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腦接口的真相:馬斯克追求的“傳心術”有可能實現嗎?_風聞
返朴-返朴官方账号-关注返朴(ID:fanpu2019),阅读更多!2022-03-01 11:54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撰文 | 顧凡及(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
2017年,知名科技博客“Wait But Why”的博主厄本(Tim Urban)曾受伊隆·馬斯克(Elon Musk)的邀請,赴其創辦的神經聯結公司Neuralink做了一次長時間的訪問,並與馬斯克及其創始團隊的大部分人員在會上或私下進行了深入討論。訪問結束後,厄本將他的總結髮表在一篇博文中,文中引述了馬斯克的話[1]:
我可以想象一束花,而且在腦海中有一幅非常清晰的畫面。但是如果你要用話來描述的話,你就需要用很多語言文字,還只能描述一個大概的樣子。
你腦袋裏有很多想法,都得由腦壓縮成説的話或者打的字這種傳輸速度極慢的數據。這就是語言。你的腦對思想和概念傳輸運行了一種壓縮算法。此外,還得聽,還得把聽到的信息解壓縮。這個過程中的數據丟失也很嚴重。所以,當你在解壓縮而試圖理解的時候,你同時也是在試圖重建另一個人的思想狀態以理解其來源,並在你自己的頭腦中對對方頭腦裏試圖傳達給你的種種概念進行重組。……如果兩人都有腦接口的話,你就可以與另一個人直接進行無壓縮的概念溝通。
這種概念溝通,馬斯克稱之為“某種無需語言的概念上的傳心(non-linguistic consent consensual conceptual telepathy)”。[2]
馬斯克的夢想並不新奇。像《死者代言人》《被毀滅的人》《阿凡達》一類的科幻小説、科幻電影早已描述過心靈直接相通的場景,在許多其他主題的科幻小説中,無需語言即可交流、大腦可以直接接收其他人甚至其他生物想法的描寫,也往往與人類的進步、終極目標(比如穿越了蟲洞、全人類意識都上傳到網絡交匯在一起)等聯繫在一起。馬斯克創辦Neuralink的初衷之一,也是為了讓我們能用未經語言編碼的“真實思想”直接溝通。
當然,馬斯克並非提出“腦腦接口”的第一人。事實上,早在199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蓋爾曼(Murray Gell-Mann)在著作《夸克與美洲豹》(Quark and the Jaguar)中就寫到過:“無論好壞,總有一天人可以直接與一台先進的計算機連接在一起(不是通過口語或像控制枱這樣的界面),並通過該計算機與一個或多個其他人類連接。思想和感情將完全共享,而不像語言那樣可能會帶有選擇性或欺騙性……我沒有把握是否要建議這樣去做(儘管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它可能會緩解一些我們人類所遇到的最棘手的問題)。但它肯定會創造出一種新形式的複雜的適應系統,是許多人的真正綜合體。” [3]
《夸克與美洲豹》
真正把腦腦接口付諸實踐的最初嘗試者是杜克大學神經科學教授、腦機接口先驅、資深專家米格爾·尼科萊利斯(Miguel Nicolelis)。2011年,他在其名作《越界》(Beyond Boundaries: The New Neuroscience of Connecting Brains with Machines and — How It Will Change Our Lives.)一書中就報道了他們讓兩頭大鼠植入腦腦接口後共同完成某個預設的任務[4]。在2014年的巴西世界盃上,29歲的高位截癱病人Juliano Pinto用大腦控制尼科萊利斯實驗室製作的機械骨骼,成功開球。
2020年8月28日,Neuralink第二次舉行發佈會,馬斯克介紹了最新進展和實物演示。在過去幾年中,他們主要是在芯片微型化、手術機器人、無線傳輸等技術方面取得了顯著的進步,在從原理到實用的轉化方面前進了一大步。2019年的時候,他們成功記錄了豬腦內的神經活動,並預測出了豬的動作。發佈會賺足了全世界的眼球,取得了極大的公關勝利。但從思想原理上來説並無創新,而馬斯克所鼓吹的通過人腦與人工智能融合使人成為超人,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只不過是一種迷思。
2021年4月8日,Neuralink又在網上發佈了一段長達5分鐘的視頻(視頻見下),展現了一隻名叫佩吉(Pager)的9歲獼猴在電腦上打乒乓遊戲的場景。視頻中,佩吉不需要遊戲手柄(操縱桿),只憑“意念”(其實只是腦信號罷了)就能移動乒乓球拍,玩得相當不錯。這是Neuralink繼2020年8月第二次發佈會後在腦機接口方面又一次大的進展彙報,雖然2008年尼科萊利斯就已成功訓練猴子通過“意念”控制遠在日本的機器人同步行走。一時間,全網沸騰,許多人非常樂觀地認為,Neuralink已經成功做到“意念操控”,離人與人的“傳心”也不遠了。
研究人員那訓練佩吉使用“意念”操控乒乓球拍,視頻請前往“返樸”公眾號觀看。
然而,尼科萊利斯卻旗幟鮮明地反對馬斯克的理念。在2020年11月的騰訊科學家WE大會上,尼科萊利斯直言,馬斯克關於腦機接口的意念控制、記憶上傳甚至永生之類的話,只是一種營銷策略,這種話對腦機接口領域的科學發展,毫無益處。“他説的話我一個字也不同意。”[5]
尼科萊利斯為何這樣説?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看看目前為止人們在腦腦接口工作方面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首先看看尼科萊利斯實驗室在2013年發表的一個“腦腦接口”的具體例子[6]。
在實驗中,受過行為學訓練、懂得按照指示燈去壓槓桿的小鼠被分在編碼組(encoder)和解碼組(decoder),關在兩個設置相同的房間,彼此不能見到對方。兩組小鼠都在大腦的運動皮層植入了微電極,電極纜線通過人工信號採集轉換裝置相連。當編碼鼠按照指示正確地按下A槓桿,微電極精確採集到相應的神經元密集放電,經人工處理後轉化為一串高頻脈衝信號(A信號);正確按下B槓桿時,微電極採集到的神經元放電模式則被處理為單個脈衝(B信號)。同時,將不同模式的脈衝信號發送到解碼鼠腦中的微電極,輕微刺激大腦皮層,稱為皮層內微刺激(Intracortical microstimulation,ICMS)。當ICMS為一串高頻脈衝(A信號),則按壓A槓桿;當ICMS為一個單獨脈衝(B信號),就按壓B槓桿。
這樣,就做到了編碼鼠按哪根槓桿,解碼鼠也按下哪根槓桿。研究者認為:“編碼鼠和解碼鼠通過腦腦接口使解碼鼠完全依靠編碼鼠的神經模式來重現編碼鼠的行為選擇。”[5]這樣,就實現了“傳心”。
那麼,解碼鼠是怎麼讀懂編碼鼠的“神經模式”的呢?換言之,解碼鼠怎麼知道高頻脈衝就意味着按A槓桿,單獨脈衝就按B槓桿呢?莫非它真的與編碼鼠心意相通嗎?
答案是:研究人員告訴它的。
這項研究分為兩個部分,在實驗部分之前,還有重要的訓練階段。研究者採用條件反射的行為訓練方法(回憶一下巴普洛夫的狗),讓解碼鼠學會將不同的ICMS與不同的槓桿聯繫起來。這樣,在實驗中,編碼鼠的皮層放電模式被人工轉化為不同的脈衝信號,解碼鼠根據早已學會的規則,按下合適的槓桿。
換言之,解碼鼠之所以能“重現編碼鼠的行為選擇”,是因為它在訓練階段學會了對ICMS作出相應反應。作者們沒有説如果解碼鼠未經訓練的話,它還能不能這樣做。筆者的猜測是不能。如果是這樣,那麼解碼鼠其實並不知道編碼鼠的選擇,而是實驗者把編碼鼠的選擇轉換成了一種可以引起解碼鼠相應動作的適宜刺激,所以這實際上只是一種反射而已。
侵入性腦腦接口
2020年,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北京腦科學與類腦研究中心羅敏敏實驗室開發了一種光學腦腦接口,可以將有關運動速度的信息從一隻小鼠傳輸到另一隻小鼠,並精確、實時控制後者的運動速度[7]。
在腦幹中,有一個叫做未定核(nucleus incertus,NI)的核團,核團內有一類神經元可以表達神經調節肽B(neuromedin B,NMB)。羅敏敏組早就發現,這類神經元的活動可以精確預測和控制動物的運動速度。他們讓兩隻小鼠(一隻編碼鼠,一隻解碼鼠)頭部固定,但身體可在跑步機上自由跑動,記錄編碼鼠未定核內一羣神經元的鈣離子信號變化,並通過機器學習轉換成不同頻率的光脈衝刺激,施加到解碼鼠的未定核內相同類型的神經元羣體之上,可讓兩隻小鼠的運動速度高度同步。
羅敏敏組的這一工作當然比尼科萊利斯等人的早期工作前進了一大步,所控制的解碼鼠的活動不再是“兩者擇一”這樣的簡單任務,而是一個連續可變的量——運動速度。
但他們也並不是用編碼鼠的原始腦信號直接控制解碼鼠的活動,而是要人為地將原始腦信號轉換成光刺激脈衝序列,再用光脈衝去刺激解碼鼠。這算不算是“傳心”呢?
把微電極直接插入腦中,雖然可以取得較高的分辨率和信噪比,但健康受試者很難接受。不久前,美國動物保護組織PCRM(Physicians Committee for Responsible Medicine)向美國農業部投訴了Neuralink與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於 2017 年至 2020 年間開展的合作研究,PCRM就認為將芯片植入獼猴的頭骨中是殘忍的行為[8]。
因此,不少實驗室也在研究非侵入性的腦腦接口。
非侵入性腦腦接口
美國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的拉奧(Rajesh P. N. Rao)[9]實驗室是國際上研究非侵入性腦腦接口的中心之一。自2013年發表了第一篇人腦腦接口的文章之後,他們又進行了一系列相關工作。本文只介紹其中有代表性的兩個。
實驗1[10]
實驗任務:兩名受試者共同完成一項遊戲:在“發送者”的屏幕上飛過一枚導彈或一架客機,要求“發送者”通過腦腦接口操縱“接受者”的手,扣動按鈕擊落導彈。兩位受試者由腦電(EEG)經顱磁刺激(TMS)組成的腦腦接口設備相互連接。
任務訓練:採集發送者的腦電(EEG)信號,訓練其看到屏幕上飛過導彈時,通過想象手腕運動來移動一維光標;對接受者,則事先找出是哪一塊大腦皮層負責控制腕關節外展肌(伸腕的肌肉),在這塊皮層上方安置經顱磁刺激線圈,使TMS發出的磁脈衝能引起手向上運動,扣動按鈕。
實驗時,兩位受試者分處兩座不同建築,相距一英里,不可能聽見或看見對方。發送者想象自己運動手腕而誘發腦電信號,經檢測後無線傳輸至接受者的TMS設備,控制線圈發送相應的磁脈衝,令受試者手腕運動,扣動按鈕。這樣就使兩位受試者僅僅通過腦腦接口就合作完成遊戲。
經顱磁刺激(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簡稱TMS)是一種非侵入性的、無痛、無損的腦刺激。TMS技術採用脈衝磁場作用於大腦皮層,改變皮層神經細胞的膜電位,使之產生感應電流,影響腦內代謝和神經電活動,從而引發生理、生化反應(例如引起某個簡單的動作)。
實驗2[11]
在這一實驗中,有三名受試者——兩位發送者和一位接受者——分別坐在不同的房間中,共同完成一個俄羅斯方塊遊戲,遊戲規則如下圖所示:
發送者和接受者需要配合:發送者決定下落積木是否需要旋轉,並將自己的決策通過腦腦接口“告訴”給接受者,由接受者操作放置積木,消除底行方塊。
在發送者的屏幕兩側,一邊顯示“是”字,表示需要旋轉積木,下有一根發光二極管每秒閃爍17次;另一邊顯示“否”字,表示不需要旋轉,下有一根發光二極管每秒閃爍15次。不同的閃爍頻率能夠誘發出不同頻率的腦電成分。
當發送者做出判斷、注視某個字時,控制裝置根據其頭部採集到的腦電頻率,決定接受者腦後的TMS線圈是否發放磁脈衝。磁脈衝刺激接受者後腦的枕葉皮層(負責視覺信息處理),能讓接受者看到閃光,按照事先的約定,這就意味着發送者的意思是“旋轉積木”。
腦腦接口(即圖中的控制裝置)流程示意圖。控制裝置將發送者的腦電信號轉化為脈衝信號,刺激接受者。丨上方照片來自Mark Ston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12]
整個遊戲需要三人交流、協同完成。接受者在收到了兩位發送者的指令(視覺信號)後才決定是否旋轉積木。接受者的腦電信號也會被採集,以類似的方式傳達給發送者,讓發送者知道接受者的決定,並再次反饋。如此來回交流,最終,遊戲的結果會同時告知三人。
跨物種的混合腦腦接口
在用人腦控制動物的實驗中,研究者一般採用混合式的腦腦接口,對人用非侵入性的方式採集腦信號,而對動物則植入微電極,控制動物的運動。相對而言,侵入性接口的效果更加精細準確。
浙江大學張韶岷等人[13]曾開發一種從人腦到大鼠腦的腦腦接口,實驗參與者想象自己揮動左臂或右臂,相關的腦電信號被轉換成左轉或右轉的控制信號,無線發送至安裝在大鼠運動皮層的微電極,放電刺激鼠腦。
控制者可以在屏幕上看到迷宮中的大鼠。研究人員使用了一種複雜的立體迷宮(下圖),大鼠需要上坡、下梯、避開障礙物繞行、穿越過道等。在實驗中,控制者可以通過想象讓大鼠在規定時間內按預定路線在複雜迷宮中順利巡行一圈。
圖3 浙江大學張韶岷等人使用的複雜迷宮示意圖。[13]
從以上代表性的研究,可以看出,到目前為止的腦腦接口研究絕大多數都還很難講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傳心”。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腦機接口資深專家尼科萊利斯認為馬斯克的“傳心”是一種“營銷策略”。
確實,如果光從行為的表面現象來看,這些實驗都能顯示接受者能夠僅僅按照發送者腦海中想象的命令——而不是按照語言指令——做出實驗者希望的行動。如果我們把發送者的腦信號混同於“想法”或“意念”,而把接受者的行動理解為其接受了發送者的“想法”或“意念”,那麼我們就會斷言這就是“傳心”。但是腦信號並不等同於“想法”或“意念”,利貝特(Benjamin Libet)的經典實驗早就告訴我們,在我們意識到自己想要轉動手腕之前,在腦中已經可以記錄到與此相關的“準備電位”。所以準備電位(腦信號)先於我們自己知覺到的“意念”。我們可以用腦電設備檢測出準備電位,當然也可以把這個電位處理之後去刺激另一個人的腦做出某種動作。在筆者看來,這不能算是傳心。因為從接受者方面來看,實驗者事先已經知道以什麼方式的刺激,刺激接受者腦的哪一部分就會引起接受者的哪種實驗者希望看到的動作,這其實只是一種反射而已。
利貝特的實驗
上世紀80年代初,美國神經心理學家利貝特做了個實驗,讓受試者自行決定何時動一下手腕,記錄他們的肌電和腦電。
人們早就知道,肌肉運動時,可以在相應部位記錄到肌電,作為運動開始的時刻;另外,肌肉運動是受大腦的初級運動皮層控制的,而在此之前,又有一些腦區早就做出了運動計劃,並下達到初級運動皮層,再由初級運動皮層發出命令,控制肌肉運動。與早先的“運動計劃”有關的活動可以在腦電圖中記錄到,是一種稱為“準備電位”的腦電成分。準備電位出現在實際運動開始的1秒鐘之前或更久之前。
一般人會以為,我們先產生“我要運動”的意念(決定),負責計劃運動的皮層再做出計劃,通過初級運動皮層發出命令,控制手腕肌肉運動(測到肌電)。
利貝特要求受試者在轉動手腕的同時,盯着屏幕上沿一個鐘面不斷旋轉的光點(附圖)。他要受試者在事後報告自己是在光點轉到什麼位置的時候才下定決心轉動手腕的。結果,利貝特發現,受試者在下決定之前,準備電位就先出現了,提前了半秒多。這一結果説明,準備電位先於自己意識到要運動手腕(意念),腦電信號不等同於意念本身。事實上,現在關於意念的神經基質是什麼還很不清楚,也不知道它究竟發生在哪個腦區。
附圖 利貝特實驗的示意圖。(引自Blackmore, 2005)
在本文所介紹的迄今為止的腦腦接口的實驗,都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在發送者在想的時候,測量與其相關的某個腦信號(僅僅是相關,而非因果!我們並不知道這種“想”的神經基質是什麼)。另一部分則是考察以什麼樣模式的刺激、給予接受者腦的哪個部分時才能使接受者作出研究人員希望的動作,這其實只是一種“刺激-反射”,而非“理解”。最後,就是通過機器學習,把記錄到的發送者的腦信號轉換成實驗者所要求的刺激模式。如此一來,將前兩個部分聯成一體,就給人以“傳心”的印象了。當動作是二選一的時候(本文中除了羅敏敏實驗室的光學腦腦接口實驗之外的所有實驗),就更明顯如此。
值得指出的是,所有實驗的後半部分都是控制接受者的運動,這是因為實驗者清楚驅動這種運動的腦區在哪裏,同時運動控制的神經編碼是羣體編碼,無需尋找哪個特殊的神經元,這樣實驗者才有可能預先就知道應該以何種方式刺激腦的哪個部分。這些工作的基礎都建立在腦研究已經比較清楚的運動控制的羣體編碼原理之上。如果要求接受者完成的不是一項運動任務,而是一種心智活動,那麼就根本不可能實現,因為現在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活動的神經機制是什麼,要給於什麼樣的刺激才能引起相應的心智活動。這就是華盛頓大學神經科學家格雷格·霍維茨(Greg Horwitz)所説的:“如果你想讓我移動我的手臂,我知道把電極放到哪裏”,“即使你能夠在我腦中的任何地方插入電極,如果你想讓我投拜登或特朗普的票,我不知道你應該刺激哪裏才能實現,或者以什麼模式去刺激才行。”[14]
從尼科萊利斯正式提出腦腦接口開始,十多年時間已經過去,儘管已經在各方面都有所進展,但是上面所講的問題並無突破。這也不是單靠改進腦植入物的技術就能夠解決的,馬斯克提出8到10年內實現傳心也已經過去了5年,這恐怕是一個不能實現的諾言。
當然科學不應該排除大膽的設想,這類設想鼓舞科學家衝擊未知,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真能實現,但是也不應該把暢想混同於現實。我們可以看看有關腦腦接口還有哪些其他暢想——
尼科萊利斯等人曾提出:“最後,必須強調的是,腦腦接口的拓撲結構不必侷限於只有一個發送者和一個接受者。相反,我們指出過,從理論上講,如果採用許多相互連接的腦組成的網格代替只有兩個腦,就可能提高信道的準確性。這種計算結構可能開‘有機計算機’(organic computer)之先河,它能夠解決一般圖靈機不能計算的啓發式問題。”[15]
如果把許多腦互聯起來彼此直接交流,就可能構成一個“巨腦”,就像神經元互聯成功能比其強大得多的腦一樣。現在還難想象這樣的巨腦會產生出什麼樣的新現象。
拉奧等人則提出:“我們腦中的大量信息並不能由內省而進入意識,因此不能隨意地以語言形式表達出來”[8]。這正是外科手術專家和音樂大師難於把自己的知識和專長傳授給新手的困難所在。他們無法告訴學生如何準確地“在執行關鍵操作時如何定位和移動手指”[8]。他們希望腦腦接口有可能消除語言交流中的此類固有問題。
當然,也有人已開始擔憂起腦腦接口的負面影響。他們提出[16]:腦腦接口會不會使發送者對接受者產生某種強制作用,從而使後者喪失某種自主感?提取發送者腦記錄中的信息,是否侵犯了其隱私權?人沒説的話中常常有比説出來的話更重要的內容,人腦中的隱私是個體自主的核心。發展腦腦接口可能是得不償失……當然,從目前腦腦接口的發展情況看,在可預見的未來根本還做不到一些專家的暢想,所以這些擔憂也還為時過早,不過警鐘長鳴對如何健康地開展這方面的研究也許不無意義。
參考文獻
[1] Tim Urban (2017) Neuralink and the Brain’s Magical Future. Wait But Why 2017年4月20日(https://waitbutwhy.com/2017/04/neuralink.html)
[2] https://www.wired.com/story/elon-musk-neuralink-brain-implant-v2-demo/?bxid=5cec254afc942d3ada0b6b70&cndid=48167859&esrc=&source=EDT_WIR_NEWSLETTER_0_SCIENCE_ZZ&utm_brand=wired&utm_campaign=aud-dev&utm_mailing=WIR_Daily_082820_Science&utm_medium=email&utm_source=nl&utm_term=list1_p2
[3] Murray Gell-Mann (1994) Quark and the Jaguar. W. H. Freeman and Company.
中譯本:蓋爾曼著,楊建鄴等譯(2002)《夸克與美洲豹》,湖南科技出版社
[4] Miguel Nicolelis(2011)Beyond Boundaries: The New Neuroscience of Connecting Brains with Machines---and How It Will Change Our Lives. Times Books。
[5] https://news.sciencenet.cn/sbhtmlnews/2020/11/358719.shtm
[6] Miguel Pais-Vieira, et al. (2013) A Brain-to-Brain Interface for Real-Time Sharing of Sensorimotor Information. Nature SCIENTIFIC REPORTS, 3 : 1319 | DOI: 10.1038/srep01319
[7] Lu, L., Wang, R., and Luo, M. (2020). An optical brain-to-brain interface supports rapid information transmission for precise locomotion control. Sci China Life Sci 63(6):875-885, https://doi.org/10.1007/s11427-020-1675-x
[8]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feb/15/elon-musk-neuralink-animal-cruelty-allegations
[9] https://en.wikipedia.org/wiki/Rajesh_P._N._Rao
[10] Rao, Rajesh et al. “A Direct Brain-to-Brain Interface in Humans.” PLOS ONE 2014: 1-12.
[11] Linxing Jiang, Andrea Stocco, Darby M. Losey, Justin A. Abernethy, Chantel S. Prat, Rajesh P. N. Rao.(2019) BrainNet: A Multi-Person Brain-to-Brain Interface for Direct Collaboration between Brains. Scientific Reports, 9 (1) DOI: 10.1038/s41598-019-41895-7
[12] Anthony Cuthbertson (2019) First brain-to-brain interface to communicate using only your mind successfully tested, researchers claim. (https://www.independent.co.uk/life-style/gadgets-and-tech/news/computer-brain-interface-university-washington-neuralink-a8984201.html)
[13] Shaomin Zhang et al. (2019) Human Mind Control of Rat Cyborg’s ontinuous Locomotion with Wireless Brain-to-Brain Interface. Scientific Reports, 9:1321 ( https://doi.org/10.1038/s41598-018-36885-0)
[14] Adam Rogers (2020) Neuralink Is Impressive Tech, Wrapped in Musk Hype. Wired 04/09/2020 (https://www.wired.com/story/neuralink-is-impressive-tech-wrapped-in-musk-hype/?bxid=5cec254afc942d3ada0b6b70&cndid=48167859&esrc=desktopInterstitial&source=EDT_WIR_NEWSLETTER_0_DAILY_ZZ&utm_brand=wired&utm_campaign=aud-dev&utm_content=Final&utm_mailing=WIR_Daily_090620&utm_medium=email&utm_source=nl&utm_term=list2_p5)
[15] Pais-Vieira, Miguel; Mikhail Lebedev; Carolina Kunicki; Jing Wang; Miguel A. L. Nicolelis (2013). A Brain-to-Brain Interface for Real-Time Sharing of Sensorimotor Information. Scientific Reports. Nature Publishing Group. 3: 1319. doi:10.1038/srep01319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584574).
[16] Martone, Robert. (2020) Scientists Demonstrate Direct Brain-to-Brain Communication in Humans. Scientific American Mind. 31 (1):7-10
特 別 提 示
1. 進入『返樸』微信公眾號底部菜單“精品專欄“,可查閲不同主題系列科普文章。
2. 『返樸』提供按月檢索文章功能。關注公眾號,回覆四位數組成的年份+月份,如“1903”,可獲取2019年3月的文章索引,以此類推。
版權説明:歡迎個人轉發,任何形式的媒體或機構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和摘編。轉載授權請在「返樸」微信公眾號內聯繫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