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野心根本不在烏克蘭, 他還有更大膽的一步”: 俄軍師的暗示 | 文化縱橫_風聞
文化纵横-《文化纵横》杂志官方账号-2022-02-24 19:22
✪ Dmitri Tr enin; Aaron Miller
✪ 粒民、述垚 (譯)
【導讀】 2022年2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宣佈承認烏東兩地為獨立國家。 緊接着,俄羅斯聯邦委員會通過相關決議,准許俄羅斯總統在俄境外動用聯邦武裝力量。 烏克蘭危機似乎已超出外交調解的常規軌道。 普京出人意料的動作背後有何深意? 著名戰略分析師、前俄羅斯軍事情報上校德米特里·特列寧此時身處莫斯科,在本次訪談中,他描述了普京長達一個小時電視講話後莫斯科氣氛的變化,並在烏克蘭危機最新進展的基礎上分析了事態的可能走向。
首先,特列寧指出,普京宣佈承認烏東兩地獨立,是以欲抑先揚的方式結束第一階段的衝突,而非主動擴大沖突。 他認為普京此舉在於“規避風險”,而非冒進。 但是,倘若頓巴斯地區繼續交火,也不能完全排除事態升級的可能。 其次,特列寧從俄羅斯國內政治的角度分析了烏克蘭危機的影響。 俄羅斯國家和社會正在經歷深刻轉型,並正在以真正的俄羅斯價值觀來改造自身。 俄羅斯將加強與白俄羅斯和烏東地區的聯盟建設,並朝着一個更強大的俄羅斯的願景而行動。 最後,普京對歐洲夥伴已經不抱希望,他期待的唯一合作伙伴是美國總統拜登。 拜登和蘇聯領導人打交道的經驗和獲得美國國內精英的相對支持,使普京更願意和他交涉。 但是,很有可能普京只能通過強制的方式才能把美國帶到談判桌上。
普京此次全國電視講話和2021年6月份發表的署名文章《論俄羅斯人與烏克蘭人的歷史統一》,在許多歷史表述上高度一致。 特列寧提醒,這一次普京採取了更加有力的語言,而且在一個更加重要和更加具有公共性的語境中進行陳述。 這意味着普京對烏克蘭問題解決方案的構想已經開始進入現實議程。
本文原載“美國卡內基莫斯科中心”,由“歐亞系統科學研究會”編譯首發, 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諸君思考。
理解普京與烏克蘭
在普京總統發表全國電視講話並宣佈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個分離主義共和國後,大家似乎難以判斷局勢走向。普京似乎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方面是外交手段,另一方面是常規或者混合戰爭的手段,他會做何選擇?普京的目標究竟是什麼?是否有一個普京準備接受的談判結果,可以結束危機?他又是如何解讀拜登政府的回應的?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阿倫·米勒(Aaron Miller)與卡內基莫斯科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寧(Dmitri Trenin)針對這些問題展開了對談。
▍ 普京的電視講話傳遞了什麼信息?
米勒:讓我先問你個有關心情與氣氛的問題。你在莫斯科時,感覺那裏的氣氛如何?一週前,你認為普京並未真正讓公眾為任何重大沖突事件的到來做好準備。所以我想知道現在那裏的氣氛究竟是怎麼樣的?
**特列寧:**在昨晚普京的電視講話後,我感覺莫斯科的氣氛發生了很大變化。他發表了長達70分鐘的演講,首先講述了俄烏關係史與烏克蘭歷史。在討論了眼下的問題,特別是歐洲安全或者更確切地説是俄羅斯對歐洲安全的態度後,他談到了承認頓巴斯共和國的必要性。演講進行到一半時,很多人以為,普京即將宣佈要入侵烏克蘭了。當然這是我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我從來不認為普京在烏克蘭邊境集結軍隊的實際目標是這個。他開始時把調子抬得很高,然後又降到一個極低的程度,宣佈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為獨立國家,而這是俄羅斯在過去七八年間任何時候都可以做到的一件事,而且很多人希望普京這樣做,在烏克蘭方面,它也很難遇到任何抵抗。直到現在,我對眼下發生的事情和不遠的未來依然感到非常困惑。至於明天究竟會怎樣?很難説,不確定性太多了。
米勒:如果普京計劃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他是否將不得不談及那些不可避免的犧牲和代價?這能否作為一個可靠的指標,表明他在頓巴斯外的更廣泛軍事行動中將有所作為?
**特列寧:**我認為普京此前所涉及的衝突都是相當局部、有限的,而與烏克蘭的衝突則有所差異。它是個大國,是個有四千萬人口的鄰國,在漫長的邊境線上與俄羅斯緊密相連。以此而論,俄烏衝突若進一步激化,對俄羅斯來説,勢必在其國內產生重大影響。**我想如果他確實計劃瞭如此規模的任何事情,他將不得不開始讓俄羅斯人民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有所準備。**現實情況則是,俄羅斯國營電視台一直在嘲諷美國政府或美國官員的預測,後者認為俄羅斯可能發兵入侵烏克蘭。這在很多方面就像一場狂歡。但這場狂歡在昨晚戛然而止。人們變得比過去幾個月間的任何時候都清醒得多。
米勒:根據你的評估,俄烏衝突目前發展到了哪一步?你認為普京將會走向何方?
**特列寧:在我看來,剛剛落幕的只是序章,而正片尚未開始。我的錯誤在於,原以為這一階段的結局將會是俄羅斯繼續推進其自身核心訴求——烏克蘭不加入北約,北約也不插手烏克蘭,同時北約將軍事基礎設施撤出東歐。**與此同時,根據外務部門過去幾周的交流,與美國坐下來討論軍控問題,重建雙邊信任。在我看來這一場景相當可信。
與此設想相反的是,普京選擇了承認頓巴斯共和國,這意味着俄羅斯正在讓出道德制高點——至少在俄羅斯眼中,它一直以來都是《明斯克協議》的忠實維護者,而另一方則沒有履行其義務,特別是烏克蘭。這一切都發生在頓巴斯炮擊再次開始以及各共和國下令將頓巴斯居民疏散到俄羅斯的背景下。對於很多人來説,這一切的起源仍有待確定。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普京確實準備以此結束這一階段的紛爭。從這點上看,我的理論只不過是個理論。從去年11月到日前的3個月間,普京一直試圖通過在烏克蘭周圍集結軍事力量,展示其在烏克蘭問題上使用這些力量的決心。
我認為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即在最重要的問題上,特別是在《明斯克協議》上,已經沒什麼東西是從美國那裏可以取得的了。這個協議不會被付諸實踐。**我認為這就是他結束現階段衝突的方式,以一種欲抑先揚的方式。**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 普京不是在冒險, 而是在規避風險
米勒:有種説法認為普京越來越孤立,不僅因為新冠病毒,也因為周遭遍佈的強硬派。他似乎並不瞭解他的一系列行動的影響及其後果。事實上,我認為有媒體甚至開始懷疑普京的理性。這已經不僅是理論的問題了。這涉及到普京的邏輯以及他的戰術和戰略問題。你認同這些看法嗎?
**特列寧:**得一個個來説。我認同孤立的説法,因為我們都發現自己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孤立。而這對那些肩負國之重任的人來説,無疑是一種大膽的嘗試。**至於非理性的論點,我不認為這是真的。我也不相信魯莽的説法。**我認為普京一直在利用西方媒體對他的形象塑造,並以此作為一種工具,以一個魯莽的、不可估量的、不理性的人的形象向其對手施壓。對於這一判斷我很有信心。
米勒:這麼説,普京的方法論中還是存在一個邏輯鏈的。但與他之前在格魯吉亞、克里米亞甚至是敍利亞所採取的有限行動模式相比,這又存在不同之處。普京所依賴的都是那些存在有力支持者的區域。他在格魯吉亞與克里米亞有鮮明的地緣優勢,在敍利亞則有長期穩定的盟友。而最壞的情況則表明,目前普京所為,突破了之前相對規避風險的策略。可以這麼來解讀嗎?
**特列寧:**恐怕不能。**在我看來,這是普京可以採取的最不冒險的舉措,至少它可以終結這場危機的序章。**很多人都非常期待他發動全面進攻,乃至直抵基輔,去轟炸那座擁有280萬無辜人民的城市,並一路開進下去,也許不會離開,但肯定要越過第聶伯河。你大可以設想他會做這些不用動腦的事情。那裏有個非常靠近俄羅斯的地區,與之有着漫長的邊界線。它已經獲得俄羅斯的支持8年了,後者也在那裏安插了自己的力量,也許不是正規部隊,但肯定有教官和志願者在,還有其他人在幫助當地武裝分子反抗烏克蘭軍隊。很明顯,在頓巴斯,俄羅斯被視為救世主,因為這些人自 2014 年以來一直生活在困境中。至少就現在而言,他們的生活有望實現某種穩定,因為他們在未來某個時候很可能被接納到俄羅斯聯邦中。在頓巴斯居住的近400萬人中,約有80萬人已經持有俄羅斯護照,還有100到120萬人正在排隊等候中。
**再説一次,這是普京本可以採取的風險最小的一步。另一個辦法則是他叫停演習,讓部隊退後,兩手空空回到莫斯科,**因為他沒能實現他為自己設定的最重要的目標。這就是我對目前情形的看法。
米勒:如果這一步確實是在規避風險,那它是否可以被視為暴風雨前的寧靜?未來是否依舊會出現巨大的風險?對此存在什麼爭論嗎?還是普京已經決定,這是實現更為雄心勃勃的願望或系列目標的第一步,其中涉及對烏克蘭的重大軍事行動?
**特列寧:**兩者都有一點。**首先,我所説的這種風險規避措施幾乎沒有風險,當然也不是説它完全不存在。**俄羅斯軍隊是否應如其所希望的那樣,到達他們所謂的頓巴斯接觸線(the line of contact on donbass)前線?他們應被位於防線另一邊的烏克蘭軍隊炮擊或槍殺嗎?若果真如此俄烏間就會發生直接衝突。俄羅斯不可能幹站在那裏,而是會開始行動。
▲ 烏東兩“獨立”共和國實際控制區與宣稱主權的範圍。圖源:互聯網
**還有一件事。俄羅斯剛剛承認的共和國是在烏克蘭兩個地區的領土上誕生的。現在,這些領土的一部分由烏克蘭控制,而這兩個共和國的憲法實際上聲稱各自地區的領土為國家領土。**在衝突當中,可能會有機遇、衝動或其他各種因素將俄羅斯軍隊推向地區衝突的邊緣,甚至超越邊緣。這就是為什麼我説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存在很多不確定性。
一方面講,這可能是個事態逐步降級的過程。如果各方都在接觸線上保持冷靜,沒人向另一邊開槍的話。否則這可能是全面入侵發生前的最後一步。但我必須告訴你,這是我在這部分要説的最後一件事,普京並不完全需要將他的部隊部署到頓巴斯,對烏克蘭發動重大攻勢。
米勒:感謝你的謙虛,尤其是你勇於承認自己曾判斷錯誤。不過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美國情報界已做出判斷,普京計劃對烏克蘭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美國國防部副部長週日告訴卡內基,普京對烏克蘭的安全保障不感興趣。他就是想要烏克蘭。我們的同事Eugene Rumer和Andrew Weiss寫了篇很有趣的文章,《烏克蘭:普京的未竟雄心》(Ukraine: Putin’s Unfinished Business),他們認為這就是普京想要的。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特列寧:或許這麼理解是錯誤的。在我看來,這裏又存在兩個問題。我和兩位作者中的一位爭辯説,普京在過去3個月中的目標是讓美國為其提供部分安全保障。烏克蘭當然也是其中一部分。不過有必要指出的是,烏克蘭雖然在地緣政治中處於核心地位,此時卻並非他個人目標的核心。
我非常欣賞普京在2021年6月發表的關於烏克蘭的文章。他對烏克蘭充滿熱情。他真的相信烏克蘭和俄羅斯天生就不可分割,任何試圖分割二者的人都是叛徒,無論對俄羅斯還是烏克蘭而言都是如此。這就是我對這篇文章要點的總結。昨晚他震驚了不少人,他説烏克蘭作為一個國家,是布爾什維克的創造物,應該更準確地稱之為“列寧的烏克蘭”(Leninist Ukraine),因為是列寧、斯大林、赫魯曉夫一直在為烏克蘭增加領土,儘管後者的名目時有改變。前段時間,俄國外長拉夫羅夫不再談論烏克蘭政府(Ukrainian government),而是開始談論基輔政權(Kievan regime)。普京也提及了這點。他之前當然也説過類似的話,不過最近的表述則指出,他們認為基輔政權就是由政變產生的非法政權。此外,他表示俄羅斯將追捕那些在2014年犯下暴行的人,並予以懲罰。
這是相當強有力的論述。在那個時刻,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很多人,開始以為他即將對烏克蘭宣戰。而他最終表示俄羅斯將承認這兩個共和國。如此做法讓我們感到驚訝又寬慰。因為在那個特定時刻,我該怎麼説呢?好吧,很難想象最後會是這樣。所以我在這裏想説的有兩件事,其中一個就是安全保障。普京沒能得到對他來説最重要的那些東西。他正在嘗試應對那些在他看來有問題的、對俄羅斯有危險的事情。
現在,我相信普京已朝着所謂的烏克蘭問題最終解決方案邁出了關鍵一步。因為,儘管貴為總統,但發表文章是一回事(注:指普京2021 年6月發表的《論俄羅斯人與烏克蘭人的歷史統一》),**而以總統身份在至關重要的問題上向全國發表講話,並使用更強有力的語言時,是另一回事。**所以我認為,烏克蘭已正式進入俄羅斯總統的議程。我們可以強烈的感受到,這已不再是簡單地想想而已,而是成了實實在在議程內容。
▍ 俄羅斯聯邦正在經歷深刻重建
米勒:普京被視為一位出色的戰術家和戰略家,為什麼他選擇在這個時機行動?因為現在歐洲四分五裂、缺乏強有力的領導,美國總統比以往虛弱,國內政治也混亂不堪。中俄關系則得到了加強。所有這些因素顯然都為這個時機的選擇奠定基礎。我知道您不是預言家,但是我相信您可能會像分析師一樣嘗試預測未來。你認為當下局勢將走向何方?
**特列寧:**除了你提到的那些,讓我再補充一個更重要的因素。2024年是俄羅斯的總統選舉年。我不相信普京會在兩年後離任。然而,每次選舉,尤其是俄羅斯的總統選舉,都是對制度的考驗。你必須為選舉增添新意。你必須動員人們,你必須讓大家出去投票。面對這個挑戰,克里姆林宮並沒有掉以輕心。我認為,當下的局勢繼續發展下去,對俄國國內而言,會走向某種形式的俄羅斯聯邦(Russian federation)**的重建。無論是地緣政治上,還是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意識形態上的重建。它是俄羅斯國家、俄羅斯制度、俄羅斯經濟、俄羅斯社會更廣泛意義上的轉型過程的一部分,途徑是通過擺脱源自西方的全球化的最後殘餘痕跡。**俄羅斯正在按照被認為是真正的俄羅斯價值觀來改造,這些價值觀不是從美國、德國或西方世界的任何其他地方進口的,而是俄羅斯本土的。2020 年通過的憲法朝該方向邁出出了重要一步。
2024 年可能的情形是,俄羅斯會與白俄羅斯建立更緊密的聯盟,新的頓巴斯共和國也可能帶着四百萬人口加入聯盟國(union state)。這將被視為加強俄羅斯國家(Russian state)的主要手段。
米勒:你寫了一本很棒的書,Post-Imperium: A Eurasian Story(中譯本:《帝國之後:21世紀俄羅斯的國家發展與轉型》),在這本書裏,你提出我們需要克服俄羅斯帝國可以重建為一體的觀念。如果普京追求的是俄羅斯國家聯盟,這個分析結果怎麼和你在書中的觀點相協調?
**特列寧:**我們正在比較對未來的各種可能,俄羅斯及其國家元首最有可能採取哪些具體行動。**普京活在俄羅斯國家在上世紀兩度崩潰的創傷中。實際上,他昨晚的演説表達了他對弗拉基米爾·列寧最尖鋭的批評。他把蘇聯解體歸咎於列寧,指責列寧迎合烏克蘭和其他民族主義者,以便讓列寧自己和他的政黨繼續掌權。**他對列寧抱着強烈批判。這就為什麼他把烏克蘭稱呼為“列寧的烏克蘭”——正如其他一些俄羅斯人會以斯捷潘·班德拉(譯註:Stepan Bandera,烏克蘭右翼民族主義者)之名,把烏克蘭稱呼為“班德拉烏克蘭”。當然,他的意思有所不同,他是烏克蘭領土構成的意義上説的,但這依然很重要。
在昨天的電視發言中,普京回憶起往昔舊事。他説,2000年美國前總統克林頓訪問莫斯科期間,**他實際上問了克林頓一個問題:美國對俄羅斯加入北約的態度是什麼?**他説他從來沒有公開提到過這樁舊事。眾所周知,在 2000 年代初期,普京想把俄羅斯帶入北約,他想把俄羅斯帶入歐洲。2001年,在著名的慕尼黑演講之前,他在德國聯邦議院發表演講,宣告了俄羅斯的歐洲使命。他試圖讓俄羅斯融入更廣闊的西方世界,但他對結果感到非常失望。他的結論是,西方永遠不會接受一個強大的俄羅斯。他的行動基於這個洞見。所以他選擇建設一個強大的俄羅斯,一個把俄語區整合進俄羅斯邦聯的俄羅斯。
▍ 對普京來説, 拜登是唯一的合作伙伴
米勒:你提到了 2024 年,我想用這個背景來探討關於美國的問題。拜登總統在普京總統的佈局中有多重要?如果普京還想與美國達成某種協議的話,2024 年他要麼面對拜登,要麼面對另一位新總統。因此,當普京審視拜登政府時,他是將其視為根本的對手還是潛在的合作伙伴,以落實他試圖在烏克蘭甚至是歐洲範圍實現的任何新形式的安全安排?
**特列寧:我認為,他將拜登視為他在所有這些問題上的唯一合作伙伴。他放棄了歐洲人。我認為,舒爾茨總理對莫斯科的訪問,即使不説是一場災難,起碼也算得上極大失望。**舒爾茨後來評論道,烏東正在發生種族滅絕的説法是荒謬的。這一段話在俄羅斯電視上重複了上千次,這對我來説,這意味着它深深地冒犯了普京。你不能拿這個來開玩笑,這不是小事。你不能用“荒謬”來形容“種族滅絕”,尤其是在談論俄羅斯人的種族滅絕時。
普京總統把拜登總統視為一個有能力處理這些問題的夥伴。**拜登是一個對冷戰記憶猶新的人,他曾與勃列日涅夫共席,他將蘇聯視為俄羅斯的歷史名稱,在某種程度上他對待俄羅斯就像他們以前對待蘇聯一樣,他是一個真正不想在歐洲開戰的人。所以我認為,就目前而言,與拜登打交道的美妙之處在於拜登不像特朗普。**拜登在國會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即使人們對拜登與普京的這個或那個潛在交易有一些疑問,他們不至於像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那樣,把這些交易稱為“叛國”。誰知道下一任總統是誰?如果是一位可能從來沒有聽説過冷戰或蘇聯的新生代,那麼和那個人打交道會困難得多。
所以我認為拜登在很多方面都是普京可以與之交涉的人。問題在於,普京所確定的主要目標和對美國的主要外交訴求不能完全按照普京規定形式得到滿足。這就是問題所在。
米勒:您能否猜測,對普京來説什麼是絕不能讓步的,什麼又是可以酌情裁量的?普京必須保證的是什麼?相比於外交程序,普京會更青睞強制手段嗎?
**特列寧:**他認為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把美國帶到談判桌前。而且他認為,他過去嘗試了許多其他手段,但都無濟於事,而美國只懂武力的語言。美國只有在受到對手威脅時才會認真對待對手。這個判斷源於他自己親身的痛苦經歷。
所以關於你的問題,我認為普京需要的是一個對俄羅斯友好的烏克蘭,友好的意思是俄烏不必在經濟上一體化,那樣代價太大了。也不是軍事一體化。我認為俄羅斯不需要或不會將烏克蘭視為其聯盟體系中的一個特別忠誠的因素。但俄羅斯需要一個事實上(de facto)**非軍事化的烏克蘭。**它可以有軍隊,但對俄羅斯來説不是問題,只要它與其他國家沒有任何安全聯盟,其境內沒有外國軍事基地和外國軍隊,並且把莫斯科視為主要合作伙伴。它也可以與西方國家打交道,但莫斯科將是主要的合作伙伴。
**但是,在昨天普京的電視發言後,這種判斷可能也過時了。我再次強調,這篇演講的重要性比他去年六月發表的文章高得多。**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普京可能已經決定,烏克蘭其他地區也需要變得類似於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這將是對歐洲這部分地緣政治版圖的徹底改造。在兩三天之前,我或許不會下這種判斷,但我認為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處的位置。
本文來自“美國卡內基莫斯科中心”,由“歐亞系統科學研究會”編譯本文 。 歡迎個人分享,媒體轉載請聯繫版權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