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戰爭歷史_風聞
水军都督-2022-03-05 10:45
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戰爭歷史
在烏克蘭,危在旦夕的不僅僅是未來, 這也是過去的事。
查爾斯·埃莫森
2014年3月4 日
《歷史上的今天》
不久前,在倫敦市中心的一家書店裏尋找烏克蘭的一段短暫歷史時,我得到了以下令人難忘的建議:“看看俄羅斯的想法”。
是的。從凱瑟琳大帝的愛情故事到約瑟夫·斯大林的罪行,我在書架間呻吟着俄羅斯歷史的輝煌,我發現了兩本關於烏克蘭的薄薄的書,烏克蘭是一個擁有4600萬人口的國家。其中一幅用2004年橙色革命的印象派繪畫裝飾。我兩個都買了。我很懷疑他們是否立即被替換了。
“看看俄羅斯的想法”或許是烏克蘭歷史的恰當隱喻。
自1654年《佩雷亞斯拉夫/佩雷亞斯拉夫條約》以來,烏克蘭只有在地緣政治極度混亂的時刻,比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最後幾天,1917年俄羅斯革命之後,才享有獨立於俄羅斯的國家地位。如今,俄羅斯民族主義者似乎將烏克蘭獨立視為一種類似的反常現象,這是弗拉基米爾·普京所説的20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的後果:1991年蘇聯解體。
舊習難改。對許多俄羅斯人來説,烏克蘭就像一個在被截肢很久之後仍在那裏的假肢。烏克蘭真的是一個國家的想法讓一些俄羅斯人感到奇怪。在歷史觀念制約政治的程度上,理解俄羅斯對烏克蘭歷史的看法——以及烏克蘭對烏克蘭歷史的看法——至關重要。
認為烏克蘭歷史只是俄羅斯歷史中豪華多室大廈的附屬物的觀點雖然是錯誤的,但卻是普遍存在的。 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可以理解的。 從基輔/基輔羅斯(第一個原俄羅斯國家)的誕生,到17世紀與波蘭人的戰爭,再到20世紀與法西斯主義的血腥鬥爭,烏克蘭和俄羅斯共同經歷了勝利和悲劇。
共同的信仰
古今兩國之間的歷史聯繫是豐富而深刻的。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東正教教堂都有一個共同的守護神——聖弗拉德米爾或聖沃洛德米爾——他的雕像(按照烏克蘭的拼寫方式)自豪地矗立在倫敦西部的一個街角。在烏克蘭首都基輔的邊緣,一個巨大的混凝土博物館在20世紀80年代初落成,紀念偉大的衞國戰爭(1941-45年)。外面,一個200英尺高的銀色女性雕像,一隻手高舉着一把劍,另一隻手拿着印有蘇聯標誌的盾牌。這是一個紀念共同犧牲——800萬烏克蘭人在這場戰爭中喪生——和共同勝利的紀念碑。二戰結束70年後,蘇聯解體近四分之一世紀後,這樣的敍述仍然很有影響力。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俄羅斯人把烏克蘭人看作是鄉巴佬的親戚。斯拉夫民族起源理論將這兩個民族描述為生在同一個斯拉夫子宮裏的兄弟姐妹:“偉大的俄羅斯人”(俄羅斯人)和“小俄羅斯人”(烏克蘭人)。19世紀開始出現的烏克蘭文學,被傲慢地認為是一個農民社會的產物,本質上是俄羅斯自己的文學經典的附屬品,即使它產生了像塔拉斯·舍甫琴科這樣的偉大詩人。烏克蘭民族文化在當時隸屬於奧匈帝國的烏克蘭西部最為繁榮,這一事實使得一些俄羅斯人將整件事斥為外部勢力支持的反俄陰謀,這與今天聽到的人們所熟悉的説法是一致的。
在蘇聯時期,烏克蘭建國的想法也受到了類似的懷疑,現在又被認為本質上是反革命的。1918年4月,隨着俄羅斯在革命中崩潰,一個由德國支持的保守政權在基輔成立。其領導人帕夫洛·斯科羅帕茨基恢復了酋長的頭銜,這是一個古老的哥薩克軍隊的頭銜,最後一個擁有這個頭銜的人死於1803年,享年112歲,他住在一個偏遠的俄羅斯修道院,後來被蘇聯變成了一個古拉格。後來,在衞國戰爭中,一些烏克蘭人與德國人簽約對抗蘇聯,一些人甚至加入了黨衞軍。民族主義的反蘇行動一直持續到20世紀50年代,這為當代將温和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與右翼極端分子相提並論為“法西斯分子”和“土匪”提供了歷史記憶的基礎。
在蘇聯時代,烏克蘭的民族認同從未完全融入俄羅斯或蘇聯的認同之中。有時這可能對蘇聯國家有用。 1939 年,由於莫洛托夫-裏賓特洛甫條約和斯大林共同入侵波蘭,加利西亞、沃爾希尼亞和布科維納併入蘇維埃烏克蘭時,烏克蘭最高蘇維埃向斯大林發出了這樣的信息:幾個世紀以來,通過人工邊界,偉大的烏克蘭人民在一個單一的烏克蘭共和國中永遠團聚”。 1945 年,烏克蘭不是蘇聯的附庸國,而是一個獨立的共產主義國家,允許烏克蘭與蘇聯一起作為創始成員加入聯合國,從而使莫斯科在聯合國程序中擁有額外的投票權。
邊界****界定
現代烏克蘭西部和黑海邊界的劃定過程,是俄羅斯在歐亞大陸長達三個世紀的歷史中輕率擴張的重要組成部分。在1800年代和1700年代,在俄羅斯地緣政治想象力痴迷於把黑海變成了一個俄羅斯的湖——甚至強行控制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爾----奧斯曼帝國被血腥地從黑海北岸的堡壘一再推回,烏克蘭各省是領土的受益者。這個國家越來越緊密地融入到不斷壯大的俄羅斯帝國的經濟和政治中,成為它的糧倉和通往海洋的通道。
18世紀末,出生於德國的凱瑟琳大帝在一位西班牙-愛爾蘭那不勒斯人和後來的一位法國貴族的幫助下,建立了敖德薩港及其新俄羅斯腹地。這座城市擠滿了希臘人、保加利亞人和猶太人。普希金被送到那裏作為懲罰,並迅速開始與該市俄羅斯州長的妻子發生婚外情。在無數其他事件中,敖德薩最終將產生托洛茨基和阿赫馬託娃,這兩位俄羅斯政治和文化的巨人,然後成為大屠殺中一些最嚴重屠殺的地點。
再往東,通過戰爭、殖民和對穆斯林人口的種族清洗,蒙古金色部落的最後殘餘克里米亞變成了俄羅斯帝國最精美的珠寶。眾所周知,克里米亞是帝國晚期狂歡的樂園(安東·契訶夫講述了這一點),當時是蘇聯工廠經理的夢幻度假營,也是俄羅斯南部側翼(黑海艦隊基地)的鑰匙。克里米亞作為自己的私人遊樂場,牢固地植根於俄羅斯人的心理地理之中。在沙皇征服克里米亞不到一個世紀後,斯大林在1945年選擇克里米亞作為重新繪製歐洲地圖的地方。
九年後,當烏克蘭前黨魁赫魯曉夫在慶祝《佩雷亞斯拉夫/佩雷斯拉夫條約》300週年之際將克里米亞移交給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時,沒想到蘇聯的內部邊界會變成國際邊界。直到1991年,由於一場未遂政變(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時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正在克里米亞度假),克里米亞半島才脱離了莫斯科的最終控制,蘇聯上層建築本身也被立法廢除。
克里米亞成為獨立烏克蘭一部分的想法基本上是偶然的,這在俄羅斯政客中是真理。將烏克蘭對克里米亞的擁有視為歷史上的非法,這只是一小步。這就是一場危險遊戲的開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許烏克蘭的獨立本身,或者波羅的海國家的獨立,同樣被視為一系列歷史環境的後果,有些人現在可能想扭轉這種局面。
烏克蘭****人的講法
對歷史的關注怎麼會變成復仇主義?一個人的歷史觀可以追溯到多久以前?將克里米亞視為永遠的俄羅斯人,故意忘記了穆斯林人口,俄羅斯和蘇聯政權,有時候是暴力的,總是悲慘的,沒有什麼歷史意義。直到上個世紀初,在20世紀的大災難之前,克里米亞韃靼人代表了克里米亞半數的人民。赫魯曉夫在1956年第20屆黨代會上的著名演講中,承認驅逐韃靼人是斯大林的罪行之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許多人才能夠回來。
俄羅斯版本的烏克蘭歷史,包含在其帝國興衰的敍述中,從羅曼諾夫家族到蘇聯,有助於解釋莫斯科對其南部鄰國的態度——不是從客觀利益的角度來看,儘管這些是真實的,但在感情上,誰對誰錯。從俄羅斯的角度來看,真正讓事情變得糟糕的是,烏克蘭人基本上不再認同俄羅斯對其歷史的解釋。如今,過去看起來與基輔不同(更多來自利沃夫)。烏克蘭人不再珍惜他們在俄羅斯偉大的地緣政治中的支持作用——這本質上意味着國家的權力和聲望——烏克蘭人開始珍惜基於自由和抵抗的另類歷史敍述。重新發現他們的過去一直是主張烏克蘭獨立的關鍵部分。接受多種歷史的可能性,而不僅僅是一個,是民主的標誌。
曾經被視為俄烏關係歷史粘合劑的情節已成為爭議。雖然俄羅斯人傾向於將 1654 年的佩雷斯拉夫/佩雷亞斯拉夫條約視為俄羅斯和烏克蘭人民重新統一的時刻,但許多烏克蘭人將同一條約視為軍事領導人之間的臨時聯盟,俄羅斯人隨後將其解釋為對他們有利。 2009 年,在波爾塔瓦戰役(也許是俄羅斯 18 世紀歷史上最重要的戰役)300 週年之際,當時的烏克蘭總統維克托·尤先科被俄羅斯抨擊,因為他暗示與瑞典人並肩作戰的烏克蘭人反對勝利的軍隊。俄國沙皇彼得大帝是真正的愛國者。
類似地,雖然20世紀初的饑荒曾被視為蘇聯苦難的共同經歷,甚至是蘇聯工業奇蹟形成的一部分,但現在一些人認為,饑荒實際上是莫斯科領導的對烏克蘭人的襲擊。有些人甚至暗示有種族滅絕意圖。1939年,烏克蘭西部併入蘇聯,仍然可以從傳統的角度來看:烏克蘭在蘇聯領導下重新統一。但對於利沃夫的老年養老金領取者——以及越來越多的孫輩來説——這可能會被銘記為俄羅斯50年佔領的開始。雖然在偉大的衞國戰爭中,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曾被嚴厲譴責為投機取巧、反猶太主義的法西斯卑鄙小人——他們中的一些人無疑是如此——但如今,更多的美味元素可能會得到恢復,就像現代波羅的海國家一樣,愛國者陷入了納粹主義和共產主義的極權主義之間。一些烏克蘭人把普京比作希特勒,這對許多俄羅斯人來説是一種褻瀆的類比。
對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來説,對烏克蘭歷史的解讀都是個人的。如同在所有邊境地區一樣,錯綜複雜的過去的矛盾和複雜性在家庭故事和個人身份中一再重現。對莫斯科和基輔政府來説,歷史也是政治性的。對過去的敍述可以用來證明、反對或捍衞當前的不同行動方針。歷史可以成為影響的工具——甚至是長期心理戰的工具——用來操縱此時此地,給地緣政治的必要性或政治合法性的主張增添情感共鳴。
坦率地説,歷史可以是一種領土。在烏克蘭,這不僅僅是該國的領土問題。這也是這個國家的過去。如果俄羅斯和烏克蘭要作為相互尊重的鄰國並肩生活,它們也必須找到一種與彼此的歷史共存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