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acle等科技巨頭對俄羅斯祭出“極限制裁”，我們能從中獲得什麼啓示？_風聞

Oracle等科技巨頭對俄羅斯祭出“極限制裁”，我們能從中獲得什麼啓示？

李冬梅 InfoQ 2022-03-04 15:57

作者 | 李冬梅

西方對俄羅斯的全面制裁，可能會加快中國在基礎軟件等“卡脖子”技術上自力更生的步伐。

1全球多家科技巨頭宣佈制裁俄羅斯

隨着俄烏戰爭局勢日益焦灼，西方各國相繼宣佈了要全面制裁俄羅斯的消息，美國更是將俄羅斯列入科技出口管制名單中。令人意外的是，俄烏戰爭影響範圍之廣，幾乎波及了全球科技網。以谷歌、蘋果、微軟、英特爾、Facebook、亞馬遜、戴爾、Oracle 為首的 20 多家科技巨頭相繼宣佈對俄羅斯進行制裁：

Facebook 母公司 Meta、Alphabet 旗下的谷歌和 YouTube 宣佈，禁止俄羅斯官媒在其平台上投放廣告；蘋果公司除了宣佈在俄羅斯停用 Apple Pay 以外，也在俄羅斯境內停止所有產品的銷售；谷歌宣佈 Google Pay 在俄羅斯無限期暫停使用；英特爾、戴爾、AMD 宣佈向俄羅斯斷供芯片……

此外，網上也有消息稱全球第一代代碼託管平台 GitHub 正在考慮限制俄羅斯開發人員使用開源軟件。儘管此類軟件的使用是免費的，但它的許可協議仍然存在諸多限制，包括禁止受制裁的國家使用原本對公眾免費開放的代碼。

不過，3 月 2 日，GitHub CEO 發文否認了制裁俄羅斯的消息，回應稱，會確保全球開發者的正常訪問，同時也會遵守政府提出的出口管制和貿易法規。其中包括嚴格限制俄羅斯獲得其維持侵略性軍事能力所需的技術。

然，這還不算完。

3 月 3 日，烏克蘭數字部副部長亞歷山大·博爾尼亞科夫（Alexander Bornyakov）在社交媒體上表示，自從俄羅斯發起軍事行動以來，烏克蘭已經向大約 50 家公司尋求了支持，現在的目標是再向 50 家公司尋求幫助。“制裁越多，和平就恢復得越快。”他表示。

隨後，Oracle 在三小時內就回復了烏克蘭的請求，Oracle 表示已經暫停了在俄羅斯的所有業務。

2Oracle 對俄羅斯的制裁猶如釜底抽薪

相比於其他科技公司對於俄羅斯的制裁來講，Oracle 對俄羅斯的制裁是最致命的一擊。

因為 Oracle 是全球最大的數據庫提供商，Oracle 數據庫被大量應用在俄羅斯的銀行、電信和電力等領域，如果出了問題，以數據庫為基底的所有上層應用包括交通、金融、製造甚至國防都會受到影響，甚至是癱瘓。

曾在 Oracle 工作超過 10 年的白楊説道：“數據庫是基礎設施中最重要的一環。就好比人的心臟，心臟出了問題，身體其他器官也會出現問題。Oracle 暫停在俄羅斯的所有業務，於俄羅斯來説簡直是釜底抽薪。”

雖然俄羅斯也有 ClickHouse 實時數據分析數據庫和 Nginx，但政府和金融機構基本上還是會依賴 Oracle 這種商業軟件，歸結起來，Oracle 的不可替代性太高。

3“去 IOE”到底有多難？

有評論分析認為，全球科技巨頭針對俄羅斯的廣泛制裁，對中國科技企業具有一定的警醒和啓示意義，尤其是，國產基礎軟件行業應該居安思危了。

作為全球數據庫領域的“霸主”，Oracle 在中國市場也佔據絕對的統治地位。

憑藉強悍的技術，Oracle 自 1989 年進入中國市場以來，就一直在數據庫領域坐頭把交椅。Oracle 數據庫廣泛遍佈於我國製造業、金融、政府、通信系統中，即使到了 2015 年，僅 Oracle 一家的市場份額也還有 56% 之多。

這麼大的市場被 Oracle 壟斷着，不能不讓國內的用户憂心。

2009 年，阿里巴巴提出了去“IOE”的口號。所謂“IOE”，I 是指服務器提供商 IBM，O 是指數據庫軟件提供商 Oracle，E 則是指存儲設備提供商 EMC，三者構成了一個從軟件到硬件的企業數據庫系統。“去 IOE”就是要擺脱對這三家公司的過度依賴。

2013 年 5 月 17 日，阿里集團最後一台 IBM 小機在支付寶下線。這是自 2009 年“去 IOE”戰略透露以來，“去 IOE”非常重要的一個節點。同年 7 月 10 日，淘寶廣告系統使用的 Oracle 數據庫下線，也是整個淘寶最後一個 Oracle 數據庫。兩個事件合在一起，是阿里巴巴去“IOE”戰略取得成功的重要里程碑。

強大如阿里，也是歷時四年之久、耗費了巨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才完成了這一壯舉。但國內大多數企業，想要“去 IOE”並不容易。

白楊稱，對於很多大型企業用户而言，替換 Oracle 並不容易。主要是三點因素：

第一，因為 Oracle 控制着 MySQL，而中國 90% 以上的開源數據庫都是用的 MySQL，所以中國對 MySQL 生態的依賴程度更高，很多國產數據庫系統不是自主開源的，而是在開源數據庫基礎上改的。

第二，Oracle 在中國有着巨大的存量，大型企業包括一些傳統的製造業、政府機關、銀行還都在用 Oracle，如果要全部替換成國產數據庫，工作量、成本難以估算。

第三，國產數據庫的生態是沒有洗根的，如果數據庫上游有什麼異動，系統面臨的風險係數很高。

4構建國產基礎軟件的篤定感和緊迫感達到了頂峯

基礎軟件在整個信息科技體系中不可或缺且具有排他性，沒有操作系統，底層計算機、芯片等硬件資源便無法正常工作，沒有數據庫，銀行賬户裏的錢可能就亂了……

全球科技巨頭對俄羅斯基礎軟件上的一系列高壓之舉，確實讓國內科技圈和開發者心驚。

匯量科技 Mobvista 集團首席人工智能官朱小強表示，“如果俄羅斯制裁事件放在三年前，我估計會給國內科技從業者帶來巨大沖擊，或者是很難接受。但事實上，現在這個衝擊只是餘震了，我們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面，已經被美國科技制裁大棒深深上了一課，只不過對俄的這次制裁力度更大、影響更大。這會讓我們更加堅定地去在關鍵的、卡脖子的技術上加大投入，大家對基礎軟件自研的篤定感和緊迫感一定會上一個新的台階。”

其實自研國產基礎軟件這件事，已經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一直在提，卻始終沒有大的響動，朱小強認為有以下幾點原因：

第一，意識上沒有緊迫感。長期的舶來主義讓我們對像Oracle這種產品產生了很強的依賴性，這帶來的更大的弊端是人才積累不夠系統，哪怕是單點上都沒有合適的人才去地推進這件事情，獨木難支； 

第二，技術自信心不夠。過去幾年，我們實際上構建出了一些拿得出手的技術，這些技術被國外很多大廠廣泛應用，而我們卻沒有足夠的自信心去推廣，因此這些技術沒能更好地活躍在國際舞台上，哪怕只有一個成功的經驗可以借鑑，相信對整個系統工程來講都是有非常大鼓舞作用的；

第三，資本和市場缺乏耐心。中國互聯網的前二十年裏，是享受到了人口紅利和先驗經驗紅利的，也就是美國其實給我們淌出來了一條可以走得通的模式，我們將這樣的模式落地在中國市場，連接到中國巨大的人口基數上，就很容易產生C端爆款產品。相比之下，基礎軟件的研發和回報週期都很長，如果缺乏資本的長期支持，很難做起來；

第四，生態不完整。前幾年華為開放鴻蒙系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基礎軟件要發展，沒有生態就是光桿司令，很難做好。

倪光南院士也曾在公開場合表示：“（中國的基礎軟件）作為短板，真正要趕上需要一二十年時間”。

但情況也沒有那麼悲觀。慶幸的是，我們現在已經深刻認識到基礎軟件自主可控的戰略意義。去年 6 月，國家工信部表示，會盡快發佈軟件產業十四五發展規劃，加快出台關鍵技術軟件三年行動計劃，強化對工業軟件關鍵技術軟件的重點支持。

朱小強也同樣對國產技術軟件的發展保持樂觀。“無論外部環境如何變化，在基礎軟件自研過程中，我們要保持足夠的清醒，堅持普惠、平等、開源的技術理念，不能完全地單幹，要技術內建而不是把自己圈定在小閉環裏搞技術自建。”

要搞好基礎軟件自研，有以下幾個可以努力的方向：

第一，堅持真正的自研，不要拿來主義。朱小強坦言，“最初摸着石頭過河的自研 99% 的情況下肯定會失敗。但哪怕在飛往火星的途中失敗了，但是至少我們最初的夢想是火星。我們有一批想要登上火星的先烈，他們的經驗和積累已經足夠多了之後，一定會引起質變。真正的自研，總能在某些地方產生突破，哪怕這個突破不徹底，但是這種積累一定能在某個時刻為這個領域帶來質變。”

第二，資本要透過模式去看技術的本質。技術是要以商業的方式來做支撐的，不能靠國家的政策來扶持，那樣會遠遠落後於市場，要以市場化的方式支持研發，還要有足夠的耐心陪伴基礎軟件跑“長跑”。

第三，需要政策的引導和扶持。基礎軟件技術的生態需要體系化的發展，而這一點靠單一的企業很難做到，需要頂層設計。

我們不僅要全力推動國產基礎軟件的建設，國產自研芯片也亟需研究突圍之法。值得注意的是，美國還對俄羅斯進行了嚴厲的芯片制裁，外媒分析認為，美國對俄羅斯打出的“芯片制裁牌”其實就是 2019 年對華為實施芯片制裁的翻版。路透社分析認為，美國對俄羅斯斷芯，對中國來説是一記警醒，相信將推動中國加大力度實現芯片自給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