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俄羅斯真實意圖，到俄烏百年微妙關係，專家6000字長文談俄烏衝突_風聞

“俄軍很可能會在儘快屈人兵之後，不斷要求談判，最終達成俄方滿意的政治條款之後撤離，而留給烏克蘭和西方的將是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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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靜儀

編輯 | 施智梁

2013年夏天，當時是德國波恩大學政治學系博士生的莊呈展跟隨一個德國青年代表團拜訪烏克蘭，在基輔、哈爾科夫、扎波羅熱、敖德薩等烏西部城市，和當地議員、大學教授、企業家等深度交流。

那次探訪之後，他一直和烏克蘭當地學者、青年企業家保持聯繫，每年多次參與其舉辦的研討會。基於對當地族裔間對抗情緒強烈、經濟發展不均等社會問題的觀察，在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後，莊呈展撰文寫就《烏克蘭已經失去了成為一個國家的基礎》。

2021年10月起，這位海國圖智研究院資深研究員留意到，烏克蘭話題明顯升温，烏克蘭、歐洲等智庫舉辦的相關研討會顯著增多，北約東擴的影響、俄羅斯對烏克蘭的真實意圖等，都是大家的重點討論議題。

2021年12月，他感到衝突的氣息已經非常濃烈——歐洲、烏克蘭、俄羅斯、美國等各方都在自説自話，爭論的永遠是三十年來的永恆話題，試圖證明你錯我對，而非消弭裂痕，安全困境越崩越緊。

“沒有歷史和理論框架的理解，往往會將討論引入到簡單的讚揚、批評或者站隊上來。這是我們非常難得的可以對國際形勢，以客觀第三方的角度開放討論的機會。”莊呈展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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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衝突烈度和持續性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從行動本身來看，俄羅斯出兵烏克蘭稍顯突然。但草蛇灰線，伏脈千里，雙方爭執由來已久，您本人在去年底就對沖突也有所預判，您基於什麼做出判斷？

莊呈展：2021年12月左右，我感覺到非常不妙，在此西方文明與俄羅斯文明的邊界處很可能會爆發某種程度的武力衝突，而歐洲本土已經和平了近30年。因為與以往不同，邊界一側的俄羅斯呈現出了一種無法遏制的失望的狀態。

在俄羅斯看來，現任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競選時，主打和平總統人設，上台初期和俄羅斯有過短暫的蜜月期，但隨後轉而親近歐盟，再又親近美國，政治立場飄忽。

莫斯科一直想要與澤連斯基達成一個就頓巴斯地區問題的協議（2014年，頓巴斯戰爭暴發，俄羅斯控制的烏克蘭東部的親俄勢力與烏克蘭政府軍發生交戰，親俄勢力要求當地併入俄羅斯聯邦，戰事從2014年與2015年兩次明斯克停火協議簽署後有所趨緩），在2019年下半年局勢看起來還是挺明朗的，之後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2021年，澤連斯基決策在頓巴斯地區使用武裝無人機，激化了與莫斯科的緊張關係。從協定即將達成到180度轉向，俄羅斯必然對此有負面觀感。

北約國家也在拓展在黑海和烏克蘭的軍事行動。2021年6月24日，一艘英國驅逐艦駛入了克里米亞水域，因為倫敦並不承認克里米亞屬於俄羅斯，這刺激了俄羅斯進行警示性開火。2021年11月，美國戰略轟炸機飛到了黑海區域，靠近俄羅斯邊境只有不到20公里，等於是擦着俄羅斯邊境飛過，這直接激怒了普京。

2022年1月底，俄羅斯軍隊在烏克蘭邊境集結，準備舉行大規模軍演，此前也已在俄烏邊境部署了10萬軍隊。這是一種非常古老而典型的俄羅斯軍事威懾促政治談判的方式。

我認為，雙方已經陷入某種意義上的“安全困境”，即各方自認的防禦行為，都被對方認為是攻擊行為或潛在攻擊行為。這意味着雙方不再互相信任，陷入了死循環。一旦陷入到循環之中，基於無法互信的雙方就極難解開這個困境，只會層層加碼，而且這種加碼不止是政治上的，也是軍事上的。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就衝突本身而言，您預測這場衝突會怎麼打？

莊呈展：如果俄羅斯要發動全面攻擊，一舉拿下烏克蘭，可能從三路出兵：

第一路，從東部的頓巴斯地區出兵，迅速切入烏克蘭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並且切下亞述海上的重要港口馬裏烏波爾，這一路就將第聶伯河右岸控制下來。

第二路，從俄軍已經實際控制的克里米亞出兵，向西控制黑海河口的敖德薩，向南配合頓巴斯方面拿下馬裏烏波爾。

這一路非常重要，也是俄羅斯如果衝突勝利後一定會控制的實際地區。因為打通了克里米亞與馬裏烏波爾一線，就能為俄羅斯已經控制的克里米亞地區打通陸路通道，可以保證位於克里米亞南端的塞瓦斯托波爾軍港源源不斷的供給，並且運輸成本低得多，而該軍港同時也是俄羅斯在黑海上最重要的軍港。

俄羅斯迫切需要新增海岸線和不凍港，這個陸地面積最大的國家，從來對此樂此不疲。

俄羅斯人對於這個通道有多麼飢渴，可以參考歷史，19世紀70年代俄國賣出阿拉斯加換取經費，修建的就是克里米亞塞瓦斯托波爾港至莫斯科的火車路線。打通後，這個港的輻射範圍就會使俄羅斯的黑海艦隊實際上輻射整個黑海範圍，如果能成功控制敖德薩的話，就能成功封住烏克蘭的所有出海口，成功將烏克蘭內陸化。

第三路，可能會從白俄羅斯出軍，對距離不算遠的首都基輔進行閃擊。在頭兩週裏，烏克蘭政府首腦們要注意隱匿行蹤，因為軍事顛覆政府是實現目標的軍事成本最低的手段。

總而言之，俄軍必須迅速控制制空權和制海權，並且避免巷戰。因為俄羅斯出兵的主要目的是以打促談，用軍事的手段達到政治的目的，而非佔領烏克蘭。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為什麼俄羅斯的目的不是佔領烏克蘭？俄羅斯希望達成怎樣的政治目的？

莊呈展：俄軍很可能會在儘快屈人兵之後，不斷要求談判，最終達成俄方滿意的政治條款之後撤離。長期佔有烏克蘭的所有城市更是在經濟上過於浪費。

留給烏克蘭和西方的將是一地雞毛。軍事行動具有懲罰性質，可能會將烏克蘭政府、烏克蘭軍隊建制，重要的基礎設施，以及具有烏克蘭民族意識的建築物進行清毀。並且烏克蘭的洲際導彈和防反武器系統研製能力也將被徹底清除。最終有效地使烏克蘭成為一個失敗國家。

2021年12月17日，俄羅斯外交部公佈了向美國提出的條件：

1. 北約東擴的官方叫停；

2. 美國和北約永久冷凍在其位於前蘇聯地區的盟友的軍事設施的進一步的擴展；

3. 停止西方對烏克蘭的軍事協助；

4. 禁止在歐洲部署中程導彈系統(3,000–5,500 km公里打擊範圍)。

以上也是俄羅斯在本次行動中的主要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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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北約東擴和地緣政治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如果説北約東擴的官方叫停，是俄羅斯的主要訴求，北約東擴在此次爭端中扮演怎樣的作用？

莊呈展：從1990年代開始，俄羅斯的領導就不斷反覆在各種場合強調，反對北約東擴。

北約/歐盟都一直在東擴，普京已經經歷了四次的北約東擴：1999年，波蘭、匈牙利和捷克；2004年，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拉脱維亞、立陶宛、愛沙尼亞、斯洛文尼亞和斯洛伐克；2009年，阿爾巴尼亞和克羅地亞；2017年，黑山；2020年，北馬其頓。

俄羅斯還不得不接受華盛頓從《反彈道導彈條約》（2002年-2001年12月13日）、《中程導彈條約》（2019）和《開放天空條約》（2020年11月22日，主要是針對非武器化的偵查飛機）中退出，這意味着從前蘇聯開始的莫斯科與華盛頓的不同項目、不同層面的對話都在逐步解構中。

因此，對於俄羅斯來説，烏克蘭就是最後的底線了。

來到北約這邊，他們站在20世紀90年代的視角來看，假定美國對於全球的治理是保證世界秩序不混亂的重要基礎（這一點到現在來看可能已經有些過時了，我們將這個假定條件先擱置在一邊），沿着這個思路，北約認為，歐亞大陸是能決定美國的為中心的全球體系是否能夠較長時間維持的重心，控制了歐亞大陸實際上從地理上也就控制了非洲。

歐亞大陸佔據了全球人口的75%。GDP佔世界的60%。世界上兩個人口最多、並有意謀求地區強權或者全球影響力的國家，也都是歐亞國家。

歐亞國家加在一起的力量遠遠超過美國。對美國來説，幸運的是歐亞大陸太大，無法在政治上成為一個整體。

北約實現自身政治目標的前提是：歐亞大陸的中間地帶（包括前蘇聯的東歐部分和中亞部分）能逐步併入西方勢力範圍；南部地區（包括南歐、土耳其和波斯灣地區）不被某一個國家單獨主宰；東部國家不聯合起來將美國逐出亞太地區。

但是，如果中間地帶拒絕向西方靠攏，而成為非常自信的單一的實體，並控制了南部，或者同東部國家聯盟，那麼北約在歐亞大陸的地位就嚴重受損。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既然事起北約，北約是否有可能直接參戰？

莊呈展：在1月時我的預判是，如果開打，美國和歐盟不會直接參戰。

2022年1月，美國新澤西州的民主黨Robert Menendez參議員，已經起草了一個叫保護烏克蘭領土2022的議案，包括相應的國防預算的撥劃許可、支持烏克蘭的特別防禦基金，烏克蘭軍隊的特別貸款，美軍烏軍的交換項目，也包括公佈俄官員資產、制裁俄國支持軍事行動的個人、俄國金融機構的制裁（貨幣轉換SWIFT上清除）、主權基金的制裁等。

從這個議案上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美方考慮這麼多間接的手段，但是肯定不願意直接參與衝突。

雖然從2008年開始，就有一些消息給予了烏克蘭某種程度上的希望，他們可能加入北約，但是事實上並沒有真正實現。與從北約的法理上來説，烏克蘭也不是北約國家，並不能受到北約的直接的軍事保護。

站在2022年1月的時間點上，法國總統馬克龍也不願意保持和美國的完全統一。德國也拒絕向烏克蘭出口武器，並且在德國總理訪問華盛頓時拒絕給出清晰的回應，到底是取消還是延遲或者批准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

當然，在開戰前幾天，馬克龍總統期望用談判的方式來進行引導，也仍然失敗了。在開戰後，德國也已經停止了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的認證，以宣示自己與盟友保持一致，減少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身處北約和俄羅斯之間，烏克蘭是否必須做出選擇？

莊呈展：美國政治學家米爾斯海默2014年在克里米亞危機後，就寫過一篇文章批評，他認為，從1990年代至2015年左右，在華盛頓，是國際關係理論中的自由主義者佔據上峯，他們普遍以為，地緣政治和現實主義是過時了的。他們同歐洲的精英一同認為，僅僅憑藉法制、經濟互聯和民主這樣的自由主義理念，就可以將可以暢行天下了。

這種用一把尺就應用到天下所有的情況中去的方法，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這其實暗含着對於其他標準的不接受甚至不聽取，俄羅斯的前任和現任領導人也已經反覆不斷在不同的公開場合，反對北約東擴有三十年了。

烏克蘭危機再次顯示，雖然我們生活在一個具有國際公法的世界中，但不要忽視，我們實際上還生活在地緣政治的格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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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俄烏兩國曆史恩怨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普京發表長文，認為烏克蘭在歷史上並非獨立國家，他同時指責列寧在蘇俄建國初期允許這些加盟共和國自決，從而安置了一枚“定時炸彈”。烏克蘭從1991年蘇聯解體後獨立，建國史剛剛30年，應如何理解烏克蘭作為一個國家的現代性？

莊呈展：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如果覆盤烏克蘭歷史會發現，生長在烏克蘭這片土地上的政治力量，一直都在殷切地追逐着自己的自主與自由。

尤其是15-16世紀，哥薩克勢力崛起之後，哥薩克統領赫梅爾尼茨基於1654年1月8日的佩列斯拉夫城與莫斯科沙皇國使節之間訂立協議，從而使哥薩克國成為一個依附於莫斯科沙皇國但是又擁有大量自主權利的自治國家之後，哥薩克人以及他們的後裔烏克蘭人所追逐的“金色自由”（與其他的聯邦享有同等的權利與自由）一直縈繞在烏克蘭人的心頭。

但是，哪怕回溯到1654年1月8日的佩列斯拉夫城，烏克蘭與俄羅斯之間對於對方的關係就已經開始產生了不同的認知，烏克蘭傾向於是平等的聯盟的關係，而俄羅斯則傾向於認為是一種“家裏親兄弟”的關係。

無論是之後的沙皇時代，還是到了蘇聯時代，這種心頭上微妙的差異都一直潛伏着。有趣的是，根據哈佛大學沙希利·浦洛基教授的研究，1654年在佩列斯拉夫城，赫梅爾尼茨基與莫斯科的使節之間的談判其實是需要翻譯的。

到了20世紀，第一次大戰後，隨着哈布斯堡王朝和羅曼諾夫王朝的崩潰。在這樣的背景下，1922年年末，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烏克蘭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俄羅斯聯邦、白俄羅斯共和國和外高加索共和國達成協議組成蘇聯。

當時擔任俄國共產黨總書記的斯大林，希望三者能夠直接加入俄羅斯聯邦，在聯邦內各自保留自治地位，烏克蘭的領袖反對。列寧因為自己的夢想是世界革命，在他的藍圖中，最終會是一個覆蓋全世界的大聯盟，所以他選擇支持了烏克蘭的立場。

當時的時局是，這個聯盟主要的對手是波蘭，所以聯盟中最具有反抗傳統和能力的烏克蘭，被作為主要的安撫對象。烏克蘭享有了事實上的自治權。蘇維埃領導人當然也重拾了羅曼諾夫王朝的方法論，即“本土化”。

斯大林在20世紀的20年代中也繼承了列寧的意願，並且推動了烏克蘭本地的烏克蘭語化、烏克蘭語出版物的大量出現以及烏克蘭語文化的發展。

但是到了20世紀的30年代的早期，斯大林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轉變，因為他相信俄羅斯和烏克蘭根本上就是一個民族，無法接受烏克蘭塑造獨立文化的趨向。

隨後的烏克蘭大饑荒，又是一個巨大的轉折點。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歷史記錄開始產生劇烈分歧，這也是烏克蘭對俄羅斯現代怨恨記憶的主要來源，比如烏克蘭人認為大饑荒是蘇聯的蓄意針對迫害等。

而在2014年後，烏克蘭政府已經無法實際控制的盧甘斯克、頓涅茨克及克里米亞地區，也是從20世紀20年代至50年代，由蘇聯領導人以“饋贈”的方式給予烏克蘭。

而在烏克蘭的歷史敍述中，並沒有將這樣的行為視為“饋贈”，而是一種莫斯科中央的推卸責任轉嫁給了烏克蘭，烏克蘭要幫助恢復當地的秩序，並且當地人説俄語居多，都是親俄派。這為日後的領土爭議留下了重要隱患。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以往烏克蘭和俄羅斯命運糾纏，未來烏克蘭的前途多大程度上會受到俄羅斯的影響？

莊呈展：波蘭裔的美國戰略家布熱津斯基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歐亞大陸上的重要國家分成兩種：

一種是活躍的地緣政治棋手：有能力、有民族意志在其國境之外運用力量或影響去改變現有地緣政治以及影響美國利益的國家，以法、德、俄、中和印為代表；

另外一種是地緣政治支軸國家：其重要性不是來自於它們的力量和動機，而是來自它們所處的敏感地理位置以及它們潛在的脆弱狀態對地緣戰略棋手行為造成影響。更具像化的説，有可能這些國家因為自己的地理位置，起到的作用只是防衞屏障；烏克蘭、阿塞拜疆、韓國、土耳其和伊朗為代表，其中烏克蘭在地緣政治支軸國家當中首當其衝。

在1991年蘇聯解體之後，烏克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國家，卻碰到巨大困難。

因為前蘇聯的解體，實際上導致了烏克蘭從90年代開始，成為歐亞棋盤上的一個新的重要地帶。

沒有烏克蘭，俄羅斯就不再是一個歐亞帝國，可能勉強只能算具備成為亞洲帝國的條件。但是一旦俄羅斯成為了亞洲帝國的話，就可能陷入和中亞人的衝突中，而中亞人將對失去重新獲得的獨立感而憤怒。而且他們將得到南面的伊斯蘭兄弟的支持。

如果俄羅斯重新控制了四千多萬人口、重要資源以及黑海出海口的烏克蘭的話，俄羅斯將自然而然地具有重新建立一個歐亞強大帝國的資本。

烏克蘭喪失獨立的話，對於美國和歐洲來説，將會徹底改變中歐格局，使波蘭成為一體化歐洲東部的邊緣政治支軸國家。

出行一客（ID：carcaijing）：如今烏克蘭和俄羅斯在政治上已經不能互相認同，文化的認同還存在嗎？

莊呈展：我在烏克蘭發現，烏克蘭族人對於俄羅斯文化的輕蔑。年輕知識分子在對談中，明顯有很好的學養，有的能説幾乎完美的德語，有的能説很好的法語，但是他們對於俄羅斯的文化有着不屑的感覺。

有一個視角是，在前蘇聯的框架中，俄羅斯在文化上實際上受到大多數中歐僕從國家的鄙視。

因為中歐人認為，蘇聯的存在，是使得他們與他們的哲學和文化上的故鄉——西歐，及其基督教宗教傳統的分離。中歐人甚至往往不公正地認為，他們在受一個文化上比他們低的民族的統治。所以逐漸導致佔蘇聯人口50%的非俄羅斯人最後拒絕了莫斯科的統治。

非俄羅斯人在政治上逐漸的覺醒，意味着烏克蘭人、格魯吉亞人、亞美尼亞人或者阿塞拜疆人，開始將蘇聯視為一種外來帝國的統治，並且他們還認為統治者的文化並不比他們高。

外加帝國在政治上生來就是不確定的，因為下屬單位幾乎總是喜歡享有更大程度的自治。而且這些單位的反對派精英，幾乎總是抓住機會採取行動，以取得更大程度的自治。從這個意義上説，帝國不會被攻克，而只會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