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國寶級藝術家，為何在北京地下餐廳“賣唱”？_風聞

從北京東三環繁華的國貿商場一路向西，途經王府井、天安門，在公主墳地鐵站下車，往西北方向再走1.3公里，有一家不太顯眼的西餐廳。

餐廳名叫“基輔餐廳”，也稱“基輔羅斯餐廳”，是北京少有的，也許是唯一的，烏克蘭風格的西餐廳。

餐廳位於半地下。

從大門一進去便能看到一面紅色旗幟，上面印着前蘇聯各個加盟國的國徽；兩側牆壁上掛着的，是一些東歐藝術家的照片，下邊用小字記錄着他們過往的功勳與榮耀。

儘管推薦菜是悶罐牛肉、烤鱈魚、紅菜湯，但一定程度上，這些藝術家才是這家餐廳的招牌。

晚上6:30到8:30，從烏克蘭遠道而來的國寶級歌唱家們會在這裏，為食客提供表演服務。

如果多花100元，你還可以拿起歌單，點一首《蘇聯頌》，或者《喀秋莎》，聽這些本應該在國家大劇院裏演唱的人，為你唱一首時過境遷的歌。

圖/大眾點評

從2000年餐廳開始營業，一直到今天，天天如此。

早些年，關於基輔羅斯餐廳，網上有這樣兩段影像：

有一次，客人點名要唱前蘇聯國歌《蘇聯頌》，一位穿着軍裝的歌唱家唱着唱着哭了出來。

這位老人名叫卡瓦廖夫，曾在前蘇聯四大艦隊之一的黑海艦隊歌舞團供職，被普京授予過榮譽演員稱號。

右一為卡瓦廖夫

另一張照片的“主角”也是他——2016年，晚間表演結束後，演員正在謝幕，一位穿着納粹軍服的狂熱信徒站到了身穿制服的卡瓦廖夫旁邊，照片定格的一瞬間，彷彿“蘇聯老兵在向納粹道歉”。

這些曾經見證過輝煌的人，如今要到異國他鄉討生活，箇中酸楚，旁觀者永遠無法想象。

而如今，戰火又一次在烏克蘭蔓延。

有人會説，今天的一切都是烏克蘭自己選擇的。也有人會説，無論如何，遭受離亂的，始終是那片土地上的普通人。

今天，我不想聊這場戰爭的因果和利弊，只想聊一聊烏克蘭的過往。

這個繼承了蘇聯大量工業遺產、擁有肥沃黑土地的國家，這個背靠歐洲、又有美國“支持”的國家，為什麼會淪落至此？

以此觀照，看一看我們走過的路，以及將走的路。

01

2月21日，普京發表電視講話，其中提到：

“對我們來説，烏克蘭不僅僅是一個鄰國。它是我們自己的歷史、文化、精神空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俄烏“本是同根生”的故事，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基輔羅斯公國。

公元8世紀-11世紀，來自北歐的維京人乘着戰船南下劫掠，四處殖民、經商，足跡遍佈歐洲大陸，其中有一隊人馬來到東歐平原，建立了第一個羅斯王國。

在其後20年的混戰擴張中，羅斯國將首都遷至基輔，在今天烏克蘭、白俄羅斯、俄羅斯的領土上建立起基輔羅斯公國。

基輔羅斯公國大致版圖

所謂“公國”，就像中國古代的分封諸侯，是在一個王國下封建自治的國家。

從歷史淵源上説，無論俄羅斯人還是烏克蘭人，都是基輔羅斯人，有着共同的祖先和文化傳承。

到13世紀初，蒙古大軍西征，推翻基輔羅斯公國，在黑海之濱建立起“金帳汗國”。

基輔被攻陷，羅斯人的政治、經濟中心移至東北部莫斯科一代，從此，俄羅斯和烏克蘭走上了兩條完全不一樣的路。

“莫斯科公國”與“金帳汗國”結盟，吃掉諸多羅斯邦國，勢力壯大之後，又擺脱了蒙古的統治，逐漸形成了“莫斯科大公國”，即後來的俄羅斯。

再看烏克蘭這邊，蒙古大軍雖然拿下了基輔，但在烏克蘭始終沒有建立起有效統治。

在烏克蘭東部，遊牧羣體“哥薩克”漸成氣候，成為哥薩克酋長國，後被俄國沙皇以“高度自治”為條件吞併；而西部則先後被波蘭、立陶宛、波蘭-立陶宛聯邦統治。

此後的數百年間，烏克蘭一直處於被瓜分的狀態，這也導致烏克蘭東部和西部始終各自為營，語言、文化和宗教也不盡相同。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烏克蘭作為一個整體被納入蘇聯加盟共和國。又到1991年政治動盪的時候，烏克蘭宣佈脱離蘇聯，才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完整的國家。

然而，漫長歲月造成的東西部“分野”，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彌合。

蘇聯時期，不同的加盟國各司其職，共同組成一條“產業鏈”，烏克蘭拿到的，是男二號劇本。

西部地區憑藉肥沃的黑土地，成為蘇聯大糧倉；而東部地區則被蘇聯劃為“第二大工業區”，培養出了能造航母的黑海造船廠、為軍用直升機造發動機的馬達西奇公司，以及可以生產大型運輸機的安東諾夫設計局等工業明珠。

黑海造船廠

蘇聯解體之後，資本寡頭們在動亂時刻瓜分了老大哥遺產，留給烏克蘭的，只有貧窮與割裂。

東部地區的重工業發展非常依賴能源消耗，常年和俄羅斯做生意，經貿依賴度很高，宗教上也受俄羅斯影響深遠，普遍信仰東正教，在感情上更加“親俄”。

而西部地區依託農業，經濟發展比不上東部，並且受波蘭-立陶宛聯邦影響，有着強烈的天主教文化背景，在感情上更加“親歐”。

東西部的割裂，本就考驗政府的管理能力，一旦沒有做好利益的調合與分配，就會爆發各種各樣的矛盾，進而演變為暴力衝突。

而烏克蘭的“歹運”，才剛剛開始。

02

烏克蘭是一個被資本寡頭“劫持”的國家。

蘇聯解體之後，新獨立的國家迷信西方的藥方，進行瘋狂“經濟私有化”，很多政府官員、國企幹部、投機商人甚至黑社會互相勾結，在瓜分國有資產的過程中完成了原始積累。

他們掌管的都是能源、鋼鐵、金融行業，一夜之間便躍升為超級財富階層，捏着國家的命脈。

圖/澤連斯基主演的電視劇《人民公僕》

同樣面對蘇聯解體，為什麼其他獨聯體沒有出現寡頭凌駕於國家之上的現象呢？

其實，俄羅斯和白俄羅斯都有寡頭問題。但白俄羅斯是總統集權的總統制，俄羅斯在普京上台之後也強力打擊不馴服的資本，因此他們的寡頭，基本侷限在經濟領域。

而烏克蘭卻吃下了西方的第二味藥方：民主政治。

獨立後的烏克蘭有意無意地模仿西方的民主憲政，寡頭們紛紛建立自己的政黨。比如基輔集團創建烏克蘭社會民主黨，第聶伯彼得羅夫斯克集團組建勞工黨，頓涅茨集團則創建地區黨，其成員就包括烏克蘭前總統亞努科維奇。

截至2012年2月，共有198個政黨在烏司法部註冊登記，不同的政黨為各自的利益集團站台，導致政商勾結，腐敗橫行，烏克蘭幾乎被寡頭們瓜分殆盡。

圖/澤連斯基主演的電視劇《人民公僕》

內部動盪，外部也虎視眈眈。

美國戰略家布熱津斯基在《大棋局》裏，將烏克蘭稱為歐亞大陸“重要的地緣政治支軸國家”之一，在歐美國家眼中，讓烏克蘭倒向西方，就能徹底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

而對俄羅斯來説，烏克蘭既是連接歐洲的貿易通道，也是自己的“後院”，但以美國為首的北約不斷東擴，反導系統已經架到了家門口，如果烏克蘭加入北約，就直接堵死了俄羅斯的地緣緩衝線，堅決不能容忍。

北約東擴進程

於是，大國博弈，烏克蘭成了一枚棋子。

2004年，親俄的亞努科維奇在總統選舉中獲勝，“美國女婿”尤先科宣稱選舉不公正，還倒騰出了被人“投毒”的戲碼，本就割裂的烏克蘭爆發顏色革命，最終尤先科成功當選。

被人投毒的尤先科

尤先科上台之後，原本“騎牆”的烏克蘭政府完全倒向西方，但由於只“印錢”，沒有增加社會財富，導致烏克蘭物價高漲，百姓生活並沒有任何改善。

於是到2010年2月烏克蘭大選，親俄的亞努科維奇再次獲勝，烏克蘭政府宣佈放棄簽署歐盟聯繫國協定，轉而與俄羅斯簽訂了150億美元貸款的協議，烏克蘭親歐派與親俄派矛盾激化，新一輪廣場革命爆發。

這一次，西方國家親自上陣，一邊在社交媒體大搞輿論戰，一邊派出領導人親臨基輔獨立廣場打氣，美國助理國務卿紐蘭在接受CNN的採訪時更是直言，美國已撥出50億美元支持烏克蘭“民主”建設。

隨後，亞努科維奇被通緝，烏克蘭議會通過法例，取消俄語在烏克蘭行政區域內的地區官方語言地位，同時禁播了全國的俄語電視頻道。

俄羅斯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2014年3月，親俄派在東南部地區掀起示威活動，克里米亞公投加入俄羅斯，5月，頓巴斯戰爭地區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州宣佈成為獨立“主權國家”。

圖/財聯社

一邊有俄羅斯支持，一邊又拒絕承認地方獨立，民間武裝此起彼伏，整個烏克蘭雞飛狗跳，政治、經濟、民生全線崩潰。

覆巢之下，底層只能艱難求生。為求生計，有人借出身體，被迫淪為“歐洲子宮”，也有人遠赴他鄉，藉故土的歌，緬懷過往。

03

在西方“民主樣板間”的策動之下，烏克蘭老百姓被顏色革命綁架，推翻了一個又一個政府，在領導人走馬燈似的更替中，最終撕裂成了兩個極端，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儘管雙方先後簽訂了《明斯克協議》、《新明斯克協議》以求和平解決爭端，但“明槍”停息了，“暗箭”卻沒有中斷。

新明克斯協議之後，4國首腦及代表團成員就烏克蘭問題舉行會談 圖/新華社

烏克蘭想永久解決頓巴斯地區的問題，所以謀求加入北約，以震懾俄羅斯的干涉，2019年，烏克蘭最高拉達(議會)做出表決，將烏克蘭加入北約和歐盟作為戰略目標寫入了憲法，並一再表示，“不放棄加入北約”。

但北約，又是紮在俄羅斯心上的一根刺，普京曾在與法國總統馬克龍的記者會上指出：

西方國家一直以“北約是一個和平的、防禦性的組織”為理由來安撫俄羅斯。北約在伊拉克、利比亞、阿富汗和在貝爾格萊德的大規模軍事行動都未經聯合國安理會批准，他們顯然與“和平組織”相去甚遠。

俄羅斯明白，烏克蘭是否加入北約，仰得是歐美鼻息，普京在俄烏邊境演兵，要求英美德法承諾絕不讓烏克蘭加入北約。

但得到的答覆是，“一個主權國家是否加入北約是自己的事務”。

雙方僵持不下，但誰都沒有邁出第一步。

就在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美國卻不斷給局勢“升温”，甚至放出消息，俄羅斯將在16日入侵烏克蘭。

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2月21日，普京發表電視講話，承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為獨立國家，隨後在兩地發起特別軍事行動。

24日，烏克蘭首都基輔以及敖德薩、哈爾科夫等城市傳出爆炸聲。

烏總統澤連斯基發表講話，烏克蘭全境進入戰時狀態。

烏克蘭平民進行軍事訓練 圖/央視網

美國、歐盟宣佈制裁俄羅斯，並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但美國和北約“不會與俄羅斯交戰，也不會向烏克蘭境內部署軍隊。”

25日，澤連斯基表示，已向27個歐洲國家領導人詢問烏克蘭是否能加入北約，但均未得到答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在遠處看着”，“西方已經完全放棄了烏克蘭”。

……

28日，俄烏雙方進行了三輪談判，並預計將在3月2日進行下一次談判。

談判現場

談判結果如何，我們不得而知。

可以肯定的是，俄羅斯和烏克蘭，甚至歐盟都不是贏家。

用網友的“猜測”來説，俄羅斯受到制裁，烏克蘭被“開除人籍”，歐盟金屬、油價飆升，國際金融資本出逃美國，利好誰不言而喻。

我在前兩天的文章《俄烏衝突升温，各國為啥都來找中國？》裏説過，俄烏衝突，中國網友在“情”上對烏克蘭民眾感到同情，在“理”上則對俄羅斯的決定感到理解。

我們經歷過被殖民侵略，被列強瓜分的年代，對喪權辱國有着悲痛的記憶。

我們經歷過蘇聯政府如何居心叵測將蒙古草原分裂，中國版圖從桑葉變成雄雞的時刻。

我們也經歷過抗美援朝保家衞國，深知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我們還經歷過北約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聯盟大使館，3名中國人犧牲、20多名使館人員受傷的血的教訓。

因為中國經歷過很多，更懂得把經歷化作經驗，指引前方的路。

而烏克蘭帶給我們的啓示錄，還有很多。

尾聲

烏克蘭的第一個啓示，是完整的工業鏈至關重要。

武德充沛的重工業，肥沃富饒的黑土地，並不能讓烏克蘭擺脱水深火熱的現狀，把完整的產業鏈攥在手裏，才能應對外部的不確定性。

烏克蘭的第二個啓示，是永遠不要把國運寄託於他人。

國際政治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談利益，不談感情才是外交常態，那些打着為你好旗號的人，多半別有用心。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啓示，是撕開了西方民主的畫皮。

2019年，香港暴力事件發生時，有示威者在街頭放起了烏克蘭顏色革命的紀錄片《Winter On Fire》。

在紀錄片中，警察變成了持槍的“惡魔”，而發動暴力事件的人卻被描繪成了追求自由民主的“勇士”，鏡頭裏，有人聲淚俱下地表示，“希望香港也可以得到烏克蘭那樣好的結局”。

今天的烏克蘭，硝煙瀰漫，而香港在國安法生效之後撥雲見日，儘管當下疫情緊急，但抗疫物資、中央援港防控專家已陸續抵達香港，全國上下同心抗疫，疫情總會得到遏制。

很慶幸，在西方的“顏色革命”抵達之前，我們就認識到了所謂的“民主自由”，只是一場雙標的、不能自圓其説的騙局。

很慶幸，我們一直在埋頭髮展，苦練肌肉，才能安心坐在家裏，不用為戰亂與飢餓的發愁。

北京的基輔羅斯餐廳依然氛圍十足，熱鬧的食客點一曲聽不懂的老歌，觥籌交錯之間，人們總會心有感慨：

只有一個完整的、強大的國家，才是我們每一個普通人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