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總統澤連斯基和“表演型政治”的危害_風聞
西西弗评论-西西弗评论官方账号-西西弗评论在这里更新优秀文章2022-03-13 09:10

文/老C
澤連斯基也許無力治國,然而,在高光的國際政治的舞台上,他可以淋漓盡致的發揮自己的表演天賦。
1、
在2月23日,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前一天。《紐約時報》刊登了烏克蘭《基輔獨立報》主編的一篇文章,嚴厲的批評的澤連斯基。文章是這麼評價他的:
然而,事實卻更加平淡無奇。澤連斯基,這名演藝人士和表演者,已經被現實揭開了他的面具,暴露出他只是令人沮喪的平庸之輩。
在他擔任總統近三年之後,問題很明顯了:澤連斯基傾向於把一切都當作一場表演。對他來説,姿態比結果更重要。為了短期利益,戰略目標被犧牲了。他使用什麼詞語並不重要,只要有趣就行。如果風評很差,他就會不再傾聽,讓自己置身粉絲的包圍之中。
澤連斯基似乎並不太擔心腐敗問題——至少當那些牽涉其中的人與他關係密切時是這樣。2020年3月,當澤連斯基幕僚長的兄弟被發現提供政府職位以換取金錢時,澤連斯基什麼也沒做。最近,一名醉酒的高級議員在一場可能是由他造成的車禍現場向警察行賄,被攝像頭拍了下來。公眾被激怒了,但澤連斯基只是含含糊糊地説了一句表示不贊成的話,然後就當沒事了。
澤連斯基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忠誠的人,而不是合格的人。澤連斯基的一位曾是電影製片人的老朋友被任命為幕僚長,與他的其他朋友和知己們一起行使着巨大的權力。安全部門由他的一位曾是企業律師的發小監管,而總統在議會中的政黨則由一位忠誠的前信息技術商人掌管。總統周圍的圈子變成了迴音室。在這個過程中,澤連斯基變成了他競選時反對的那種政界人士:孤僻、封閉,周圍都是唯唯諾諾的人。
一個明顯不稱職的總統,開戰僅僅幾天之後,在社交媒體的幫助下,出乎意料地成為了烏克蘭最需要的領袖,成為了西方世界的一個英雄人物。澤連斯基在歐洲議會發布演講,他用烏克蘭語演説,由口譯為英文,演講過程中,口語翻譯潸然淚下。歐洲議員聽後起立熱烈鼓掌。
澤連斯基在一夜之間,從一個平庸之輩變成戰爭英雄。
有些人嘲笑澤連斯基,覺得一個在劇中扮演總統的喜劇演員,怎麼能真的被選為總統。殊不知,在西方的選舉民主政治中,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一項技能,就是演技。政客和演員之間的距離是最短的。澤連斯基也許無力治國,然而,在高光的國際政治的舞台上,他可以淋漓盡致的發揮自己的表演天賦。
2、
西方選舉民主政治的起源,是希臘和羅馬的廣場政治。政治家最重要的技能,就是能在廣場的演講中,調動市民的情緒,説服市民支持他們。這一點,澤連斯基無疑非常擅長。
那些知名的演講者,能把黑的説成白的,能把白的説成黑的,還能讓聽眾信服。
凱撒遇刺後的馬克安東尼,用一場偉大的演講,改變了羅馬的歷史。那些本來歡呼着“布魯圖拯救了共和國,凱撒是一個暴君。”的羅馬人,被安東尼的演講所感染。他們呼號吼叫,他們焚燒元老們的府邸,找尋布魯圖和卡西烏的蹤影,把反對凱撒的人撕成碎片。
希特勒也是演講的絕頂高手。我找過他的演講視頻,雖然聽不懂德語,但也能感受到他演講中的魔法一般的力量。
1922年的希特勒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名門出身的漢夫施坦格爾在啤酒館中聽了希特勒的演講,他是這樣評價的:“一小時前還在吵吵嚷嚷,把他推來推去的羣眾,那些高聲怒 罵的人們,現在變得鴉雀無聲,深受感動。他們屏息傾聽,早就忘卻了伸手去取啤酒瓶,似乎把講演者的每一個字都喝了進去。”
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者漢斯·摩根索的評價是“作為猶太人,我本能地感到恐懼,但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我聽到這個人演講時,被吸引和沉醉得幾乎癱瘓的感覺。”
3、
廣場政治的力量不僅僅是來自演講者,更重要的是觀眾情緒感染(audience emotional contagion)這個心理學詞彙直接用了contagion(傳染病)這個字。
大家在觀看體育比賽中,可能經常會有這種情況。你的朋友拉你去看一場球賽,你可能對足球毫無興趣,對主客隊也一無所知。但當你身處球場時,卻忍不住的被周圍狂熱的球迷的情緒所感染,和他們一起歡呼,一起悲傷。通過情緒感染,羣體的成員們能夠相互刺激並相互強化反應,直至達到一定的狂熱程度。
在羣體情緒中,保持冷靜的人,就會顯得格格不入。大家都在感動,大家都在憤怒,為什麼你不感動呢?
日本作家田中芳樹描寫了這樣的一個情節:
洶湧的熱血在會場中六萬人的體內沸騰着,大家都紛紛站起身來,手握拳頭,高舉手臂,並且高高地揮舞着軍帽,振臂狂喊.在這些人當中,只有楊威利仍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
軍官,為什麼不起立?一位滿臉橫肉的中年軍官怒道。楊放眼望去,隨即平靜地回答: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家。不想起立時,當然就有不起立的自由。我不過是在行使這種自由罷了!
然而,在羣情激憤時,不起立就是罪過。
今天在西方國家瀰漫着自我感動的反俄情緒,反俄羅斯是一種政治正確,人人過關人人表態。俄羅斯問題上沒有不起立的自由。
一位俄羅斯女歌唱家Anna Netrebko發表了這樣的聲明:
“首先,我反對這場戰爭。我是俄羅斯人,我愛我的國家,但我在烏克蘭有很多朋友,現在的痛苦和苦難讓我心碎。我希望這場戰爭結束,人們能夠生活在和平中。這是我所希望和祈禱的。然而,我想補充的是,強迫藝術家或任何公眾人物公開表達他們的政治觀點,譴責他們的祖國是不對的。這應該是一個自由的選擇。我不擅長政治。我不是政治專家。我是一名藝術家,我的目標是跨越政治分歧團結起來。”
然後她因為這個聲明不夠政治正確,沒有堅決反俄,被歐洲音樂界封殺。在羣情激奮的環境下,保持沉默都是一種奢望。
4、
傳統的廣場政治,最多也就是幾萬人。然而,新的傳播媒介,將廣場政治的威力,十倍百倍的擴大。社交媒體,把這種基於羣體情緒的廣場政治,發展到了極限。
社會出現重大熱點事件,會出現朋友圈的刷屏。在羣體的情緒下,不轉發不表態,就像犯了錯誤。至於事件的真相如何,並沒有什麼人會真正關心。重要的是情緒。
社交媒體的爆文,和廣場政治的演説,本質上沒什麼區別,都是調動聽眾/讀者的情緒。爭取製造出觀眾情緒感染。
然而情緒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東西。情緒有兩個大問題。
首先,情緒是激烈而黑白分明的。
羣體大眾的情緒也是這樣。要麼是好人,要麼是壞人。“四條腿好,兩條腿壞。”是最容易被羣體大眾理解的邏輯。善良的小白兔被邪惡的大灰狼欺負,馬上會讓網友們義憤填膺,在朋友圈爭相轉發,瞬間引爆輿情。
俄羅斯和烏克蘭的爭端,是一件高度複雜的事情。很難簡單的用一句話評價誰對誰錯。俄羅斯是入侵者,但烏克蘭也不是潔白無瑕的小白兔。即使美國很多學者,也認為北約和烏克蘭自身,對這場戰爭同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情緒永遠無法理解現實的複雜。
被情緒支配的觀眾,要麼是烏粉。烏克蘭就是絕對正義,俄羅斯就是侵略者大魔王。對俄羅斯的任何制裁,對俄羅斯人的任何報復,都是合理的。西方的社交媒體平台,公開宣佈解禁對俄羅斯和俄羅斯人的暴力攻擊言論。
要麼就是俄粉,俄羅斯偉大光榮正確,嫁人就要嫁普京。
真實世界,是灰色的。大多數問題,都不是這麼黑白分明。情緒的世界,每個人都必須黑白分明。要麼是完美無瑕高大全的好人,要麼就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對壞蛋做任何事情都是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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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情緒是多變的。
羅馬的民眾為龐培的凱旋而歡呼,為凱撒擊敗龐培而歡呼,為布魯圖刺殺凱撒而歡呼,為安東尼替凱撒報仇而歡呼,為屋大維戰勝安東尼而歡呼。
互聯網熱點事件,也屢屢反轉。
互聯網熱點事件,反轉就反轉了,無所謂。正如苟晶所説:就算我誇大其詞,你們又失去了什麼?
而現實世界中的情緒的後果更加嚴重。亞西比德煽動起的情緒,讓雅典最終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中失敗,最終葬送了希臘文明。
對俄羅斯的5000多條制裁,又有多少是情緒的發泄?被情緒驅動的歐洲民眾和政客,你們知道你們做的事情對誰有利,對誰不利嗎?
情緒把澤連斯基變成了西方世界的偶像。但如果偶像光環有朝一日破滅,反噬也更加嚴重。靠挑動情緒來獲取支持的政治家,為了持續獲得支持,只能越來越極端,越來越不理智。
最終,激烈極化的情緒帶給我們的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