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長安櫻花（十七）_風聞

“大唐在凋敝？” 尤華子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此話竟然從愛蝶少爺的口中説出。尤華子此生聽到關於大唐的都是神話般的讚譽：若世上有天堂，名字應為大唐。

“胡姬酒肆照樣夜夜笙歌，金銀如流水，珠翠似沙土，哪裏有一點點凋敝的樣子？各路胡人胡姬依然拼了命地湧入長安城，各種削尖腦袋地企圖留下，實現他們的‘大唐夢’，哪裏‘國力日漸空虛’？” 尤華子疑惑道。

愛蝶低頭不語，轉而道：“這個，我跟你説不明白。看問題往往不能被表象迷惑。總之，我是要回日本的。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回。我今年剛剛在長安買了一套新房子，我不回日本。” 尤華子斷然拒絕道。

“你也知道，海路兇險，一旦回日本恐不能再回長安……”愛蝶突然變得極為動情，“此後，就不是同在長安城，同看長安月，想你就去胡姬酒肆看一眼，不為驚動你，只為確定，你完好的在那裏。”

尤華子很感動，不禁紅了眼眶。“可是，愛蝶少爺，我們已經解除了主僕關係，回到日本我等於是被關西遊家趕出來的，我沒有活路。” 尤華子帶着哭腔道。

“你怎麼那麼傻，在長安城發生的事情，就留在長安城。回了日本，就一切按日本的規矩。”愛蝶答道。

但是這“一切按日本的規矩”刺了尤華子一針。“按日本的規矩，我年紀不小了，打發了配小廝，人家都嫌我老……”尤華子噙住淚水道。

“你怎麼那麼傻，誰讓你配小廝，我之前的話你沒聽到麼，我娶你。”愛蝶道。

“這不可能，” 尤華子冷漠道，“在長安，日本女人少，我畢竟原先就在你的府上，至少熟悉。回了日本，我是你的女僕，而你是遣過唐的關西遊家的少爺，莫説至少得配個門當户對的千金，以少爺的丰神俊秀，恐怕這日本公主的駙馬都做得。”

“那我也帶着你，我保證讓你做側室。這至少也比在康居酒壚，哦不，胡姬酒肆，強得多。”愛蝶道。

“並沒有。在日本我永遠是女婢，在長安城……恐怕只有在長安城，我才可能跟您像朋友般地對飲。況且，既是做妾，之前也有大唐公子跟我提過，我若是跟了他，我是他的日本姬妾，自帶異國情調，與其他唐女不同，反而受到格外的優待，胡姬酒肆裏給大唐老爺們做妾的胡姬們一般都分外受寵……”

“行行行，你就死在長安吧，等到四處兵燹，看你的大唐老爺少爺能不能救得了你！”愛蝶憤怒地打斷道。

眼看氣氛降到冰點，尤華子輕輕道：“奴婢先告退了，少爺保重。”

説完起身行禮，轉身欲走。

“你怎麼那麼傻”，只聽到愛蝶在身後狂怒道，“那些個大唐老爺少爺，不要看他們詩文寫得有多好，那都是在哄你騙你；什麼做妾會有格外的優待，説白了，你在他們心中不過就是玩物，死了壞了都活該，換下一個！真到天下大亂，時局動盪的時候，沒人會保護你，由你自生自滅，死在長安街頭都沒人管！”

“我知道與他們而言，我是玩物，死不足惜；可是，與誰不是這樣呢？甚至可能還不如玩物……貴婦懷裏的波斯貓是不是仍好過苦磨坊裏的瘦狗？畢竟這裏是長安，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末世降臨，奴婢死在長安的街頭，那也算實現了少爺小時候的願望，‘死也要死在長安’，不是嗎？” 尤華子冷冷靜靜地説完，到最後竟然笑了，兩行熱淚順着臉龐留下，淚水流進上揚的嘴角里。

愛蝶一把將尤華子死死地摟在懷裏，不由分説地吮吸她的舌頭，恨不能將她吃掉，任憑自己的熱淚肆無忌憚地弄花尤華子臉上的妝。

尤華子撫摸愛蝶的臉龐，輕輕道：“少爺，我愛你，雖然我配不上你。”

是夜，尤華子沒有走。

此後，她經常住愛蝶處。直到一天，她每日的晨吐，已經讓她回覆愛蝶府的小廝，今日身體微恙，不去府上。

愛蝶聽到這個答覆很是不安，驅車來到尤華子處。碰巧遇見剛走的郎中，愛蝶詢問起來。

郎中問道：“她是你什麼人啊？”

愛蝶道：“那是我娘子。”

郎中笑道：“那可要恭喜，令夫人有喜了。”

愛蝶將尤華子接近府裏，好生調理。並且尊重她的意思，仍去胡姬酒肆。尤華子用新款傅胡繁盛的衣服掩蓋住了日漸隆起的腹部，並且跟女掌櫃打招呼“不要提”。女掌櫃司空見慣，低聲一句：“看來你是打算要的，那臨盆後，可以休息三個月。三個月之內我保你飯碗，六個月之後我就不保了。”

連載小説《長安櫻花》及小説封面設計，已經過WGA、時間戳認證等版權保護措施，在全球範圍內享有版權保護。《長安櫻花》是蘇子嬌“長安三部曲”（《長安教坊》、《長安胡姬》、《長安櫻花》）的第三部。

All copyrights©蘇子嬌

蘇子嬌公眾號：蘇子嬌的化妝台

微博：蘇子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