少女
有人比喻俄羅斯花滑女單項目,是一個叫“永遠有人15歲”的天才少女工廠。
在這個天才少女工廠裏,俄羅斯花滑女單幾乎都是最優的種子選手:
年齡小,人美,身材好,從顏值到實力都非常能打。
獲得冬奧冠軍的千金, 2021年獲得花樣滑冰世錦賽冠軍,之後更實現了20年來第一個全俄錦標賽三連冠。
尤其是“一秒換裝術”,從自由滑完成旋轉換裝,從藍裙子迅速換成紅裙子。


K寶,號稱六邊形戰士。
在去年升上成年組之後,一場比賽都沒有輸過,連續8次打破世界紀錄,刷新各項成績的最高分。


有人説,K寶硬生生在花滑項目形成國家斷層的俄羅斯隊內,形成了個人斷層。
莎莎,飄能理解她為什麼摘得銀牌也會情緒崩潰:
論技術,莎莎是花滑女單上技術最強的,她曾開創了難度堪比男單的四周跳,刷新多個世界紀錄。

在這一屆冬奧上,莎莎憑藉5個四周跳驚豔全場,成為花滑史上第一位完成五個四周跳的女子選手。
莎莎以為自己在技術水平上“卷”走其他競爭對手,就能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奧運上獲得冠軍。
但花滑比賽上,除了技術,還有表演藝術性的分數考量,因短節目的藝術分數落後,最終以總分4.22分的差距落後於千金。

苦練了多年的技術,在拼盡全力後只剩下遺憾,人生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奧運會只獲得了銀牌。
那等下一屆奧運會再努力不就好了?
畢竟2026年,她們最小的只有19歲,最大的年齡也才21歲。
但在天才少女工廠裏,永遠有人比你更年輕。
15歲剛能升成人組,出現在世界賽場,19歲就要退役了,奧運會只有四年一屆,在這4年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往屆的師姐們,已經證明了這個事實。
這屆奧運會花滑表演的觀眾席上,出現了葉甫根尼婭·梅德韋傑娃 (梅娃) 和阿麗娜·扎吉託娃 (雜技) 。
她們分別是2016年和2017年的世界冠軍、2018年冬奧女單冠軍。

她們現年一個才19歲,一個才22歲,都已退役。
19-20賽季上,梅娃表演《藝伎回憶錄》,身穿一身櫻花點綴的日式比賽服裝,技術和藝術表演感染力兼具。

16-17賽季的表演滑,梅娃放飛自我,以COS《美少女戰士》火出了圈。
就連《美少女戰士》的日本原作者看了後,親自送了一副簽名畫給她。

17年,拍攝紀錄片的工作人員問梅娃,對“年輕一代”有什麼看法。
梅娃笑着説:
“我才17歲就已經談論到年輕的一代了。”

梅娃不知道的是,更年輕的一代已經來了。
2014年,只有15歲的尤利婭·利普尼茨卡婭 (軟卡) 接連奪得歐洲花樣滑冰錦標賽冠軍,索契冬奧會花樣滑冰團體金牌;
17歲的索特尼科娃,以黑馬的姿態擊敗金妍兒,獲得女單金牌。


但,那也是她們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個高光時刻。
不久之後,兩人都已經消失在了花滑賽場上,隨後迎來了上面提到的梅娃和雜技雙姝時代。
從六七歲開始苦練技術,15歲後進入成人組比賽,再厲害,高光時刻也只有短暫的幾年。
至高的競技場——奧運會,也只有一次決成敗機會。
美少女的慘烈蜕變
冰場上,我們看到的花滑,猶如童話一般,有閃閃發光的冰雪公主、優雅年輕的冠軍。
當我們為高難度的美妙旋轉、跳躍、優雅閃亮的連衣裙、精緻的妝容着迷時,一切陰暗都被隱藏在了背後。
她們背後都站着一個人,那就是被中國冰迷戲稱為面姐的圖特別麗澤教練。

面姐敏鋭地意識到了花滑項目的變化——
新的打分系統更加偏向相對客觀的技術分,而不是內容分(藝術表演)。
只要你能夠做出比其他運動員難度高出一個檔次的技術動作,裁判怎麼壓分都不用擔心。
因此面姐在挑選運動員上,偏好青春期前的女孩,因為她們身材更小、更輕,可以更輕鬆地完成高難度動作。
訓練上,面姐對待隊員近乎殘酷,不停地給她們灌輸嚴格控制體重的理念。
她曾經公開表揚軟卡,為了控制體重,長期只吃營養粉。
面姐還誇獎千金:“晚餐吃了兩隻蝦就飽了。”

雜技回憶,她們在參加2018年冬奧會的時候都沒有喝水,“我們只是漱口,然後把一切都吐出來。”
紀錄片《俄羅斯花滑雙姝》裏,梅娃和雜技笑着説:
“在我們的運動中,每200-300克都很重要,因為我們不能毀了我們的空氣動力。”


近乎自虐地控制體重的同時,這些年紀小小的少女,每天還要完成高強度的魔鬼訓練。
面姐所在的俱樂部訓練過的花滑選手曾告訴媒體,她們會因為練習不夠好而被罰關進有蓋子的垃圾桶。
“因為垃圾只配呆在垃圾桶裏。”
飄曾經看過一部記錄俄羅斯藝術體操奧運冠軍Margarita Mamun的紀錄片,《超越極限》。
她的魔鬼教練連環責罵,飄隔着屏幕都覺得難受。
Margarita Mamun從一開始的辯解,到眼睛裏強忍着眼淚,只能默不作聲。
你太無能了
廢物
除了表演外
你就只會在一邊瑟瑟發抖
你只因為你美麗的眼睛而得分





俄羅斯套娃軍團出現之前,從來沒有女性選手在賽場上完成過四周跳。
她們在賽場上看似輕鬆完成多個四周跳,但很多人只看到她們不斷刷新紀錄,不斷打破田林滑板,但看不到她們實際上歷經的上千上萬次練習。
以及付出受傷的代價。
軟卡,因為厭食症和傷病,19歲就退役了。

梅娃,脊柱受到永久性損傷,21歲就已經沒有辦法再做跳躍,不再參加比賽。
根據媒體統計,面姐手下有機會參加北京冬奧會的天才少女有六個,其中三個在賽季中骨折,兩個就此無緣俄羅斯的奧運選拔賽。
這樣的訓練開心嗎?
扎吉託娃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坦誠,訓練毫無樂趣可言,因為我總是摔倒,弄傷自己。


新科奧運男單冠軍陳巍的教練拉斐爾·阿魯特尤揚,為她們的未來感到擔心:
“她們四十歲的時候會怎樣?到時候她們是不是已經需要做髖關節置換術了呢?”
嚴格高標準的選材、地獄式的高強度訓練、不惜使用禁藥、高發的傷病和短暫的職業壽命。
這就是面姐的style——
一切只為贏在當下。
至於這些天才少女自己怎麼想,退役之後如何生活,不在面姐的考慮範圍之內。
套娃們必須在15歲之前就熟練掌握四周跳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升組之後迅速出成績,發育、退役。
美少女在賽場上絢爛地綻放,快速地絢爛般凋零。
等她自由地起舞
所謂內卷, 不只是自己卷,還會逼得其他人一起捲起來。
俄羅斯花滑的技術越來越強、年齡越來越小,直接改變整個花滑生態環境。
“俄蘿”橫空出世前,花滑女單並不只是適合低齡少女的比賽。
90年代美國的華裔花滑名將關穎珊,獲得過2枚冬奧會獎牌,直到26歲才退役。

代表2010世代女單最高水平的金妍兒和淺田真央,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時候都已經19歲了。

飄最喜歡的花滑女單選手金妍兒,是花樣滑冰歷史上第一位集冬奧會、世錦賽、大獎賽總決賽、四大洲賽、世青賽冠軍於一身的女單得主。
堪稱真正的花滑女王,從來沒有下過領獎台。
飄認為金妍兒在花滑技術和表演上做到了極致的平衡,音樂和情緒完美融合。
她從七歲開始訓練滑冰,從青少年組到歷經多次重大比賽的成人組,2006年她第一次登上成年組賽場,一直活躍到2014年。

隨着經驗增長,越往後看,越可以感受到金妍兒的表演藝術性越來越高。
人生閲歷和自身年齡增長的成熟魅力,都在為她的表演添上一層魅力。
年紀稍大的選手,在正式比賽上,也會在相對主觀的內容分上更有優勢,因為人生閲歷更加豐富,表現也會更有層次感。


她曾經問加拿大教練,如何學會快樂滑冰?
因為金妍兒説,讓一件事變得不那麼艱難,就是學會去享受它。




當花滑運動員學會去享受比賽時,對於觀眾來説也是賞心悦目的享受。
莎莎在重整心情後,在冬奧表演賽上,演繹神奇女俠。
少女、低齡、一頭紅髮的美豔都不再是她的標籤,而是徹底表現她原本最擅長的力量感。

千金在冬奧表演賽上,化身天使,即便在過程中摔了一跤,也不妨礙她像個白天鵝一樣,在冰面上起舞。

冰上的“黑色精靈”蘇麗亞·波娜莉首次表演後空翻, 打破規則,打破標準單一的美。

但,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花期只有幾年,只有一屆奧運會,還能做到嘗試去享受這個競技場嗎?
今年屈居男單第四的羽生結弦,已經27歲了,這是他第三次參加冬奧會。
如果不是執着地挑戰從來沒有人完成過的4A動作,羽生甚至有可能實現史無前例的冬奧會三連冠。
此前他在早稻田大學一邊學習人類科學專業通信課程,一邊訓練花滑。

大學的課程,可以讓他更瞭解人體的力量作用、施力點、衝擊力等知識點,把實際的花滑動作變成數值分析。
甚至身體受傷了,自己也會去學習人體結構,學習如何更快恢復腳傷。
他把花滑運動當成了自己整體的事業,運用自己的畢生所學,而不僅僅是練習技術。

不可否認的是。
體育競技的目標是更高更快更強,運動員在追求更好的自己的過程中,誰都不可避免受傷。
在北京冬奧會上,記者曾看到羽生結弦的大腿,上面全是傷痕,膝蓋長期腫脹淤青。
即便如此,他仍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挑戰從來沒有人完成的4A動作。

但羽生結弦已經是一個27歲的成年人,他對於自己的人生和理想有清晰的認識,也知道付出的代價。
面姐手下的套娃都還是未成年的少女,她們能夠為自己做主嗎?
在俄羅斯花滑女單的內卷培養模式中,她們就是這個系統中用完即棄的少女。
在小小的年紀,還未必能夠去享受從小就開始訓練的運動,就要去承受衝擊技術巔峯的代價。
她們在冰面上起舞很美,但我們也要看到背後, 以極快速度去燃燒生命的慘烈。

飄想起紀錄片《超越極限》裏,令人的悲傷的一幕。
在奧運會比賽前夕,Margarita Mamun的教練用一個特殊的方式去鼓舞她:
假裝你的父親去世了,你在表演一個悲劇。

最讓飄感傷的是,原來這些話不是教練自己編出來的。
在Margarita Mamun訓練期間,她的父親患了癌症,住進了醫院。
這部紀錄片,最後一句話:
她從巴西回來的第二天,她的父親因癌症去世
不久之後,她決定退役


生命在於運動。
但美少女們的人生可能要在離開血汗鑄成的冰面後,才能舒展開始。
競技,是為探索人的力美與可能。
但,當人都漸漸被異化為一茬枯萎,再來一茬的曇花。
它表現的美麗,也讓人不忍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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