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櫻花（十五）_風聞

所有的胡姬、廚子們都服小領班。小領班帶走了康居酒壚最值錢的無形資產：美色和美食。加之小領班多年以來的積攢，人脈了得，已有神秘人士願意投資新酒壚，並且據説傅胡氏和傅公子也是出資人。

在問尤華子意向時，她想都沒想就答應跟隨。於是，多日之後，在朱雀大街的另一處，“胡姬酒肆”開張了，一時間又是車水馬龍，美人如雲，玉壺光轉，高朋滿座，夜夜胡舞，盛唐長安。

小領班也轉身成為了女掌櫃，成為了胡姬酒肆的老闆，並且將康居酒壚時的設想落地，增設幾處雅間，讓尤華子夾菓子。

看着這不變的魚龍之景，以及熟悉的笑語盈盈，尤華子時常恍份，好像這世間不過一台皮影戲班，只要戲班在，到哪裏都能搭台演戲。

然而，世上已無康居酒壚。甚至連老闆的死都漸漸無人談論。

女掌櫃跟《長安雜報》（蝦蟆陵版）的總編輯已成為拜把子的乾姐弟，《長安雜報》沒少吹捧胡姬酒肆——這個號稱擁有長安城最美胡姬的酒肆，甚至據説眾多美豔的胡姬來長安都是慕名投奔，逐夢胡舞圈。

在胡姬酒肆，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那些傳説中的名字，能説的，不能説的，尤華子都親眼見過，見過他們的風華正茂，見過他們的醉酒失態，見過他們的劍拔弩張，見過他們的鴻門私語。酒桌上，他們的即興之筆明天就是流傳天下的唐詩，他們的笑談決議不日就是舉世轟動的新策；更別説誕生此間的各種江湖傳言，風流八卦，花邊緋聞；應有盡有，不計其數。

所以，《長安雜報》（蝦蟆陵版）的寫手們幾乎在胡姬酒肆住下。

不過，尤華子常有出離感，畢竟這些跟她沒什麼關係。她仍是靜靜地做菓子，淡淡地微笑，從不多話。而這，恰恰是女掌櫃賞識尤華子的原因之一，女掌櫃覺得她嘴緊、懂分寸。

尤華子照常忙碌，直到一天雅間來了一位客人，她抬眼望去，不禁心頭一顫：是他。

尤華子立刻低下了頭，用日語問好。

她斟好了酒；在櫻花盤子裏，擺好櫻花菓子。

當雅間只有兩人時，愛蝶開口道：“你變化很大，成熟了許多。”

尤華子只淺淺一笑，接話道：“還以為您早回去了，沒想到您還在長安。”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但還沒到時候。”愛蝶平靜道，並夾起一枚菓子放入口中，盛讚道：“軟糯香甜，你做的？”

“奴婢手拙。” 尤華子低頭道。

“你現在這唐語説得，已跟唐人無異。”愛蝶笑道。

這是尤華子一生中第二次看到愛蝶笑，第一次是他在寫“長安”兩個字的時候。他笑起來依舊那麼好看。

尤華子低頭，又將酒杯裏的酒斟滿：“哪裏，細聽還是有點口音。不過好在是在長安，人人説唐語都有口音。”

愛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彷彿漫不經心道：“你成家了嗎？”

尤華子愣住了，愛蝶在她的心中，似乎是一個絕對不會關心此類話題的男人，尤華子低頭輕聲道：“沒有，一直忙着做菓子。”

“胸口還疼嗎？”愛蝶冷不丁道。

尤華子這才想起曾經的往事，停頓了一下，低頭淡淡道：“疼，每天都疼。”

愛蝶緊張地拿手試探華子的左胸口：“這兒還疼是嗎？”

愛蝶的手非常温暖，猶如一塊熱毯敷在胸口上，尤華子抬眼看他，卻又迅速地垂下眼簾，雙頰緋紅。愛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已觸碰到尤華子裸露的皮膚。尤華子在長安待得愈久，愈像長安女人，膚若凝脂，身材豐滿。

愛蝶立刻收回手，只見他的喉結上下移動，欲言又止很久：“對不起。”

“少爺不必説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這一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説完尤華子往自己的杯子裏斟滿酒，面朝愛蝶，一飲而盡。

“謝謝你選擇了我，帶我來長安。” 尤華子淚眼朦朧道。

愛蝶突然緊緊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分説道：“等我回日本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我不回去。” 尤華子斬釘截鐵道。

愛蝶緊緊地盯着尤華子。而她卻努力地將自己的手，從愛蝶的手裏掙脱出來，半晌，愛蝶平靜道：“我就不該選你來長安。”

尤華子突然笑了起來，婆娑着淚眼道：“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從此以後，你沒有後悔藥。”

連載小説《長安櫻花》及小説封面設計，已經過WGA、時間戳認證等版權保護措施，在全球範圍內享有版權保護。《長安櫻花》是蘇子嬌“長安三部曲”（《長安教坊》、《長安胡姬》、《長安櫻花》）的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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