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惹不起的宗族勢力,共產黨想管一管_風聞
乌鸦校尉-乌鸦校尉官方账号-2022-03-01 22:03
上個月22號,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正式發佈,依然關注三農問題,也有不少新的提法。
其中有一條,要求“防範黑惡勢力、家族宗族勢力等對農村基層政權的侵蝕和影響”,這是時隔十二年,一號文件再次關注農村家族、宗族的勢力對基層公共事務的影響。

近些年來,農村宗族村霸問題高發,並且開始形成根脈愈深的利益集團,不僅無視法律,犯下罄竹難書的罪惡,更向我們的基層治理體系滲透,腐蝕整個國家鄉村治理的根本,是該由中央堅決下手了。
1
北京豐台區長辛店鎮曾是中國工人運動的發軔之地,但在近幾年,這裏卻曝出了一起驚天的村莊宗族惡霸案件。
石鳳剛,豐台區長辛店鎮辛莊村黨總支原書記、村委會原主任,2008年進入辛莊村村委會工作,主管聯防隊;2010年起任辛莊村村委會主任,其間通過偽造材料違規入黨;2013年通過拉票賄選當選辛莊村黨總支書記,兼任村委會主任和村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

要説這個石鳳剛當年猖狂到了什麼地步,第一次聽,您可能都不相信。
辛莊村是長辛店鎮的一個行政村,位於北京西五環外的淺山丘陵地帶,下轄3個自然村,村民2700多人,生活並不富裕,且居住分散、信息相對閉塞。

但在這麼一個村子裏,石鳳剛竟有一處佔地20餘畝、建築面積1萬餘平方米的豪宅。如同宮殿般的豪宅內存放着700餘萬現金和重達30餘公斤的金條,衣帽間內奢侈品琳琅滿目,高檔煙酒塞滿庫房,KTV、游泳池等娛樂健身設施應有盡有。

石鳳剛大肆斂財、玩弄權術,宛如村中的“土皇帝”,他的妻子趙書連也跟着作威作福,被村中人稱為“太后”。為維持“家族統治”,讓其子石陽順利“接班”,石鳳剛故技重施,通過各種手段安排大學剛畢業的石陽加入黨組織,並將其安插為村“兩委”委員。
石鳳剛長期豢養着一羣打手,打架鬥毆、橫行霸道,被他“教訓”過的村民們敢怒不敢言。
為了滿足日益膨脹的貪慾,石鳳剛採用停水斷電、門前挖溝、收取天價衞生費等惡劣手段,逼迫承租村內土地的村民低價將土地廠房等資產轉讓給自己。

年過七旬的彭大爺,1999年在辛莊村租下了一片14.3畝、建築面積4000多平米的院子,合同期20年。
石鳳剛的兒子石陽找到了彭大爺説要在他的院子裏蓋房,彭大爺原本以為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將他們打發走。可是彭大爺根本就不知道,石陽是鐵了心,想盡各種手段要逼他轉讓整個院子。
停水斷電,門前挖溝,天價衞生費,院裏的租户無法再繼續經營,紛紛撤離。無依無靠的彭大爺,根本無法擋住這羣虎豹豺狼,又急又氣,突發腦淤血摔倒在院裏,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年老體衰的彭大爺,無力再和石鳳剛他們糾纏,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將自己的土地以420萬元的低價收走了。

更為猖狂的是,這個石鳳剛竟然為了在與鄰村爭地的鬥爭中佔據上風,竟然號集幾百人,在首善之區搞出了圍堵鎮政府的鬧劇。
2017年,辛莊村和鄰村因石板山地界問題發生衝突,石鳳剛親自導演的“立威大戲”上演了。**其妻趙書連藉機組織數百名不明真相的村民圍堵長辛店鎮政府,造成鎮政府六個小時無法正常辦公。**石鳳剛則在圍堵現場唱起“紅臉”,假裝調解矛盾,勸村民早點回家。
不知這長辛店竟是誰家之天下了。在我國竟然敢召集人馬,圍攻鎮政府,事後還能像沒事兒人一樣,大搖大擺走掉,這石鳳剛的猖狂讓人咋舌。
**更有甚者,連解放軍戰士他們都不放在眼裏。**2014年7月15日上午,在辛莊村南側某軍訓場地,石陽駕車擅自闖入這裏,不顧執行警戒任務的戰士劉某的警告和勸離,強行駕車將劉某撞倒,並辱罵在場執行任務的戰士翟某等人。
石鳳剛隨後糾集於萬、於冠珍、王永勝、張亮,以及韓金龍、程勝利、王國慶、張小樂、王啓超等親信到現場,追打執行任務的戰士。

這麼猖狂的村霸,又何止石鳳剛一個。
山東省鄒平市魏橋鎮是工業重鎮,入選“2019年度全國綜合實力千強鎮”,位列第395位。魏橋村是鎮政府所在地,民營經濟活躍,全村共有500多户,2000餘名村民。

張士學1958年生於該村,其父是老村支書,張士學不愛讀書,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他1997年就進入村委會,最初擔任村委委員,從2003年至2017年,連續擔任了14年村支部書記(其中約有7年時間兼任村主任)。在換屆選舉時,張士學公開拉票,還專門給一些為他拉票的人買手機,以便拉票所用,不投他的人會遭到報復。

2011年4月換屆投票時,全村有五六百人沒有投張士學。年底村裏分刀魚、海帶等年貨時,張士學説這是他自掏腰包購買的,所以不發給那些不投他的村民,“但後來這些支出都掛到村委會賬目上”。
還有村民稱,有些村民因為不選張士學,家中有孩子從部隊轉業或外地上學畢業後,回村落户時,張士學無故不給蓋章。這些村民到鎮政府反映也沒用,户口就只好懸着。
張士學的家族產業在魏橋村涵蓋紙業、煤場、酒店等多個領域。多位村民稱,張士學有多個商業項目是其違法侵佔土地後搞的工程。村民魏立軍稱,村裏建了一個淨化水服務站,需用三分地即可,張士學卻以此為名,侵佔了村裏耕地大約50畝,為他經商所用。

更為瘋狂的是,張士學完全不把法律和人命放在眼裏。
張士學當村支書後期,出現大量糊塗賬,很多村民看不慣他把村裏的賬弄得一團亂,張士學也越來越排斥村裏的賬目公示做法。
2011年1月19日,村委會會計正在準備向全體村民張貼2010年的村委收支明細,張士學的兒子張帥、乾兒子王強等人帶領數十名外地社會人員,手持長刀、甩棍等闖入村委會,見人就打,“張士學還當眾搶奪並燒燬了村委會兩冊賬本”。
張士學曾公開稱,派出所是他兒子開的,他就是王法,言外之意就是説,派出所是他家開的,他不怕村民報警。

據瞭解,在中央對黑惡勢力進行的集中打擊和整治中,有4萬多名這樣的村霸被挖了出來,實在是觸目驚心。
前述石鳳剛案調查專案組對案件的定性報告中,不長的篇幅竟三次提及“宗族”:
組織、利用宗族勢力,破壞黨的基層組織建設,把持基層政權、操縱破壞基層換屆選舉;
利用家族、宗族勢力橫行鄉里,稱霸一方,造成惡劣政治後果;
嚴重違反羣眾紀律,利用宗族和黑惡勢力欺壓羣眾。
病已入肌膚,不治將益深。
2
為什麼這些村霸能夠掌握村基層政權?又為什麼能夠為非作歹多年不被法律懲戒呢?
這就要説到目前我國農村基層民主的一些問題了。
70年代末期以來,我國農村各種社會關係進入了一個重新調整和組合的階段,由此所形成的一種相對寬鬆外部環境,給農村宗族在沉寂多年之後重新登上歷史舞台再度扮演農村社會自我運行中的重要角色,提供了空間。

同時,**更為重要的是,農村改革成功地重構了微觀經營主體,容量狹小的家庭構成,以及生產力水平缺少質的提高,都促使農村對重興宗族提出了強烈的要求。**這樣,在內外條件的融結點上,宗族開始活躍起來。
自90年代開始施行的基層自治選舉制度,儘管在施行之初得到了海內外的一致讚揚,甚至就連時任美國總統都曾説這一選舉是“自由的微風”,但這風吹得卻有不是很妙的地方。

中國人過去聚族而居,形成一個親密羣體,相互照應,為進一步規範親族關係,在村子內外修祠堂,建寺廟,請祖先和神佛保佑自己,於是,生活有所依靠,心理有所慰藉。
進行小農生產的農村中,農民普遍缺乏組織,而選舉工作要求的就是組織。在這種情況下,宗族勢力只要一經重建,就往往會對選舉發生影響力。
**“要想當上村幹部,必得有個大家族!”“管你有沒有本事,只看你姓啥。”**這樣的話已經在不少鄉村成為了公認的“道理”。

而選民在投票時“認親不認賢”,也是普遍存在的心態。
以魯中某“雜姓村”為例,村內姓氏眾多,村民以“五服”親戚關係為基礎區分彼此:**“五服”之內基本是自己人,“五服”之外準是競爭對手。**每到選舉,同姓家族內部競爭與異姓家族彼此競爭疊加,弄得村裏雞飛狗跳。
至於選舉結果,要麼是“一家獨大”,要麼是部分家族“聯合上台”,形成以家族為核心的權力及利益壟斷組織。
其實,這種農村生態,必然造成這樣的結果,不止在大陸地區,在台灣當局統治下的金門地區,成了宗族壟斷選舉的最典型案例。

金門地區是台當局駐軍佈防的重地,這裏與廈門隔海相望,在台當局的“行政區劃”中屬於所謂“福建省金門縣”。
這樣的地方當然是國民黨的鐵票倉,但是在選舉中,這裏卻並不是國民黨説了算的。
1990年代以前,國民黨當局是直接任命“戰地政務委員”管理金門地方政務。而實現“民主化”之後,金門的選舉就太有意思了……
如今在金門説了算的,是陳氏、李氏這兩個大宗族,還有蔡氏、董氏、楊氏這幾個小宗族。他們組成宗親會,建立起祠堂,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在宗親會的動員下,金門的大部分選民早投票時只會跟從宗親會的意志,投給同宗或者宗親會支持的候選人。

在台灣地區的選舉制度中,往往各個政黨都會糾合人才,成立黨的競選總部,為候選人處理公關、宣傳方面的問題。但在金門縣,這個東西只隨便編組一些人頭,立個招牌,糊弄一下黨指導部。真正發揮作用的競選總部都是由宗親會的人組成。
在1997年的金門縣縣長選舉中,國民黨支持在任縣長陳水在連任,而當時金門李氏宗親中,在國民黨內任職的人很多。按照政治常理推斷,李氏宗族應該會支持陳水在。
但由於陳水在出身金門當地的陳氏家族,兩大宗族關係不睦,李氏家門對國民黨連續兩屆選舉支持陳氏不滿。於是李氏宗親會傾巢而出,支持新黨籍的李炷烽,把陳水在和國民黨都嚇得夠嗆。

當然天道輪迴,報應不爽。2001年陳水在結束縣長任期,而李氏宗族則與蔡氏等小家族聯合,將李炷烽送上了縣長寶座。
李炷烽連續執政8年之後,國民黨無奈向李氏宗族妥協,支持李沃士接班。
**但是這時陳水在代表的陳氏宗族又殺了回來,由於小島之上利益分配的問題,陳家連續在野8年,滿心怨懟。**李氏家門的專橫又引發了幾個小宗族的分裂,於是陳水在搖身一變成為了無黨籍候選人,挑戰國民黨支持的李沃士。
2009年的選舉中,李氏宗親會動員得力保住了縣長寶座。但在2014年,陳氏家門集合了小宗族的勢力,竟然將無黨籍的陳氏宗親陳福海推上了縣長寶座。

從1990年代以來,金門的縣長不是姓李就是姓陳,2018年終於選出了一個叫楊鎮語的,您各位猜他是幹嘛的?對,他是楊氏宗族會的成員……
國民黨表示,雖然我是金門縣的第一大黨,但是這選舉好像和我沒什麼關係……你們幾個宗族想選誰就選誰,我完全説不上話啊。

宗族對選舉和地方政治的影響力有多可怕,從這個例子上可見一斑。
雖然大陸的基層自治和選舉沒有台灣地區那麼複雜,但是這不意味着宗族不會滲透鄉政、甚至縣政。
上文中提到的石鳳剛就通過一路拉票賄選,讓兒子石陽當上了豐台區的人大代表。
不止如此,他們還會通過結乾親的方式,橫向擴大宗族勢力,地方政府中的個別敗類也和他們相攜起舞,組成利益集團,為宗族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
豐台區森林公安處刑偵科原科長張廣紅便是石鳳剛的“結義兄弟”,成為了石鳳剛宗族勢力的保護傘。

張廣紅所在的刑偵科,負責維護轄區社會治安秩序,保護轄區內的森林資源,而辛莊村有一大片林地,正好處於他的管轄之下。收了石鳳剛的“好處”,當了石家的義兄,張廣紅對石鳳剛等人多次破壞森林資源的違法犯罪行為予以放縱、不予查處,致使100餘畝樹木損毀。石鳳剛等人還利用損毀的林地興建多處非法建築,用於騙取鉅額拆遷補償款。
**同時,石鳳剛不忘“投桃報李”,讓張廣紅之妻以低價承包了辛莊村的一大片林地。**在2010年至2011年間,石鳳剛利用協助政府進行徵地拆遷安置工作的職務便利,夥同張廣紅隱瞞其妻承包林地上的非法建築已被原北京市國土資源局豐台分局行政處罰並要求拆除的事實,共同騙取房屋、停產停業等補償款1800餘萬元,歸張廣紅所有。
有研究認為,這種基層宗族勢力與地方政府中腐敗分子結合成的利益集團,是一種“雙向奔赴”,有時是官員的黑惡化,有時是宗族黑惡勢力的官員化,有時,兩者一起發生。
比如號稱“北霸天”的撫順市東部紅透山區區長劉景山,擔任區長期間,利用宗族勢力和手中權力網羅了20多名地痞流氓、刑滿釋放人員和慣盜、亡命徒,成立了一個“十三太保”黑幫,由他做幫主,為其篡權、貪污、統治礦山“保駕護航”,並直接插手礦山和政府的政務。

當地諸如交通事故、打架傷人、經濟糾紛之類事端,都得由這個流氓集團裁決處理,甚至工商、税務部門也以30%的提成委託這個流氓集團收取税費。

儘管在目前的經濟環境和政治現實下,恐怕還很難找到比村民自治制度更合適的村莊治理制度。但是任由宗族主導的海選方式,的確容易誕生黑惡村霸,一旦他們利用經濟能力和宗親勢力與個別官員結成利益集團,危害確實很大。
實事求是地説,現在最好的解決方式還是要堅持黨的領導。
在過去,有些人總認為,黨委政府介入選舉違背了依法原則,但事實上,上級黨組織做好候選人的思想工作,做好羣眾工作,在此前提下,讓羣眾根據自己的意願選出自己的帶頭人,恰恰是高質量地實現羣眾民主權利的表現。
換句話説,也**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明確支部在村內的領導地位,加強鄉鎮黨委對於治下各村候選人的瞭解,嚴格監督宗族勢力對基層政治的滲透,才能讓村民真的享受到民主權利。**不然,農民只能依據宗親、能人,甚至強人的指示,把票投給隨便一個人,這還叫什麼民主?
參考資料:
法治進行時:北京石鳳剛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覆滅記
新華網:農村“掃黑”成績顯著,杜絕“村霸治村”仍任重道遠
肖唐鏢:當前中國農村宗族及其與鄉村治理的關係
海外網:又逢基層換屆選舉,如何破解“一換就亂”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