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小哥生活B面:有人用鏡頭記錄煙火氣,有人即將車房兩全_風聞
跳海大院-跳海大院官方账号-2022-03-07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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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日常出門除了進地鐵就是出地鐵的打工人,我一直都想説有機會一定要把廣州全部逛一逛。但可惜來廣州兩年,工作一直都很忙,除了常去的商場、電影院,真正能讓我有機會走進大街小巷的機會,並不多。
但就在前幾天,日常乾飯刷短視頻時,我卻遇到了一羣能帶我雲逛城市大街小巷的城市漫遊者:
他們,就是外賣小哥。

短視頻平台上,許多外賣小哥們都會隨手記錄生活,但卻意想不到吸引了大批粉絲的關注:
少則十萬粉,多則百萬粉,只用一部手機,外賣小哥就遠遠碾壓了許多專業做內容的視頻創作者,成為了短視頻界的實錘頂流。
一開始看到後,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但點開追了幾個視頻後,很快我就理解了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外賣員們的短視頻,帶我看到生活另一種浪漫
作為一羣每天都要在城市中來回奔波的工作者,外賣配送員們可能是城市中最“懂生活”的一羣人:
不同時間段出門時,哪條路堵,哪裏上坡太陡爬不動,為了按時送餐,這些路況他們往往比導航地圖還要爛熟於心,堪稱是騎在電動車上的活地圖。
同一條街道上,哪家餐館口味好,哪家公司的員工每晚都得加班點外賣,這些細膩的人間觀察,更是被許多外賣小哥們看在眼裏,記在了鏡頭之中。
而這些鏡頭之中,許多小事都會為我帶來意想不到的治癒力量:

@外賣大壯是我最常看的一位騎手,他90%的視頻,都是記錄自己和老婆一起在北京送外賣的漂泊生活。
在北京,送外賣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但大壯和老婆依舊在北漂時把家裏兩個孩子都帶在了身邊。儘管一家三口為了省錢買房,平時只能住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裏,但日子,卻始終沒有缺少過浪漫。
比如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大壯心想着特意早一點結束一整天的跑單,專門去給老婆買一些平時捨不得吃的稀罕水果:牛油果,藍莓,獼猴桃…

結果回家後,反倒是老婆滿臉迷惑,問他:啥?今天是咱兩的結婚紀念日?
這下輪到大壯傻眼了,心想送禮不愁沒送,但送錯了可不就尷尬了?但好在雙方都愣了兩秒後,媳婦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忙忘了,大壯給自己過的是陰曆紀念日。
媳婦有些心疼的吐槽大壯花錢買這點水果不值當,但大壯卻説簡單的日子,誰説就不能有儀式感了?
“珍惜當下相濡以沫”的幸福,那一刻我愣是隔着屏幕被大壯秀了一臉。

在大壯視頻裏,經常會有人發彈幕,誇他“踏實”、“認真”、“對生活樂觀”。
有一次雪天恰逢週末,是外賣接單最忙碌的一天,大壯在那一天忙到幾乎沒空喝水,有單子還讓他連續爬了好幾個六樓,連氣都快要喘不勻。

但這一切辛苦,都在他回家後得到了安慰:為了犒勞今天工作勞累,媳婦早早就熬了一大鍋羊肉湯,孩子也很懂事,把媽媽買來的炸雞主動給爸爸也留了一份。
屋子裏熱氣騰騰,一家人相聚在桌子上有説有笑,隔着屏幕看大壯一家人吃飯,我不免也感到了一陣親情帶來的温暖:
不懈努力之下,如今大壯和老婆不但已經在老家買房,還買了一輛25w左右的國產汽車,可謂是越努力越幸運的榜樣無疑。

另一位我經常追的外賣員日記,是人稱外賣界車王的@外賣劉海燕。
在簡介裏,她的簽名裏寫着“我雖然平凡,但我要如鷹展翅上騰,翱翔在天空”,而現實裏,她也的確把平凡的工作做到了不平凡:
自己跑車一段時間後,她發現市面上的電動車許多電瓶都不夠給力,續航和爬坡力都不適合外賣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換個人可能會想攢點錢換車,但劉海燕為了省錢,愣是選擇自己研究該怎麼調配零件,並最終研究出了電動車改裝的名堂,把這事做成了一門生意:

視頻網站上,她如今已經有4w多名粉絲,許多粉絲都和她一樣是一名騎手。
在大家眼裏,劉海燕無疑是外賣界的車神:用最少的錢調配出最帶勁的電瓶,堅持多續航的每一分鐘,都能換來更多的收入。
所謂有錢人都在玩豪車炫富,而腳踏實地的劉姐,卻在玩電動車致富:

同樣努力的,還有德州外賣送單王尹國州。
送外賣兩年,他每天平均至少送50單,每天都要奔波200多公里,一年算下來,總里程甚至已經高達了繞地球兩圈:

努力把平凡的生活過出儀式感和幸福感,這是一直以來我都感到困難的事情,我曾經一度都懷疑:是否只有一把賺個幾百萬才算是成功,才能滿足?
但現在,不止是短視頻,在看過更多記錄平凡生活開出花的外賣故事後,我卻改變了想法:
只要努力,生活總會在一步一個腳印中給予我們幸福的回報。
堅持送外賣五年,攢夠人生第一個100w或者買房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剛開始聽到騎手王文廣和彭中輝的故事時,我有點詫異:因為他們跑外賣五六年多,居然就在老家黃金樓盤為孩子置辦好了學區房。
而這一切能發生的可能性,都建立在他們當年選擇成為騎手的那一刻。

五年前,當王文廣還沒成為一名騎手時,生活對他來説是一盤賭注,即便努力,也隨時都可能失去來之不易的打拼。
這句話並不是誇張,而是99年剛出來打工時,王文廣實在是太小了,沒有工廠肯要他時,為了生存,他只好在一小時只給一塊錢的黑工廠打工度日。
那一年,王文廣13歲,每天要在私人毛紡廠力工作8小時,只能賺8元,還得自己買飯吃,生活裏除了艱苦,就只剩下明天還得繼續捱過去的8小時。
後來終於有了身份證,能夠找正式工作時,為了更好的生活,他奔波了很多地方:
浙江,福建,廣東,哈爾濱,天津,河北…全國能打工的地方,他幾乎都去了一個遍,而能做的工種,從電焊工到澡堂洗浴工到刮大白,他也都幾乎做了一整圈,吃了很多的苦,但唯獨沒有攢到錢。
攢不到錢也就算了,因為老闆經常不發工資,他甚至還倒欠了不少錢:
十年前,在服裝廠做裁縫時,本來一個月就只有1000多塊錢,還不包吃,結果乾了四個月,走的時候老闆扣了他三個月工資。
後來跟着工頭在工地裝修,結果乾了一整年,臨結賬時,卻發現老闆又不肯結賬,扣了他30%的工資,除非跟着去下個工地才給結賬。王文廣不想被牽着鼻子走,不肯去,結果最後被欠了幾千塊錢今天也沒拿到。
再後來,他還找過許多工作,快遞員、倉管、保安,但這些工作不是工資太低無法吃飽飯,就是乾脆連找工作的過程都是個陷阱:有一回面試保安,對方一直沒説工作地點卻讓他先交180元體檢費時,王文廣才意識到這是一場騙局。
這樣持續被拖欠工作、被騙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後來看到周圍人跑外賣今天干活、明天就能結賬時,王文廣眼前一亮,感覺生活有了出路:
想到可以實時結賬,而且可以多勞多得,他毫不猶豫便成為了一名騎手,用他的話説,不管這份工作會不會很累,但至少“你有個努力的奔頭。”

因為上有老下有小的緣故,所以王文廣做騎手時,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努力:清晨是一天單量最多的時候,但因為必須起早趕着高峯,所以並不是所有騎手都願意搶着一大早就從被窩裏爬出來幹活。
但王文廣卻堅持下來了,一年四季,哪怕是北京冬天最冷的那幾個月,他也未曾在被窩裏多留戀,依舊是堅持早出晚歸,並給自己定下了一個送餐硬指標:
不管如何,每天都一定要跑到450元左右,一個月必須要掙到一萬三四千。
那時候為了鞭策自己,他不但早起,還時常盯着騎手榜上其他同行的業務排名來激勵自己,有一位姓蔣的單王就曾引起過他注意。
和他一樣,這位單王每天也是跑早餐,但他比王文廣還要勤奮,經常每天五點王文廣剛開始送單,他就已經在上線工作了,晚上下線也比王文廣還要晚。後來經過打聽,王文廣發現單王和自己一樣,原來也有兩個孩子,而且都是兒子,但靠跑外賣,他已經給兩個兒子都買了房。
同樣是為了養家餬口,家庭壓力成為了王文廣五年前至今跑單的最強動力。

為了賺錢給孩子,他連續兩三年沒有回到老家臨泉,直到今年才有空回去,到縣城一看,才發現變化了許多:碧桂園樓盤都已經建完幾期了,萬達的樓盤也準備要建了。
不知不覺間,臨泉早已不是他剛出走時的貧困縣,如今不但摘掉了貧困的帽子,而且還表現出了巨大的發展潛力。
臨泉能夠在這幾年實現經濟發展,一定程度上也和本縣年輕人中多數外出務工有關,而務工年輕人們,像王文廣一樣選擇成為騎手的人並不在少數。
在外地賺到錢後,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要為今後孩子教育、自己退休做準備,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買房。所以這幾年不知不覺間,臨泉縣這個曾經的貧困縣不光摘掉了貧困的帽子,還走在了國內房價上漲幅度的前列,這種變化從側面激勵了王文廣,讓他感受到了買房迫在眉睫的壓力:
他有兩個孩子都要面臨升學,買套學區房會更有保障一些。所以在今年回去後,王文廣做出了打工數年間,最大的一筆消費:買房。
回鄉的四五天裏,他一口氣看了七八個樓盤,最後在縣一中和一家小學之間,王文廣買下了一套總價七八十萬的學區房。地理位置很好,孩子上學走路不到五分鐘就能到兩所學校,未來十來年的升學、唸書都會很方便。

這一次,命運終於對他張開了懷抱,不再是一盤賭注,未來一切生活,似乎都將走上穩定發展的正軌:
房子現在還在蓋,2023年就能交房了。王文廣計劃明年就把孩子送回老家,先上一年幼兒園大班,這樣等孩子上一年級時,房子正好就已經裝修完畢了。

王文廣在老家臨泉的房子
另一方面,孩子回去後,爺爺奶奶也可以幫忙帶孩子,媳婦也可以選擇是繼續在北京打拼,還是回去陪伴孩子成長會更好一點。
而選擇成為一名騎手的另一個好處,是王文廣和媳婦也能一起更加方便照顧在北京的岳父岳母。和大部分職業相比,騎手相對自由度比較高,所以只要岳父岳母身體不適,王文廣都能隨時趕去照顧,這讓他和媳婦在北漂時,對家裏老人的關懷也能更多一些。

如今生活逐漸穩定後,談到未來,王文廣説暫時目標還是要多掙錢,讓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至於更多美好的事情,他説一步步走,總會慢慢能夠實現的。

而另一邊,外賣員彭中輝,也有着和王文廣相似的奮鬥逆襲經歷。
和王文廣一樣,彭中輝一路也吃了很多苦:當年在洗浴中心做工時,他雖然賺到了一些錢,但因為工作環境濕氣重、老鄉幹了幾年才四十就得了風濕站不穩,他還是選擇了換一份工作,騎手工作時間相對靈活自由,賺錢之餘,正好還方便了他隨時能幫着照顧家裏。
對彭中輝來説,成為騎手後最大的幸福,是真正擁有了自己的家,讓孩子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回憶自己的童年,彭中輝腦內浮現出的畫面大多隻能用一個“苦”字概括:
他老家在安徽臨泉縣的一個村子,從前是真的窮,讀小學二年級時,家裏才用上電。等到了上初中那會,全村人更是差不多都去了外地打工,這其中,也包括彭中輝的父母。
小時候,因為見不到爸媽,彭中輝總是會在電話裏嗷嗷哭,求他們回來過年。但記憶裏最難過的一個新年,父母卻還是因為買不到火車票沒回成家,最終只能是幾個孩子湊合過了年。
彭中輝一直想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小家,一家人能安安穩穩在一起。
來北京做騎手這些年,他基本上沒去過昌平以外的地方,每個月房租500,加上其他生活費大概支出2000元左右,剩下的錢全部攢了起來。
直到今年二月底,老婆給他發來了幾張老家縣城樓盤的圖,問他要不要買房?他直接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他就買了車票回家,這一次,彭中輝沒有猶豫,考察了幾個樓盤後,就直接拿下了眾多房源中地段最好的學區房。
房子位置很好,離縣政府很近,是個新開發的樓盤。旁邊就是當地最好的初中,再旁邊還有個當地最好的高中,他希望孩子們能讀好書,以後不必像他們這一輩那麼辛苦。
買房之前,彭中輝心中本來還有一點點猶豫,心想房貸壓力會不會太大很難抗?但想到未來孩子們的教育,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交完錢的那一刻,彭中輝內心激動了很久,從此他們一家四口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

彭中輝在北京通過視頻給兒子過生日
在騎手們的故事中,我不僅看到了生活A面的辛勞,更在生活B面,看到了他們除了騎手以外更多令人感到敬佩的身份:
他們是養育孩子的父親母親,也是獨自打拼在外,為了賺錢買房每日奮鬥在電動車上的“尹天仇”,為了夢想和家人,他們一刻都不曾停留前進的步伐。
其他方面的良性改善也在發生。如今在少兒興趣教育機構的門口,時不時也能看見外賣騎手接送孩子的場面,在實現了住房和出行需求之後,他們又得以將餘力投入到下一代的未來上。
此外,越來越多的工廠藍領加入了騎手的隊伍,因為比起嚴格的工廠作息制度和工資制度,騎手工作有着時間靈活、多勞多得和允許兼職取酬等優勢。和傳統的農民工相比,騎手收入通常更高一截。最近發佈的《2021年度美團騎手權益保障社會責任報告》引用了首都經貿大學勞動經濟學院的研究,發現全國農村户籍外賣騎手月均收入比農民工高13.4%。
和窩在辦公室、每天兩點一線的白領一樣,騎手們都是同樣辛勞的打工者,和有多個社會身份的獨立個體,大家本質上都一樣平等。
職業或許有辛勞之分,但在踏實肯幹面前,絕無高低貴賤之説。
但外賣騎手們的買房路,除了像白領不得不待在大城市內卷尋求紮根外,他們還可以更像我們的父輩,延續着大城市做工,老家買房的傳統。並在內心,真正享受這樣平淡而真實的幸福。
幸福的途徑本是多樣的,關於尋求幸福之路,騎手可能比掙扎在奢求和現實裏的我們走得更踏實,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