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7年的朋克第一人,他復出配得上所有“爺青回”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2-03-01 08:32
來源 | 搖滾客

頭上的包音樂:何勇 - 垃圾場
今日BGM,《頭上的包》,何勇
最近張楚在綜藝上又唱了那首《螞蟻螞蟻》,張亞東彈中阮、後輩胡宇桐打非洲鼓為之伴奏。
這一幕擊中了不少人的心。
有人被現場打動,感動於歌聲清澈,感動於張楚目光赤城。
更多人想到了94紅磡,那個由**“魔巖三傑”**等人締造的輝煌時代。
原以為這是中國搖滾的起點,沒想到竟成了終點。
近30年過去,再看三傑,張楚活躍在熒前,老炮風采,不減當年。
竇唯退居於幕後,網易雲統計,2021年他上傳了94首作品。
竇仙兒始終以大隱隱於市的姿態,不考慮市場、不在乎人羣,玩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完全銷匿的,是何勇。
他最後一條微博,停在了2015年,一則“演出取消”的通告,他直言“身體不太好”。

這7年來,除了系統自動發出的“生日祝福”,別無其他。

大家盼着他發微博,更希望再聽到他的歌聲。
他消失太久了。
而且看着“生日微博”下面,年復一年遞減的評論數,我更擔心一件事:
他被大家忘記了?
每當產生這樣的疑惑時,我都會再播放那張《垃圾場》(又名《麒麟日記》),堅定地説“不”。
他從未被忘記,他依然是國內朋克第一人。
只要他復出,便配得上所有的“爺青回”。

何勇是北京人,住二環邊上,離鐘鼓樓不遠。
紅磚灰瓦、高大巍峨的鐘鼓樓,是刻在老北京人記憶深處的豐碑。
它於何勇而言,不僅是一處風景,也是心中的烏托邦。
多年後人們想起何勇,也總會想起那首《鐘鼓樓》。
聽這首歌,配合MV,會有更深的感受。
何勇想表達的情感有很多。
先是個人情懷,鐘鼓樓下、大院周邊的所見所聞。
寫實的歌詞,完全捕捉到了老北京的煙火氣。
“我的家就在二環路的裏邊,這裏的人們有着那麼多的時間。他們正在説着誰家的三長兩短,他們正在看着你掏出什麼牌子的煙。”
彈三絃悠閒的何老爺子,靠牆邊嘮嗑的羣眾、牆上掛着鳥籠,笑得樂呵呵的打麻將的大媽…

△《鐘鼓樓》MV
MV拍的不精緻,但那就是90年代北京的樣子,也是何勇記憶裏的景象。
何勇愛鐘鼓樓,同名歌裏有曾經歷的真實生活,有最豐沛的情感。
外界對何勇的評價,大多停留在充滿稜角,朋克青年的形象。
但《鐘鼓樓》裏,你會見到一個不一樣的文藝青年,他有時感傷,有時柔情。
除了個人回憶,再有是何勇對時代發展的無力感。
MV裏有一幕,他站在廢墟里,背後的“拆”字赫然在目。

一個新潮青年,站在老地方,看一棟棟熟悉的房子坍塌。
他明白,舊房子沒了,一棟叫“新文化”的大廈拔地而起。
歷史巨輪滾滾而來,沒人能阻擋,每個人對未來都有一份惴惴不安。
某種意義來説,何勇代表的正是那時的大多數年輕人。
他在歌裏反覆呼喊**“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未來到底會不會好”是這個難題。
它不會有答案,一切答案都是正確的。
經歷了無數風雨的鐘鼓樓,它屹立不倒,凝視着時代的興衰,人羣的變化。
後來,何勇將《鐘鼓樓》帶到了香港紅磡,看着旁邊彈三絃的父親,以及吹笛子的竇唯。
他向台下人羣介紹:
“三絃演奏,何玉生,我的父親。笛子,竇唯,竇唯。”
這一句話為後人津津樂道。
那個夜晚載入了史冊,那場演出再也無法複製。
25歲的何勇,他和一羣人,締造了最好的搖滾時代。
何勇當然也狂,而且狂得沒邊。
否則面對記者時,他也不會説出那番讓港圈都憤怒的話:
“香港沒有音樂,只有娛樂,四大天王裏除了張學友還算唱歌的,其他都是小丑。”
94紅磡之夜,已有太多筆墨寫過了。
張楚儒雅、竇唯仙氣,他倆是內斂的,赤裸裸的憤怒是何勇。
他一首歌《姑娘漂亮》,燃爆氣氛。
這也是一首很直接的歌。
直接的歌詞,直接的吶喊,直接的憤怒。
“交個女朋友還是養條狗。”
表面來看,這是一個屌絲控訴暗戀姑娘太現實,愛汽車愛洋房。
可現實的又豈止只是女人。
何勇借《西遊記》裏唐僧師徒四人,以此來形容各類人羣。
“孫悟空扔掉了金箍棒遠渡重洋,沙和尚駕着船要把魚打個精光;豬八戒回到了高老莊身邊是按摩女郎,唐三藏咬着那方便麪來到了大街上給人家看個吉祥。”
這是充滿病態,被物慾化的一羣人。

這首歌到後面,何勇聲嘶力竭,完全破了音。
傳統意義上説,這麼唱很刺耳,甚至難聽。
但嘶吼背後的朋克精神,遠超過演唱本身,無法模仿。
它需要歌者有夠多的個人閲歷、夠深的個人思考,現實與理想嚴重失衡時,被壓抑已久的靈魂在一剎那迸發。
這是有生命力的東西,它更厚重有力量。
這是真正的朋克精神。
何勇的確狂,卻不是無知的狂。
我們聽了太多他的故事:抨擊四大天王、曾拿兩把斧頭,去唱片公司要母帶、演唱會口無遮攔等等。
因為這些故事,很多人都説過“何勇瘋了”類似的話,只有在聽過他這些歌之後,才明白瘋了的或許不是何勇。

最後我想説一下《垃圾場》。
這是一首更露骨,更憤怒的歌。
或許今後也不會再有人像何勇一樣寫《垃圾場》了。
94紅磡之夜,這無疑是何勇最瘋狂的時刻,他幾乎進入了瘋癲狀態,將一瓶礦泉水打開,澆在自己頭上,然後對着台下唱道:
“吃的都是良心,拉的都是思想。”

這現場的評論區,我看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現在的人把搖滾精神掛在嘴上,以前的人把搖滾精神寫在歌裏。”
我很贊同,還想再補一句:
他們的搖滾精神不是自娛自樂,也不是孤芳自賞,而是想通過現場真真切切喚醒聽眾。
哪怕只有少數人。
那些竭盡全力的怒吼,那些抱着吉他癲狂的模樣,那些敢向所有不公平發出指控,都是少年不虛偽的本性。
真正被歷史銘記的,也必將是這些。
回到2022年,何勇確實沒動靜了。
仔細想想,上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還是2013年《天天向上》那一期。
綜藝裏,他胖了,頭髮也少了,不少人唏噓不已。
事後他卻在微博裏説:
“我可以窩家裏,把藥物副作用的身材只留給家人看,可以謝絕一切活動,讓網上只搜的到我115斤以下的照片,可以在微博上發修過的照片,眉宇間透出男子團體的氣質。但我如果連面對自己現狀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去面對社會的現狀?”

告別人羣,也是他遵循內心的一種選擇。
與其説告別,倒不如用“這個時代已經容不下憤怒,容不下激進”的解釋更恰當。
默默無聞的消失,是作為曾經朋克青年的他,最後的體面。
何勇從沒離開鐘鼓樓,鐘鼓樓早就立在心中。
刺蝟樂隊有一句歌詞是:
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在歲月洪荒裏,我們能改變的太少,相貌被摧殘、理想被踐踏,稜角被磨平…
可以讓我們對抗歲月的,或許只有心底的那股氣。
何勇是守住了心氣的人,所以他暫時不在了。
或許有一天,他會發售新唱片,或許又一天,他會辦一場隆重的音樂演出,上一檔知名綜藝。
那時再相逢,老樂迷們一定大笑着向年輕人們安利偶像。
“看,這就是當初的何勇,這是最好的搖滾時代。”
笑得眼裏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