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僕”澤連斯基，烏克蘭人民的諷刺劇_風聞

文 | 北方朔風

因為最近的烏克蘭局勢，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又成為了全球關注的焦點。而這位曾是喜劇演員的烏克蘭總統，之所以能登上總統寶座，很大程度是因為他主演的電視劇《人民公僕》，這部喜劇當時成為了烏克蘭的國民電視劇，在國內網絡上面，也很受歡迎。而現在，這部電視劇因為現在的局勢，變得更加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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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公僕》的故事簡單來説，是澤連斯基飾演的歷史教師瓦西里，因為批評烏克蘭的腐敗，無意間成為了紅人，又陰差陽錯的成為了烏克蘭總統，於是，毫無政治經驗瓦西里一邊要處理家庭生活之中的種種事情，一邊要努力讓烏克蘭變得更好。其中有大量對於烏克蘭各種亂象的諷刺，從經濟政治到社會文化都有所涉及，很顯然這些諷刺確實很對烏克蘭人民的胃口，不然也難以獲得烏克蘭人民如此之大的歡迎。

應該説，最起碼《人民公僕》的前兩季可以算是很優秀的諷刺喜劇，主演澤連斯基先生也確實是個優秀的喜劇演員，不過第三季變成了相當明顯的競選宣傳片，質量就明顯下滑了，遠不如之前的時候那樣富有戲劇性。

不過如果拿《人民公僕》和其他政治諷刺喜劇相比，我們能發現一些有趣的地方。以政治諷刺喜劇的標杆《是，大臣》系列為例，我們能看到的是英國公務員系統的種種潛規則，這些潛規則可惡，但是並不是哈克，伯納或者是漢弗萊導致的，是一種相當真實的政治生態，這點在最近幾年的英國新聞之中，我想大家也看到了；

而在《人民公僕》之中，關鍵的主線之一則是瓦西里與烏克蘭寡頭們的鬥爭，在故事之中，雖然瓦西里十分普通，而寡頭們有着巨大的權力，但是瓦西里還是能靠着自己對於國家的熱愛和正直的精神，多多少少對於烏克蘭帶來一些正面的改變，而這，顯然是和現實中烏克蘭有些不一樣。相比之下，《人民公僕》有一些“爽文”的成分。

當然，這並不是在指責《人民公僕》不好，諷刺喜劇本來就應該有各種各樣的形式，不同的形式滿足不同的精神需求，這本就是藝術的一部分。真正的問題在於，為什麼這樣的一部“爽文”，能讓烏克蘭人民去支持澤連斯基這個毫無政治經驗的演員呢？難道烏克蘭人民分不清楚爽文和現實的界限了嗎？顯然不是如此。是什麼樣的現實問題，讓烏克蘭人民選擇相信一名喜劇演員？

之前有人拿澤連斯基和里根相比，但是里根還當過幾年州長，而且傳聞在好萊塢的時候，他還專門幹過一段時間專門舉報別人的工作，對於政治是得心應手，也積累了聲望與人脈。相比之下，澤連斯基倒是與特朗普更加類似。

特朗普為什麼能當上美國總統，一個原因是因為美國現實中的問題無法得到解決，甚至被忽視，人們開始不再信任政客，而是轉向了特朗普這樣毫無政治經驗的人，相信他們能帶來不一樣的東西。對於美國普通人來説，雖然社會問題嚴重，但是依然是世界第一強國，日子總歸是不錯的；而烏克蘭根本沒有這樣的條件，烏克蘭的人均gdp不到四千美元，而各種社會問題更是幾乎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無論是經濟衰退，還是人口販賣，或是艾滋病的流行，都十分嚴重。

在這種情況之下，烏克蘭人民比美國人民，顯然是絕望很多的，而在2014年推翻亞努科維奇的顏色革命之後，烏克蘭的民粹主義情緒更是卸掉了剎車，極端思潮如新納粹這種，都公開拋頭露面，甚至製造了一些慘案。相比之下，因為絕望，選擇一名沒有政治經驗的喜劇演員當總統，其實也不是什麼太誇張的事情。畢竟，現實中烏克蘭的情況每況愈下，哪怕是來自虛擬的電視劇之中的一點希望，也總比沒有希望好一些。

烏克蘭的局勢到了今天，無論如何對於烏克蘭人民都是一場莫大的悲劇，但是這個悲劇為什麼會釀成，和澤連斯基本人，反而關係不大了。瓦西里在電視劇裏邊，能靠愛和正直的精神影響烏克蘭人民，從而改變一些事情，但是現實世界之中，烏克蘭的命運，從來都不在烏克蘭人民的手裏邊，烏克蘭的命運，是歷史事件的回想，被大國之間的壓力所反覆摩擦，烏克蘭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1991蘇聯解體之後，前蘇聯加盟國的社會各個層面都出現了巨大的動盪，實際上，《人民公僕》裏邊諷刺的各種問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誕生的。隨着當時的私有化狂潮，前蘇東國家的極少部分人靠着變賣國有資產賺了大錢，烏克蘭也不例外，這些人也就是現在的寡頭們，這些寡頭的力量遍佈國家各地，對政治有着極大的影響力，電視劇裏邊瓦西里能成為總統，是因為幾位寡頭都誤以為瓦西里是其他寡頭的代言人。

而現實中的情況更加殘酷，波羅申科自己就是烏克蘭的寡頭之一，**而澤連斯基，則是寡頭科洛莫伊斯基的代言人，《人民公僕》播出的電視台，就是他的產業。**而這部電視劇拍攝之初，可能就充滿了政治目的。現實中的烏克蘭政壇之上只能看到寡頭與寡頭的鬥爭，電視劇裏那樣理想的情況，是看不到的。就算真有一個得到烏克蘭人民支持的總統打算打擊這些寡頭，也很難有多大的效果，這些寡頭的資產，很多都轉移到了國外，一部分甚至不是烏克蘭人了，要不然也不會烏克蘭前一百的富豪，在這次烏克蘭衝突之中，直接跑的剩了四個。而歐美也不可能會給烏克蘭打擊這些寡頭，提供什麼事實的幫助。

至於烏克蘭的腐敗問題，在電視劇裏邊，瓦西里集結了一支完全草根的團隊，使用了各種手段，甚至是一些十分誇張的方式進行鬥爭。但是現實之中，**烏克蘭的反貪局由波羅申科建立，很大程度並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是為了獲得歐美的援助與貸款。**而這個機構，也並不是由一羣雖然草根但是熱愛這個國家的人組成，相反存在了大量歐美的影響，這也是歐美常見的把戲，通過在這些機構安插人手，實現對於發展中國家的影響與控制。而烏克蘭的腐敗不僅涉及到了寡頭和官僚，還涉及到了複雜的國際問題，傳聞就連拜登的兒子，都與烏克蘭的腐敗有一定的關係，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讓烏克蘭的反腐也無從下手。

電視劇裏邊經常抱怨的另一個事情是經濟問題，烏克蘭的經濟水平，在前蘇聯加盟國裏邊，應該也可以説是比較差的。但是從自然資源和蘇聯留下的工業基礎來説，烏克蘭的出發點不算太差。烏克蘭的土地是歐洲著名的大糧倉，而烏克蘭也有着多種豐富的礦產資源，而蘇聯在烏克蘭留下的工業基礎包括了航天造船和汽車以及相當多的軍事工業，雖然不能説是十分富有，但是也不應該是貧困的地方。

**但是現實是，烏克蘭的經濟差到了滋生了大量人口與器官販賣產業，是歐洲艾滋病和結核病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同時還欠着很多國家和國際組織不少錢。**瓦西里在電視劇裏邊的做法，除了在一些領域進行改革之外，還希望加入歐盟，通過進入歐盟來改善經濟，這不能説是錯的，畢竟各個國家的國情不同，抱大腿也是一種方式。但是現實是，烏克蘭的經濟到了這樣的地步，除了當年蘇聯解體時候的寡頭瓜分狂潮，發達國家的孤立也是一大因素，雖然有蘇聯時代的遺存，但是烏克蘭並沒有被西方接納，產業鏈難以運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瓜分。

而烏克蘭的思潮問題，也是相當突出的現實。烏克蘭這個概念，並不是個一個有很長曆史的概念，實際上現在的烏克蘭版圖，歷史上很多時間都屬於周邊的國家，帶來的文化也很是複雜，比如説俄語和烏克蘭語的矛盾，再比如説東烏克蘭地區主要信仰的是東正教，而西烏克蘭的部分地區，則和波蘭類似，有着強烈的天主教氛圍，筆者在查閲資料的時候還看過一個美國“紅脖子”的遊記，他在文中盛讚西烏克蘭的天主教氛圍比美國強多了。

而現代的烏克蘭概念，有一部分可以説是被蘇聯製造出來的，但是蘇聯解體之後，烏克蘭對於蘇聯的仇視情緒，讓烏克蘭民眾容易不清楚自己是誰。烏克蘭的分離主義思潮也一直十分複雜，在《人民公僕》裏邊對此的嘲諷，則是讓烏克蘭表演了一次解體，按照區域碎成了很多塊。實際上，烏克蘭各種極端思潮，也與文化的分裂，和蘇聯解體之中意識形態的迷茫有着巨大的關係，這些東西與經濟低迷，共同造就了烏克蘭的極端思潮，**類似的極端思潮，在前蘇東國家都十分常見。**在顏色革命，以及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的分離之中，烏克蘭的自我認同，更加崩潰到了癲狂的程度。

在蘇聯解體的巨大破裂聲之後，歷史見證一次又一次的迴響，歷史與現實讓問題積累在這裏，把握不了自己命運的人，被種種力量推來推去。布熱津斯基曾經建議，將烏克蘭建設成一個“櫥窗國家”，發展它的經濟，來展示西方國家的優勢，這比利用烏克蘭直接威脅俄羅斯聰明的多，類似的建設，發達國家在中東歐也有一些嘗試。

**但是最終，因為烏克蘭的地理位置，美國選擇了最為直接的方式，烏克蘭便失去了當體面的奴隸的自由。**於是，意識到直接戰略威脅的俄羅斯，也以同樣直接的方式回應，從2014的克里米亞事件，到今日的烏克蘭衝突，烏克蘭人民成了最大的受害者。現行的國際秩序之中的種種問題，似乎都在烏克蘭身上集中爆發，這個時代的悲劇無不如此，而在這一幕悲劇之中，無論是瓦西里的正直與忠誠，或是澤連斯基作為喜劇演員的自我修養，都改變不了結局，只能讓一切顯得如此荒誕而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