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戲捧人”的困局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有一類劇，屬於看前期待不高，看後也無甚驚喜的——

《尚食》。

中華美食題材，宮女升職記，傅瓔CP同人文，再以各種仿古工藝裝點起來。

雖不至重複成《延禧攻略》2.0，也確實沒激起太大水花。

不過，飄的目光卻意外落在了一個人身上：吳謹言。

雖然以前也提及過不少次，但多數是站在批評的角度。

我們這一行似乎有個無意識習慣：好演員是用來認真審視的，而差一些的往往便只能作素材了。

但這回，我卻蠻想打破一次常規，也審視下這個所獲好評並不豐碩的演員。

因為慢慢看下來，我發現了一個既在劇中、也在劇外的細節——

吳謹言變了。

還是從角色聊起。

幾年前我聊《延禧攻略》，説它有幾點算做出了新意——

反了瓊瑤式的嬌滴滴聖母女主，靠在皇宮裏輸出暴力打天下。

也反了甄嬛式的掉書袋大家閨秀，不掉書袋不獻媚，連宮鬥都不咋正經。

魏瓔珞還沒動手，反矯大師皇上就先撕起綠茶了。

總的來説，《延禧》不屬於精巧深邃的那一掛，是靠反套路和爽感做出了娛樂性。

而《尚食》雖瑕疵明顯，卻又再進了一步，做到了“反延禧”。

關鍵在於魏瓔珞和姚子衿的區別上。

雖然都是宮女to娘娘的逆襲劇本，但兩者卻表現了兩種全然不同的取向。

前者人設夠麻辣激爽，卻多少有點不講邏輯、不合常理。

脾氣和任性都靠運氣襯着，七分天註定三分靠打人，屬於兩腳懸空的那類角色。

因此常被説，在《甄嬛傳》活不過5集。

但姚子衿呢。

勤懇得像頭老牛，甭管你怎麼折磨摔打她只管微笑着向陽而生，風吹雨打都不怕。

簡單來説，她是近些年更流行的，不靠開掛靠自己的人物。

有時候，竟不知她是因為樂觀才缺心眼，還是因為缺心眼才樂觀。

劇集開場，宮內負責膳食的尚食局招募新廚娘，主考官問進入複試的三位選手何為飲饌之道。

選手A答我要做古代米其林、宮廷Omakase，什麼高級我做什麼。

選手B答我走大眾點評路線，把最便宜的食材做得好吃頂飽就是我的追求。

只有姚子衿實誠到底，面試技巧為零——

若我不入宮

我爹便要逼我嫁人了

敢情她是來逃婚的？

看到後面會知道，姚子衿從小就是被當成太孫妃培養的，只是被人半路截胡，此次進宮並非那麼簡單（就不過多劇透了）。

但耿直、自尊的性子，從這裏就開始定調了。

再往下看，主考官對這三個回答都不滿意，要將三人一併逐出宮去。

B廚娘立刻跪地祈求，A廚娘梗着脖子不肯認慫。

只有姚姐，二話不説扭頭就走，一點脾氣都不帶。

若此處有象徵意義的話，那姚子衿等於是在卑微、孤傲兩種女主形象間，走出了一種不卑不亢的折中路子。

尤其有一段，她被罰提鈴打更，遇上比祺貴人死那天還大的雨，摔得也有夠慘。

這時男主朱瞻基（許凱 飾）恰巧路過看見，順手就赦免了她。

這是女主光環又通電了？

不，姚子衿對此是這麼説的——

好運氣

又怎會從天而降呢

她似乎急於和一步登天的金手指模式割席。

事業上。

姚子衿除了勤勞致富啥也不信。

朱瞻基説要給她份閒差，姚子衿只求紮根廚房，在灶台上實現個人價值。

處事上。

不同魏瓔珞那樣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換了隱忍且自尊的性情。

待人講究平等，愛人大方坦蕩。

還有愛情上。

老朱家全體逼着她嫁給朱瞻基，她也死活不從。

一入宮門深似海，當了妃子自己的追求怎麼辦？

從曾經的齜牙咧嘴，到這裏的歲月靜好、醉心職場。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吳謹言想改變。

但“想”是容易的，“改變”卻很費功夫。

換了新賽道的吳謹言，表現到底如何？

飄的觀感是，看得出她努力了。

首先化大開大合的表演為微表情。

心生憐憫，學會用眼簾的微微震顫表達。

猶豫要不要告發作惡的同事，情緒的層次感也多了些。

依她自己的理解，姚子衿是沉穩理智、深思熟慮的，尤其在前期存在感不能過高。

所以表演尺度大幅度縮小，不能走五官亂飛的老路。

來源 |《骨朵星番》

連拒絕太子求婚的大場面，也剋制了過剩的爆發力，更注重在眼神的決絕上。

當然，在度上吳謹言還差些把握，有時顯得有點木，有時又緊繃了點。

但總體算是有些進步在身上。

尤其難演的還有昨晚更新的大婚之夜。

姚子衿心悦於朱瞻基，又有對自由和事業的追求，故對這門婚事感受複雜、矛盾頗多。

無奈放下夢想的不捨。

與心上人攜手的喜悦。

再到最終的釋懷一笑。

吳謹言自己解析了這種人物複雜性，也一種情緒一種情緒地用功演着。

來源 |《骨朵星番》

成效究竟如何，還得交給觀眾去評判。

不過比起此前更多依賴人設的漂亮，如今能嘗試用自己的理解去豐富人物，或許算是不錯的新開始。

為什麼要特意寫一寫吳謹言的進步？

因為，這進步確實讓人們等了挺久了。

2010年演戲，2018年爆紅，隨即跟上來的答卷卻都沒有讓人驚喜。

成名本應意味着更多的選擇權和機會，可以選擇更好的劇本，她卻走了相當長的一段彎路。

《皓鑭傳》，陳舊的大女主設定，劇情到表演都失之浮誇，離地表甚遠。

《你是我的答案》，經典傻白甜，咋咋呼呼的同時又智商感人，也是早已不討喜的過時設定。

再到三搭聶遠卻創口碑新低的《幸福還會來敲門》，開着外掛闖職場的《正青春》，瑪麗蘇到讓人無語的《我的砍價女王》……

總而言之，各有各的毛病，各有各的不盡人意。

要論吳謹言這幾年最大的問題，便是眼光真不太行。

要麼，是隨了大流選傻白甜的本子，但角色不合適，再努力也只能出來反效果。

要麼，是沿着《延禧》的老路演懸浮大女主，可《延禧》天時地利的條件哪有那麼容易複製？

説到底，這暴露的是自我認知上的迷失。

吳謹言似乎不大清楚自己適合演什麼，該演什麼，以及如何演。

既浪費了多年的表演經驗，也消耗着觀眾的期待。

更可惜的是，走紅前的她分明是有自己的步調和方向的——

《老炮兒》中，她演路邊乞討的龍套女學生。

儘管出場總共也就一分鐘，但彼時初出茅廬的吳謹言，卻讓我印象挺深。

北風呼嘯中，眼神裏透出的疲憊苦態。

意外得到施捨時的訝異驚喜。

沒有過於外放的表達，情緒卻都是準的、有味的。

還有2016年拍攝的《外灘鐘聲》中，她演的平民女孩杜心美。

失戀時帶着憤怒的悲哀。

接受求婚時夾雜喜悦的猶豫。

還有即將出國前，對親人深深的不捨與留戀。

這些表演，都遠比她如今更深入人心的熒幕形象要生動。

跟隨馮小剛、管虎等大導，從更落地的小人物演起，充當配角龍套也不介意。

適合的角色能帶來更舒服的表演，也更凸顯一名演員的資質。

恰如我之前曾説，國內的許多演員最大的問題，往往不全在業務能力上，而是不清楚自己的邊界，沒有恰當的規劃。

一味跟隨大流，便容易漸漸失了本心。

不過，若吳謹言錯走的這段路，能提醒她回到軌道上，繼續打磨自己、重拾潛質。

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飄最愛寫，同時也是讀者最愛看的內容，一定少不了演技吐槽。

但我對不少演員，比起厭惡，更多還是恨鐵不成鋼。

進入演藝圈的門檻雖日益降低，但也不至於沒有——

能進入科班修習，大小熒幕上露過臉，便很難説是毫無天分的路人。

吳謹言屬於資質很差的演員嗎？

倒回十年前看，其實很難這樣定論。

中央芭蕾舞團演員出身，受過北電的科班訓練，大學起便有不少片約尋上門，紙面履歷不差。

結合前文早期的生澀表演看，也會有表演上的靈光乍現。

而且，她的古裝適配度其實不錯，纖瘦的體型配合學舞練出的體態，也適合出演這類角色。

但，靈光怎麼這麼快就不見了呢？

吳謹言代表的，或許是不少演員的境況——

實力不拔尖卻也有潛質，功夫沒少下但效果不美麗。

原因在於，並非天賦絕羣的普通演員，更容易因外在或內在的問題而影響職業。

外在，是圈內風氣。

在資本角逐的時代，一個出圈的角色會立刻被送上生產線進行批量複製，一部劇也可能幻化出無數個2.0。

這種功利環境，也在誘使演員們跟隨流量，加入複製成功的熱潮。

前幾年遍地的傻白甜，近幾年滿大街的大女主，都是拜這風氣所賜。

盲目跟從會讓表演變得勉強且刻意，而重複會讓人磨光靈感。

另一方面，也需要從內在去考查他們的方向。

吳謹言因魏瓔珞而紅，但這個角色和她最契合的並非運氣——

在芭蕾舞團因傷退役，隨後重新考學尋找新出路，進入演藝圈還坐了七八年的冷板凳，這顯然稱不上被老天眷顧。

那真正和她契合的特質是什麼？

是韌勁和倔強。

也包括《外灘鐘聲》裏從工人家庭走向時裝世界的杜心美，同樣的不服輸，同樣的認死理。

不僅是人設加成，演員與角色間的相似與共振，才是她駕馭人物的關鍵。

只是在後來，或許因為爆紅後帶來的衝擊，又或許是完成了一個階段性目標後找不到下一個方向，她有些亂了陣腳，也跑偏了方向。

角色不契合，也就沒了火花和動人之處。

當然，現在重新改變，並不算晚。

畢竟，不斷推翻過去的自己，才是一個演員真正能進步成長的途徑。

一次採訪記者問她想對十年前的自己説什麼，吳謹言的回答是——

希望你早一點找到表演的樂趣

找到什麼是對的

“什麼是對的”，這對所有人來説都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因它沒有一個能預支的答案，而是要在不斷的試錯、嘗試中總結出來。

吳謹言現在仍在找的過程中，也必須接着找下去。

但30歲之際開始重新審視與被審視，當回“新人”，其實並不是多麼深奧的難題。

只是少有人願意做罷了。

邁出這步，倒是已經具備開掘自我的關鍵——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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