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主動求潛規則?這面試細思極恐_風聞
肉叔电影-肉叔电影官方账号-2022-03-07 09:27
女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辦公桌上。
一個完全陌生的辦公室,門怎麼都打不開。

桌上的音箱傳出一個聲音:你叫什麼?你在哪裏出生?……
問題很簡單,她卻幾乎一個都答不上。
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
這時,門突然打開,一個男人宣佈:你的回答,滿分!

接着,男人熱情地歡迎她入職,還帶她在公司裏轉悠熟悉新工作環境。
咋回事?
失憶怎麼成了入職考核的關鍵?
apple tv+最近推出的8.6高分科幻職場劇**《人生切割術》**,向咱打工人靈魂拷問:
**#**如果真能“選擇性失憶”,
我們會活得更好嗎?#

這家名為“盧蒙”的公司,為機密工種發明了一種黑科技——
分離手術。
開頭那個慌亂的失憶女人,是剛做完分離手術的赫利。
辦理入職時,上司馬克一頓吹這個分離手術的“妙處”:
幫你實現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咋實現?
在大腦裏植入一片分離記憶的芯片,便能隨時切割記憶。

換句話説,它讓你分裂成兩個人格:
(公司)“外我”和“內我”。
每天上班一進入公司的“分離電梯”,就立馬切換成“內我”。

這個工作人格,會完全忘記自己的個人生活:
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家人,不記得自己有啥興趣愛好,不記得自己在公司外的任何事情……
-我有家人嗎?
-你永遠都不得而知(只要你進入了辦公室)

同樣的。
每天下班,當他們再次乘“分離電梯”下樓,又會切換回原本的自我——
回到他們的日常生活,全然忘記自己在公司裏做的啥工作,也不記得那些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事。
每天準點上下班,開工時只專注工作,下班後也不怕工作纏着你。
啊這,不就是咱社畜夢寐以求的神仙日子麼!(如果無望提早退休的話)

但……這技術真有這麼好?
很多影視劇裏的科幻高概念,看着腦洞大開,大都是為了整出一個極限狀態,以拷問困擾人類已久的老話題。
《攻殼機動隊》借義體人來問靈肉關係,生命到底是什麼;《黑客帝國》用虛擬世界來質疑現實的存在,反思人的自由意志……
同樣,《人生切割術》也借分離記憶的手術,拷問科技倫理和人的異化。
失去個人生活的全部記憶後,人會是什麼狀態?
不是灑脱,而是無措。
赫利有兩次瀕臨崩潰的發問:
我是牲畜嗎?

我死了嗎?
這裏不是地獄什麼的嗎?

失去的那部分生活記憶,真的會“干擾”你工作麼?
先回過頭來,想想記憶意味着什麼——
**不僅是你的過去,**更是你對自我的認知。
因為那些經歷,你才能認識到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感知自己是個鮮活的生命。
但進入辦公室被強制剝離後,虛無的自我認知就衍生出赫利的恐慌:
懷疑自己是不是活人。
這部劇的開場,是一個上帝視角的俯視鏡頭。赫利正躺在巨大的辦公桌上,慢慢清醒過來。
導演從一開始就暗示觀眾:
從這一刻起,她便是一隻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赫利很快被捲入無意義的工作。
每天盯着電腦屏幕上的數字流,這些數字代表什麼他們也不懂。
而他們要做的,是從裏頭找出異常的數字,收集到數據桶就行了。
我的工作就是瀏覽這個電子表格
尋找可怕的數字?

這工作聽上去很扯淡對吧?
然而,除了工作內容本身極其荒謬,讓人更難以承受的還在後頭。
由於喪失了吃喝拉撒睡的生活記憶,公司裏的這個“內我”感覺自己從未離開過工作,過着從早到晚無間歇上班的日子。
真·無情的工作機器。
-剛剛過了一個週末?
-對
-我甚至感覺自己沒有離開過


試過週末加班的胖友懂的,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赫利的工作人格得多痛苦。
赫利從上班的第一天起,便萌生出想辭職跑路的心。
可她沒想到。
等她想跑,也許已經來不及。

這家公司有一項規定,要想離職——
必須“內我”和“外我”同時提出辭呈。
可只要她一踏出電梯,便完全丟失工作記憶,忘記自己在裏頭多難受。
那個“外我”自然就不會想到要辭職。
怎麼才能讓自己出去後還記得呢?像考試作弊那樣帶個小抄嗎?
你能想到的,公司早就想到了
電梯裏安裝了識別文字符號的掃描儀器,一抓一個準。赫利好幾次帶着“辭職”的字條出去,都被逮個正着。

這場離職戰,赫利要對抗的不只是公司,她還得與自己對抗。
當“內我”提出辭呈,被告知“外我”回絕時,她怔住了:
不,這一定是弄錯了
我的“外我”不會這樣對我的

被困在公司的她,根本不知道另一個自己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接受這樣一份分裂自我的工作。
可一開始,確實是她自己自願來的。
赫利入職後重新看手術前錄的視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做這樣的選擇。

關於分離技術的不人道,不管在電視節目還是街頭抗議,都是熱議話題。
主動接下這樣極具爭議的工作,必有原因。
關於赫利的背景故事目前還沒透露(一共9集,目前更了4集),但從其他角色的案例來看,都是想逃避現實的苦痛。
上司馬克想忘記喪妻之痛,前同事佩蒂想忘記喪女之痛。
對他們而言,比起24小時飽受折磨,每天有8小時遠離痛苦記憶是個大好事。
我妻子幾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這個對我有幫助,明白嗎

那枚分離記憶的芯片,就像一顆短效人生止痛藥。
馬克進公司的前一刻還沉浸在哀傷中嚎啕大哭,下一刻進入分離電梯後便是歲月靜好,嘴角掛起了笑,步伐輕快起來。
他摸到口袋裏那團擦鼻涕抹眼淚的紙,滿臉嫌棄地隨手一丟,煩惱拜拜。


生活裏難以承受之重,對於他的工作人格來説,就像這紙團一樣無足輕重。
這種逃避真能帶來治癒麼?
馬克跟佩蒂是最好的朋友,儘管他們只在公司裏才互相認識。
佩蒂有天突然不再回公司上班,神秘消失。
後來一個晚上,他突然在公司外攔住馬克(他為啥記得馬克咱後頭聊),告訴他:
之前在公司上班時,同事們總調侃馬克的眼睛時不時就紅紅的。
可他總覺得馬克揹負着痛苦,雖然他們不知道那份痛苦是什麼,但那種感覺不會徹底消失。

痛苦讓他們選擇了短暫的逃避。
資本鉗住了人的脆弱性,允諾美好以將他們囚禁起來。
科技可以切割記憶。
但無法切割人性。

馬克的上司曾對他説過一個好消息:
地獄只是人類病態想象力的產物
但同時,也説了一個壞消息:
凡是人類能想象到的
他們通常都能創造出來

盧蒙企業,無疑是一座“人間地獄”。
這部劇沒有交代具體的時間和地點,“盧蒙”可以出現於任何時空。
導演用極為規整的鏡頭語言,呈現盧蒙內部極為規整的傾向。

“紀律性”就是公司的空間美學。
這種嚴絲合縫的剋制感也規訓着裏頭的人。
比如馬克只要起身離開工位,哪怕只是片刻,也會將座椅復位,再迅速打理下桌面。

除了處處是強迫症般對稱的構圖之外,盧蒙的工作環境配色,同樣是乏味的單調和規律。
辦公室內是藍綠色系,公司大廳也是同款配色。


配色除了凸顯出盧蒙的紀律性,它也是導演講故事的方式。
(導演本·斯蒂勒,自導自演過豆瓣8.5的《白日夢想家》。)
馬克他們所在的分離樓層,全是迷宮般的白色走廊,看起來永無止境。
這種大面積的白,暗示的是虛無,無意義的勞工。

仔細看片頭,滿屏都是主角的分身,同樣也被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如同被拽住的木偶,又如行屍走肉。

除了白,另一個大面積鋪開的顏色是綠。
一般來説,綠色象徵生命的活力。
在盧蒙則恰恰相反,它裏頭的綠色充斥着人工感。
辦公室內綠色的地板,仿製草坪,但只是草坪的假象——
暗示這裏的生命,是虛假的。
赫利在接受分離手術時,包裹着她頭部的是一張綠色的布。從那一刻起,她的“工作人格”開啓了對真實自我的圍剿。


再回到片頭,穿着睡衣的馬克從一堆西裝革履的自己裏瘋狂逃竄。
他不顧一切地奮力一躍,卻還是正正跳進了自己的工作人格中,雙手條件反射似的開始敲打鍵盤。
不管他怎麼逃,也逃不出工作全方面的圍困。

再來看,經典的紅與藍。
《黑客帝國》的紅藍藥丸成為流行文化梗後,這部劇也沿用了這組配色的意涵。
藍色是接受虛擬現實,紅色是探求真實。
員工們每次進公司後都必須帶上他的專屬藍色門卡。辦公室內也有不少藍色物件,鍵盤,紙巾盒和工作任務清單等等。


歐文,是這個辦公室唯一連衣服的裏層襯衫也是藍色的員工。
被藍色侵蝕得最徹底的他,也是裏面最循規蹈矩,最敬愛公司的人。
一個細節。
當管理員先生走進辦公室,馬克和另一個同事只是轉頭看一眼,只有他立即起身正兒八經地打招呼。

伴隨着他的衣着顏色,歐文正和辦公環境形成某種一體化。
這種一體化真的能實現嗎?
他極力逃避的生活暗面是什麼我們還不知道,但這個口口聲聲愛工作的人,卻止不住被自己的幻覺吞噬——
那些陰暗的痛苦,仍然會在潛意識裏如黑色污流般洶湧而來。

與歐文的服從相對的,是極力掙扎的前員工佩蒂和新員工赫利。
一個穿着紅色浴袍,一個有着惹眼的紅髮。
佩蒂從公司逃出後接受了秘密組織的“解除分離”的手術,一心想把內幕真相傳遞出去,拯救仍被困在那裏的人。
赫利則在公司內,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逃出去。


回到盧蒙這家公司,這個煉獄是如何誕生的?
公司創始人曾説,他究其一生,發現了人類靈魂的四要素:
悲哀(woe),嬉笑(frolic),恐懼(dread),惡意(malice)。
如果所有人都能馴服自己身上這四要素,就能獲得掌控世界的偉大力量。

説白了,不就是想讓所有人變成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從公司的理念再去琢磨馬克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是打開一個個以人名命名的文件,然後清除那些看起來“不安”“可怕”“慰藉”等的數字。
仔細看數據桶裏的列表,也正好對應上了創始人説的四要素的英文縮寫。


啊這……難道馬克他們的工作,是在規訓一批喪失情感的工作機器?
是否盧蒙公司已經眷養了一批這樣的人?
仔細回想,恢復記憶的佩蒂跟馬克提過,其實還有人在那裏遭受更殘酷的對待,他們一直被困裏面出不來……
因失憶而被剝離了自我的他們,也許就如永動機般過着只有工作的生活。
那麼,這樣的“機器人”到底還有多少?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批量生產”?

撕開這個煉獄生活之口的,沒錯,是想要逃避現實痛苦的他們自己,是他們飽含無奈的“自願”。
誰不想要儘可能地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點呢?
而這部劇在點出這份“自願”的沉重的同時,道出了以“盧蒙”為代表的嗜血工廠之惡。
它撈起那些在生活中飽受摧殘的人,為他們刨去痛苦的記憶,同時也刨去他們混在靈肉裏鮮活的“紅”。
而劇中呈現出來的世界再可怖,它最終還是想戳回“人”本身,扎心一句——
面對逆境,轉頭回避有用麼?
本質上,還是沒有邁過去。
最後,分享一個目前我最喜歡的片段:
赫利的又一次逃跑。
走廊上狂奔時,鏡頭終於不再是死寂般的工整沉穩,開始出現帶有生命活力的晃動。
赫利用力拽出紅色的滅火器,狠狠砸向那扇玻璃窗。
這一抹紅色,猶如心臟搏動泵出的一抹鮮紅——
那是她還“活着”的證明。

本文由公眾號「肉叔電影」(ID:dusheyingdan)原創,點擊閲讀肉叔更多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