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價逆天,歐洲要過苦日子_風聞
看世界杂志-看世界杂志官方账号-世界比想象更有趣2022-03-12 19:34

2月24日,美國得克薩斯州三河市,一輛油罐車行駛在路上
雷文上了車,猶猶豫豫地點着了火,停了片刻,按下了節能模式的按鈕。
“最近我這邊的油價已經瘋了,今晚開始還要繼續大漲,感覺自己每次啓動車子,都是金錢的味道。”
家住美國舊金山的華人雷文,半年前剛剛購置了一輛大馬力的後驅轎車,如今卻在國際油價創下十年新高的當下,告訴《看世界》,希望“自己的車輛退化成最低功率的版本,熬過交通成本這麼高的時期”。
1
油價飆漲一倍
在俄烏戰局的擾動下,多個歐美國家的油價已漲到歷史高位。
以美國為例,3月7日這天,根據美國汽車協會的監測數據,全美的平均汽油價格已升至每加侖4.065美元(約合每升6.76元人民幣),創下2008年年中以來的最高紀錄。其中,加州、紐約州和賓州等地的汽油價格逆天,每加侖漲到了4.24~5.34美元。
原油呢?3月1日,倫敦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就衝過了每桶100美元的關口,次日又飛速漲破110美元;到了3月7日,更是逼近140美元的高點,約為去年12月低點時的兩倍。

3月6日,美國舊金山灣區米爾佈雷的一家加油站
幸而,接下來幾天油價震盪回落。3月11日,布倫特原油價收於每桶約113美元。
公開數據顯示,在石油和石油製品方面,美國僅有8%的進口是源自俄羅斯,且幾乎不進口任何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對美國來説,禁運俄能源(3月8日拜登宣佈後,次日眾議院通過)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衝擊,卻也在給市場“拱火”。
美國的通脹一年來就沒消停過,今年2月CPI同比漲7.9%,創40年來新高。
歐元區的通脹,眼看也要收不住:2月份的CPI,同比漲5.8%,高於預期的5.6%。3月呢?俄烏戰爭影響大宗商品出口,疊加歐俄相互發狠制裁,後果不敢想。
要知道,自2004年以來,歐盟的石油和天然氣產量已經下降了一半,但同時,俄羅斯對歐盟的能源出口依舊保持着相對穩定,在歐盟能源消費中的佔比越來越大。

2022年2月2日,德國盧布明附近的“北溪-2”天然氣管道接收站附近的信息亭外,一張地圖顯示了從俄羅斯到德國的“北溪-2”天然氣管道的路線
2021年,全歐約1/3的石油、1/3的天然氣需求,都依賴俄羅斯。
高企的能源價格,已經貫穿了歐洲的整個寒冬。而在戰事僵持之際,居高不下的油氣成本除了顯現在每個普通家庭的日常支出裏,也令高能耗企業不堪重負。
2
俄歐能源糾纏
直到最近,西方實際進口的俄羅斯油氣都在鋭減中,主要原因即耗能企業、貿易商、銀行及航運公司等,都在忌憚不斷加碼的制裁法令。
黑海與波羅的海,作為俄烏兩國的毗鄰海域,還是國際海運的重要通道。由於戰爭直接威脅運輸安全,俄羅斯原油出口的運價也在同步上漲。
隨着制裁持續升級,尤其SWIFT銀行結算系統剔除俄羅斯主要銀行,貿易結算直接受限,加上港口對涉俄商船限制增多,俄油未來若“有價無市”,並不意外。
3月4日,俄羅斯剛把10萬噸優質烏拉爾原油,以比布倫特原油現貨價低28.5美元/桶的超低折扣價,賣給歐洲最大石油公司殼牌。對方還扭扭捏捏,為此向烏克蘭道歉,更於8日宣佈退出俄油氣業務。
所以,眼瞅着國際原油價格蹭蹭上漲,俄羅斯快樂不起來。

歐盟決定在2027年結束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
戰爭爆發以來,開始有貨主“拒收”俄羅斯貨物,有港口“拒絕”裝載俄羅斯貨物的船舶停靠,甚至扣押貨物。船運經紀公司Poten & Partners在市場週報中指出,一些船東不願向俄原油的買家出租船舶——想拉貨,也沒船裝。
在國家層面,部分歐盟成員國期待藉此次危機,大力推進可再生能源開發,一舉擺脱對俄羅斯油氣的高度依賴。
俄軍的炮火襲至基輔之後,就有德國媒體在2月末報道,德國將對現行的《可再生能源法》進行修訂,來加快推進新能源在該國的普及。
據稱,德國計劃至2035年,實現電力幾乎全部由可再生能源供應,比此前的目標年份提前了15年;同時,更多地推動風電和太陽能發電的發展。
而在另一邊,路透社3月1日報道稱,負責建設和運營俄德之間波羅的海天然氣管道系統的“北溪-2有限責任公司”,因制裁和項目暫停,面臨債務危機,將要申請破產。

一直以來,德國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尤為突出。標普全球就有分析報告稱,在2021年德國的天然氣淨進口量中,來自俄羅斯的份額就約佔60%。
2月下旬,在俄羅斯出兵烏克蘭後,德國總理朔爾茨宣佈,暫停“北溪-2”的審批流程——這個原本被俄、德寄予厚望的世紀工程項目,被無限期擱置已是板上釘釘。
德國“紅綠黃”三黨聯合政府中,來自綠黨的經濟部長羅伯特·哈貝克,一直積極倡議減少對俄油氣依賴。在俄烏戰爭逼迫下,德國計劃着延長煤炭發電設施的使用期限(如哈貝克所言,可能延長至2030年之後),來平緩國內對於能源匱乏的恐慌。
3
能源貧困難下狠手
歐盟的另一個“領頭羊”法國,則一直有着“重塑核電”的計劃,希望通過重啓該國境內的核反應堆建設,來應對全球氣候變暖,並在當下,平緩由地緣局勢引起的能源價格波動。
對於法國這樣的發達國家而言,收入貧困並非社會需要關注的難題,但居民的能源貧困問題卻日益顯現。根據法國2010年的《格勒內勒2號法案》,當個人在其住房內由於其經濟以及居住條件原因,無法獲得基本能源供應時,即被定義為“能源貧困”。
截至2019年,有相關研究稱,法國在住房方面存在能源貧困的人口占了17.7%,在交通方面存在能源貧困的則有20.6%;同時,有5000萬到1.25億的歐洲人,沒有辦法獲得足夠的供熱、烹飪、照明和使用家電所需的能源。
在當前能源價格普遍上漲的時期,一張油費賬單,就有可能成為使整個家庭陷入貧困甚至負債狀態的“最後一根稻草”。
法國即將進入4月大選,民意關乎執政黨命運。用中期的核電建設、遠期的能源自給,來打動目前陷入能源貧困的選民,這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在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國際關係史專家許海雲看來,歐洲國家“對俄羅斯油氣的依賴是歷史上形成的,很難改變”。他以歷史上的冷戰舉例——“如在冷戰時期,雖然鬥爭非常激烈,但是歐洲國家對俄羅斯的能源需求從未中止過。”

2019年6月5日,工人在俄羅斯列寧格勒州金吉賽普市“北溪-2”天然氣管道施工現場
以英法德為首的歐洲國家,又能否在削減俄羅斯油氣出口和控制油價之間尋求平衡?對此,許海雲向《看世界》分析,法、德為首的歐盟主要國家和英國,對俄烏戰爭有共同的立場,但在石油和天然氣問題上,它們的利害關係是不一樣的。
“短期內,三國不會在能源問題上達成一致。比如,在北溪-2項目上,英國的態度肯定是和美國保持一致,要求德國立刻停止項目,這必然要與德國自身的能源需求產生衝突。”
他同時提到,德國與英法對待核能的態度迥異,在對俄能源需求上難以統一發聲。
“比如,德國準備在2022年前終止所有核電站項目;法國的核電站發電,在其能源供給中佔比是非常高的;而英國的情況又不一樣——雖然中國撤出了欣克利角核電站的建設,但該國要發展的核電站的計劃並沒有改變。”
展望未來,許海雲認為,俄烏軍事衝突以及數百萬烏克蘭難民,會對歐洲國家的經濟、社會和民生產生重大沖擊。“歐洲國家在未來很長時間要過苦日子,所以它們不可能拿出額外資金開發新能源,或者持續高價去購買替代國的油氣。”
“俄烏戰爭最好的出路是,儘快促成雙方達成協議,儘快穩定局勢,終止烏克蘭難民大規模流入歐洲,並且儘快恢復俄羅斯的正常能源供給。因為歐洲國家不可能長期依靠油氣補貼,去維持經濟運轉和民生。”許海雲説。

當地時間2022年3月7日下午,俄烏兩國代表團在白俄羅斯境內的別洛韋日森林進行第三輪談判(圖源:視覺中國)
4
油價波動總體可控?
有大宗商品投研機構公佈數據表示,俄烏戰爭背景之下,俄羅斯原本每天約780萬桶的石油出口中,或有超過一半面臨無法運出的風險。
對於每天減少近400萬桶石油供應量的全球市場來説,短時間內找到替代來源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正是考慮到俄羅斯油氣在各國能源市場的體量,歐美國家中短期內減少對俄能源的依存度、加大金融制裁力度的決心,難以得到完全貫徹。

美國宣佈禁止從俄羅斯進口能源
儘管歐美將部分俄羅斯銀行剔除出了SWIFT系統,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七家被制裁的銀行名單中,並不包括俄羅斯最大的國有商業銀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和全俄第三大銀行、作為俄羅斯對外油氣交易主渠道的俄天然氣工業銀行。
這兩家銀行尚未被踢出通用國際支付系統,意味着制裁對俄能源進出口業務的影響,並非毀滅性的打擊。

SWIFT的總部位於比利時,分支機構分佈全球,業務覆蓋了幾乎所有的金融中心
有分析人士認為,此舉是為了確保歐洲可以支付從俄羅斯進口的基本能源,並允許其他一些重要交易,説明“西方還是希望俄羅斯在天然氣工業上保持穩定,否則對歐盟甚至國際的能源市場都是一場大危機”。
油價的飆漲很快傳導至中國國內。到3月份,中國的汽油、柴油價格都創下了十年來的新高。從去年年末至今,受全球市場的影響,國內成品油價格已經發生五連漲,下一次調價窗口則會在3月17日24時開啓。
國際油價的飆升,或將觸發國內“成品油價格機制”所設置的每桶130美元調控上限。
在俄羅斯出口的石油產品中,將近60%被輸送至經合組織(OECD)歐洲成員國,而有20%運至中國。必須承認,在俄烏戰局影響下,各界存在着對國內能否保證能源供應的擔憂。
對此,國家發改委表示,中國原油、天然氣外採比例較高,肯定會受到全球能源市場的影響,進口成本客觀上會有所抬升,但總體上影響是可控的——中國作為能源生產大國,能源供應總體有保障;中國原油、天然氣進口來源已經多元化,而且長期合同佔比很高。
稍感欣慰的是,根據上述所謂價格調控上限的130美元/桶“天花板價”,國內成品油價格不會一直隨着國際油價上漲。
而隨着三輪停戰談判的結束,俄烏戰局仍在變化,全球油氣資源還可能重新調整流向。外界有分析認為,俄羅斯去往歐洲的油氣會受到一定阻礙,歐洲則需要從美國、中東等市場增購能源;同時,俄羅斯運往中國等亞太國家的能源有望增加。不過,俄羅斯向亞太地區的出口受到基礎設施的限制,還要考慮市場消化能力等因素,“短期格局變化不會很大”。
作者 | 凌川兒
新媒體編輯 | 謝奕秋
美編 | 劉陽
看世界雜誌新媒體出品,戳這裏關注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