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命真的“貴”嗎?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2022-03-14 22:19
文 | 黃三思
在中文互聯網上,出現黑命貴與美國警察射殺黑人等新聞時,有兩種最常見也最有代表性的觀點:
1.黑人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社會對他們的壓迫,他們不是天生犯罪率高,而是社會系統性歧視的產物;
2.黑人就是天生的罪犯,好吃懶做毫無道德在國外一定要離黑人越遠越好。
隨便點開任何一個相關新聞的評論區,都可以看到這兩種觀點的支持者們用類似的車軲轆話激情對線。

拋開個人情緒以及主觀好惡因素的影響,只考慮現實客觀事實的話,這兩種觀點其實都對。
以2011~2021這十年為例,每年都有約三分之一(更確切地説,26%~28%)的犯罪事件是由黑人犯下,作為只佔美國總人口數約13%的黑人,包攬了大約一半的搶劫與謀殺案,三分之一的強姦、襲擊與入室盜竊案件。並且,不同於其他族裔涉毒率隨着收入水平上升逐漸降低的現象,黑人族羣涉毒率在高中低收入水平區間維持着幾乎不變的比例。
但與此同時,截止至2020年,19.5%的黑人家庭處於貧困線以下,高於所有其他族裔(Statista)。在美國幾乎所有的地區,黑人社區幾乎都是高貧困率、低受教育率與高犯罪率的代名詞,而貧困一直都是犯罪的最佳土壤。

換句話説,民權法案雖然解除了種族隔離和(明面上、直接的)種族歧視,但是大部分黑人的生活並沒有自然而然的變好,而是一直處在貧困-犯罪-犯罪導致就業困難-更加貧困的惡性循環之中。
如果只是滿足於下一個“兩條腿好,四條腿壞!”這種程度的結論,那麼以上的內容基本已經足夠讓兩種觀點的支持者們當作錘子用來互相開顱了。但我們今天想要討論的,是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美國社會能幾十年如一日的穩定且持續地向社會輸送高犯罪率的黑人,維持全美範圍內普遍存在的貧窮且混亂的黑人社區,以至於鬧到今天這種黑人犯罪率居高不下-警察看見黑人就摸槍-打死黑人-遊行鬧事打砸搶-繼續打死更多黑人的無限循環?

為什麼一個收錢替店主(深色皮膚,疑似南亞裔)看守店面的小年輕在被人追打的過程中開槍反擊殺死兩名人,擊傷一人(均為白人),會被媒體渲染成極右白人民兵受白人至上主義感召蓄意槍殺遊行者,甚至讓不少人在相關新聞高強度翻炒近一年後還堅信他殺的是黑人?
第一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國會山需要這樣的黑人族羣,所以美國政府放任他們不停下滑;而大量底層社羣缺乏領袖,所以無法擺脱貧困-犯罪的死循環。

先從國會山的態度講起:再重複一次作者已經在《台灣問題在加速》這篇文章裏已經講過的話:美國政治的核心問題一直都是選舉問題,任何與選舉無關的事情都不重要。

民主黨與黑人族羣的聯盟,始於1964年林登約翰遜簽署《民權法案》。廢除種族隔離政策讓民主黨成為了黑人族羣的拯救者——用約翰遜自己的話來説:”我將讓這些黑鬼(那個N開頭的詞)在未來200年都投票給民主黨。”
他的判斷一點都沒錯:自民權法案之後,廣大黑人羣體確實成為了民主黨的大票倉。在他之後舉行的每次一大選中,80%以上的黑人選票投給了民主黨,剩下的20%裏也只有10%左右投給了共和黨。更關鍵的是,在總統大選這種重要時刻,黑人社羣出來投票的比例也顯著高於其他少數族裔,不遜於白人羣體。

為何黑人羣體的投票如此重要?為了避免讀者無聊,我們先説結論:失去黑人選票,意味着民主黨失去和共和黨競爭的資本。
以投票參與率近幾十年內最高的2020年大選數據為準,在美國1.68億登記選民裏,美國各州平均有66.7%的人蔘與投票,其中白人參與率最高為71%(正常為~65%左右),黑人其次58%,亞裔60%,西班牙裔54%。最後的結果可見下圖:

初看起來兩方主要投票來源都是白人,其他人種似乎不能影響什麼大局,但是我們不能忽略一個點:搖擺州。
在美國50個州里,大部分州的傾向其實非常明顯:東西海岸發達州(的城市區域)支持民主黨,中西部聖經帶為典型的保守州(的鄉村地區)支持共和黨。發達州城鎮化率高,城市居民佔比高,所以民主黨在絕大多數時候穩拿這些州的選舉人票;同樣的,保守州大城市數量少,城鎮居民佔比相對較低,鄉村地區及小型城鎮居民人口數佔優,故此共和黨在絕大多數時候穩拿這些州的選舉人票。既然這部分州的結果不需要投票大家都能猜出來,那麼真正會決定大選結果的,只能是少數忽藍忽紅的搖擺州,這一點其實從大選競爭階段雙方投入的時間與資金上就能清楚看出。

(2004年美國大選時小布什與戈爾在最後衝刺階段關注的重點,一個手掌代表一次訪問,一個美元符號代表一百萬競選資金投入)
搖擺州的人口比例如何?
以俄亥俄,威士康星,密歇根,賓夕法尼亞,北卡萊羅納,佛羅里達這六個最典型的搖擺州為例(2019年數據):
俄亥俄州:白人81.30%,黑人12.41%,其他3.85%
威士康星州:白人85.43%,黑人6.41%,其他4.44%
密歇根:白人78.41%,黑人13.79%,其他4.10%
賓夕法尼亞:白人80.53%,黑人11.18%,其他 4.65%
北卡萊羅納:白人68.68%,黑人21.44%,其他5.75%
佛羅里達:白人75.12%,黑人16.07%,其他5.73%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統計數據我們可知,在近三十年裏,白人羣體對於民主黨/共和黨的選票基本上穩定在為五成共和黨,四成民主黨的比例上,這一點在搖擺州最為典型,因為藍州會更加傾向民主黨,紅州會更加傾向共和黨。

(皮尤研究中心的統計數據)
而民主黨在白人選民間輸給共和黨的約10%的選票從哪裏來?亞裔或者西班牙裔?以兩者在搖擺州的人口比例,哪怕全部投給民主黨也改變不了結果,更別提佛羅里達的西班牙裔主要來源是從古巴逃出來的前朝餘孽,一直對在豬灣事件時拒絕進一步干預的民主黨身懷怨望。
所以,考慮到大部分時期白人與黑人接近的投票率,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所有的搖擺州,只要黑人人口比例接近或等於白人人口比例的~13%(扣掉不投票或支持共和黨的20%),那麼民主黨就有跟共和黨掰腕子的機會。
而根據上面給出的搖擺州人口比例數據我們可知,在除了威士康星和賓夕法尼亞之外的其他幾個搖擺州,只要穩住基本盤,民主黨便有一定概率勝過共和黨。而在威士康星與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在穩住基本盤的同時拉攏大約2%~4%的中間選民,即可戰勝共和黨。

同樣的,在不影響己方基本盤態度的前提下,共和黨也願意在這幾個州對黑人選民釋放一定善意:即使不能讓他們轉投共和黨,能讓他們不投票或者投給第三方,分散一些民主黨的選票也是極好的。
那麼,既然民主黨需要討好黑人羣體穩定基本盤,為什麼民主黨在黑人羣體忠誠的為他們提供了大量選票的情況下放任他們掙扎在貧困與暴力中?
原因有三個:
第一、黑人社區的貧困,是歷史性的遺留問題,沒那麼容易解決。
請注意,這裏所説的不是單獨的某個黑人,而是黑人社區這個整體——沒有人能單獨存在,至少在美國這種沒有從上到下什麼都管,想要什麼都得自己爭取的社會,所有族裔所獲得的社會資源都取決於所處社區以及社區領袖的爭取。
別復讀那些美國族羣分裂必然藥丸之類車軲轆話——美國的不同族羣沒法分裂,因為他們壓根就沒合在一起過。事實上,除了部分特別熱衷於向WASP靠近的中國人以外,美國其他族裔不管在哪個州,一直以來都保持着抱團扎堆住在同一片區域,投票給同一個候選人,在某個行業裏互相提攜自己人的習慣。

而黑人社區面臨的問題是什麼呢?首先,他們沒趕上財富增長的歷史機遇,其次,他們的社區領袖消失了。
所謂財富增長的歷史機遇,指的是美國歷史上塑造了現今財富分配格局的兩次重大社會政策:(一)1890年前,每户美國人家庭都可以申請獲得免費土地的政策,由於奴隸制等原因,黑人基本上沒法通過這項政策獲得土地;(二)二戰結束後聯邦政府通過政府信用擔保,組織銀行團以3.5%的極低首付和長期固定利息貸款將大量中產階級工業人口遷移到大城市之外的“郊區化”運動,被這項政策排除在外使得大部分黑人被困在了各種產業逐漸遷出,不斷衰敗的北部諸多工業城市之中。

(1967年底特律騷亂)
沒趕上歷史的快車,是否意味着不可能脱離貧困?對於白人來説當然未必,但是對於黑人來説,幾乎是一個必然:在美國歷史上,其實並不缺乏自力更生出人頭地的黑人——早在南北戰爭之前,南方種植園的奴隸主裏面便有一定數量的黑人奴隸主;南北戰爭之後,大量被解放的自由黑人也通過各種方式在美國各州謀生,其中不乏取得了一定成就者,舉例來説,在1910年時,南方州有1/4的黑人農場主是土地所有者,而非租賃者。
但是為什麼他們的財富很難延續?因為他們身處的社會並不是非常能接受他們這個羣體有所成就。

華人也好,黑人也罷,在美國都屬於少數羣體——而少數羣體過得比主流羣體要好,顯然是不可接受的。在”這幫黑鬼/Chink憑什麼比我有錢“的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剩下的問題就是何時動手”糾正錯誤“了。
對於華人,有1871洛杉磯反華暴亂和1877舊金山反華暴亂。對於黑人,有1921塔爾薩大屠殺,更有全美各地時常出現,持續數十年<搭配>的私刑活動。

故此,我們可以説,少數族裔在美國過得比主流羣體更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取死之道。出頭得早,並不代表能搶佔先機領先他人,反而意味着被肉體消滅的概率更高——還是那句話,直到攝像機,公共電視網和聯合國出現之前,在美國這種沒有從上到下什麼都管,想要什麼都得自己爭取的社會,生存的權利對於少數族裔來説並不是政府必須保障的。這也是為什麼黑人羣體一直普遍性的深陷於貧困之中的根本性原因。
至於社區領袖為什麼會消失?一方面因為聯邦政府對於有組織黑人運動明裏暗的鎮壓(黑豹黨、馬丁路德金),一方面因為民權法案廢除了基於膚色的強制性隔離,使得大量有所成就的黑人精英迅速脱離了黑人社區。沒有了社區領袖的後果是什麼?我們可以對比亞裔社區與非裔社區的區別:雖然華人投票率低導致華裔議員經常需要從其他族裔處獲得選票,以至於在為法案投票時經常站在其他族裔的立場上(典型如加州),但是以美國華裔為典型的亞裔羣體在過去兩百年裏很好的維持了抱團聚居的傳統,不管是收入微薄的體力勞動者,還是實現社會階層躍升的律師、醫生,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聚居在同一個或者相鄰的社區裏。這一點,直到二三十年前,不同來源的華裔移民大量進入美國之後才逐漸開始發生變化。

(馬丁路德金遇害)
**社羣抱團有好處也有壞處,壞處當然是會滋生只敢趴在自己人身上吸血的黑社會和“鄉賢”,但好處是可以實現稀缺資源的內部分享與調配。**更具體地説,是申請大學時的一封推薦信(約等於我國高考+10~10000分,取決於寫信人身份),找工作時的一個內推(根據CNBC的報道,美國職場上85%的工作是通過內推完成,有70%的招聘信息從未公開發布),關鍵時刻律師的一通電話,甚至僅僅是商業或教育問題上的幾句建議。
正所謂第一個一百萬最難掙,對於一個社區來説,第一個律師、第一個醫生也是最難出的,但是一旦有了第一個,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就會快上非常多——不要以為單純重視教育就一定能翻身,閉門讀書然後參加幾場考試就可以成為國家公務員這種好事只在東亞地區才有,美國的醫學院和法學院光有考試技巧可不夠。

截至2018年,亞裔羣體在平均收入、大學受教育率兩項數據上都大幅度領先包括白人在內的其他族裔(圖五、六),這個因素當然有美國開放移民後大量掐尖世界各處精英亞裔入籍的影響,但是考慮到亞裔在美人口總人數從1970年代的百萬之數到2020年的接近兩千萬,近二十倍增長幅度的情況下收入水平與教育率還能保持逆勢增長的勢頭,這一結果固然與美國移民政策的篩選有關,但也與亞裔社區互相提攜,互相幫助的傳統分不開關係。
第二,黑人社區的貧困,對民主黨和黑人社區內部的某些人來説有利。
一般來講,新聞媒體談及投票傾向時喜歡以州為基礎單元,所以存在“紅州”“藍州”這樣的稱呼。但是,如果把尺度進一步細化,以市鎮為基礎單元,我們會發現一個反直覺的現象:紅州不那麼紅,藍州不那麼藍。
以最典型的紅藍州加利福利亞與德克薩斯為例:2020年總統大選中,深藍色的加利福利亞有六百萬人(34.3%)投給了川普,深紅色的得克薩斯有五百萬人(46.5%)投給了拜登。


這種政治傾向的分野,是由經濟基礎所決定的:
對於發達州來説,居住在鄉村與城市遠郊區域的大多為中產階級往上的羣體,民主黨對於低收入羣體的各種補貼,都是從他們身上收來的税,所以住在這些地方的人羣(無論膚色種族),傾向於共和黨的會稍微多一些(10%左右差額)。
而居住在城市區域的羣體,除了少量中產階級與富人外,以低收入人羣為主,包括但不僅限於非裔、西班牙裔。這部分人口的政治傾向,天然傾向於給予他們各種福利與補貼的民主黨。
對於農業州等不那麼發達的地區,鄉村地區算不上富裕,但是因為宗教原因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同樣更傾向於共和黨(畢竟民主黨也不怎麼給非少數族裔福利)。城市區域則與發達州類似,擁有知識分子+貧困少數族裔社區這兩個更傾向於民主黨的羣體,在投票地圖上表現為千紅之中一點藍。

但任何政治傾向都不是天然且不變的:收入提高,社會階級躍升之後,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搬到環境更好,治安更優,各種基礎設施更佳的遠郊小城市或城市中的豪宅區。與此同時,社會位置的變化會讓人在政策偏好上同樣發生變化:拿福利的人希望福利更多、更好;沒資格拿福利,反而需要交税承擔福利成本的人,自然希望税收更低。
同時,美國地方選區的劃分非常有門道:參考下圖中北卡萊羅納州國會第12選區,這個複雜到堪稱畸形的選區劃分,是民主黨精心規劃設計,確保選區內黑人鐵票佔絕對多數的結果,而這種造型的選區在美國各地比比皆是——民主黨和共和黨都需要通過這種手段來保證競選時本黨能夠佔優。

這也是為什麼民主黨不希望自己選區內的黑人選民大量提升階級——階級躍升之後,一定會有人因為中產階級對減税的渴求而改換門庭,導致選區內支持者比例發生變化。
同樣的道理,民主黨也不熱衷於那些可以提高本地治安與基建水平的政策——因為這樣會帶動本地房價,更高的房產税會將低收入居民擠出本地,吸引對民主黨的支持度沒那麼高的中產階級入住,導致選區內兩黨力量對比失衡。
對於民主黨來説,多發食品券、減輕輕罪起訴率甚至不起訴之類能直接提高選民忠誠度,維持本選區低吸引力的手段才是最好的,提高教育水平、提高整體收入水平這種複雜又困難,甚至會導致鐵盤流失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有人願意推動。
同樣的,貧困社區內部也有人希望保持原狀,這一點可以參考**《城中城:社會學家的街頭髮現》**這本書,作者在訪談芝加哥貧困黑人社區的一手資料證明,即使是黑幫橫行,毒品氾濫的貧困社區,黑幫老大這樣的既得利益者同樣可以過上奢侈的生活,而他們的手下往往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既得利益者與議員們互惠互利,底層雖然不滿但又缺乏改變的能力,黑人社區的貧困與混亂,就這麼一年又一年的延續了下來。

第三,黑人羣體內部同樣存在着基於種族的歧視鏈。
按照黑人經濟學家托馬斯·索維爾在《美國種族簡史》裏的劃分,美國黑人羣體大致上可以分為三個不同羣體。
首先是大部分居住在東海岸紐約等大城市,也被稱作“黑猶太人”的西印度羣島黑人移民羣體便保持了類似於亞裔羣體集體抱團,互相提攜的傳統。相應的,雖然西印度羣島黑人移民羣體只佔全美國黑人人口比例1%左右,出任公職的比例確是黑人社羣中最高的——以紐約市為例,在過去幾十年裏,擔任中上層公務員職位以及商界管理職位的黑人幾乎都屬於西印度羣島黑人移民羣體。
其次,是位於法屬新奧爾良地區的“克里奧爾血統”自由黑人。因為獲得自由時間更早,擁有財產更多的原因,這個自由黑人羣體在政界、商界等中上層社會擁有大量職位。

最後一類,也即是南北戰爭後的解放黑奴,其處境與上面兩者完全相反。作為佔絕大多數比例的解放黑奴,除了鳳毛麟角般的少數佼佼者,在所有領域都缺乏代表性人物。而不管是西印度羣島黑人移民,還是克里奧爾血統自由黑人,對解放黑奴這個羣體都算不上友好。

西印度羣島黑人移民往往經濟狀況較好,重視教育,平均水平處於中產階級往上,所以犯罪率非常低——比美國白人都要低——但是當南方黑人湧入東海岸大城市,提升犯罪率並影響地價時。他們的第一反應與白人或者我國網民非常類似:指責這些南方黑人粗魯、庸俗、邋遢、是犯罪分子,會威脅到整個黑人羣體在廣大白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克里奧爾血統自由黑人則更進一步:他們不僅不反對奴隸制,甚至許多家庭擁有黑奴;同時他們因為混血等原因膚色較淺,故此在文化上更傾向於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完全不認為自己與黑奴之間存在什麼共通之處。故此,這個羣體在《自由宣言》解放黑奴幾十年後仍然與其他黑人羣體保持着拒絕接觸,絕不通婚的態度。
故此我們可以看到,人口比例最高的自由黑奴羣體,不僅從一開始就缺乏領導者,也缺乏幫助者——對黑人教育水平提升幫助最大的不是其他黑人羣體,而是教會傳教士,南方最先建立的1000家黑人學校從資金到教師都來自北方地區教會的直接支持。

作為這種孤立局面的結果,自由黑奴羣體保留了大量作為種植園奴工時期習得的習性:輕視教育(教奴隸讀書識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違法的),懶惰、磨蹭、消極怠工(給奴隸主工作時過於積極屬於智力殘障的一種),至於撒謊與盜竊,更是奴隸在種植園生存下來的必要技能。而這些習性進一步的影響他們在經濟上改善自身處境,無法形成能夠改變社區風氣的正循環。
説了這麼多,並非是想為某些族裔辯護——治安的好壞是可以通過數字來體現的,説得再多,也改變不了大家用腳/錢投票時的選擇。本文想要反駁的,只是“O國/O族人都XX”這種毫無意義的廢話。
人是環境的產物——這裏説的環境,指的是以一個人為中心,以人際關係與社會生活意義上的強弱鏈接所構成的社交圈。

**每個人——無論中外、無論貧富——他/她的社交圈都是一個範圍極其有限的小圈子,這個圈子的尺度在150人左右(社會學意義上的“鄧巴數”)。**在更細緻的模型裏,這個150人的圈子被進一步細化為了5-15-50-150四層,親密度由內到外依次降低。真正會對彼此行為方式、思想觀念產生影響的,基本上集中在內圈這50人裏。而除了那些內心強大、目標明確、意志堅定的極少數,一般人很難在羣體之中保持與羣體主流觀點相悖的行為模式——小問題上有一定區別很正常,但是如果處處與身邊環境格格不入,自然很快就會被排除出社交圈子。
一個社區羣體的整體風氣,一般不取決於單獨的某個人,而是由這一個個小圈子所決定。舉例來説,亞裔(不一定是華裔)社區在整體上都重視教育、鼓勵勞動、鼓勵互相提攜,所以那些出身全美各地不同亞裔社區的人,在教育、勞動等問題上的觀點與理念都高度接近。而非裔因為內部分歧與理念差別,出身在紐約哈萊姆區的西印度羣島裔與出身於布魯克林的“自由黑人”後代,在勞動、教育等方面的觀念差異可以説天差地別。

歸根結底,膚色並不能“自然而然”決定一個人的想法,比如費城兩個犯罪重災區Kesington和camden就是一個白人為主一個黑人為主,兩個社區除了膚色不同之外,在犯罪率等問題上幾乎一模一樣。換句話説,《尚氣》電影裏面那種滿足於當一輩子泊車小弟,以偷客人車出去飈車為最高追求的華裔其實完全有可能存在——只要這個人不在華裔社區長大,從小在Kesington或者camden這種高犯罪率貧困社區裏打滾就行。

一個貧困社區(不管居民膚色如何)對城市與居民造成的影響是非常類似的——糟糕的社區風氣、社區領袖的缺乏以及犯罪率等問題疊加,會使得成長於其中的新生代往往無法獲得比上一代更好的工作,也沒法給更下一代做出表率與榜樣,而高犯罪率等因素又會對本市其他社區產生擠壓,使得其他高淨值人口選擇地價進一步下跌之前賣房搬出。而地價的下跌又會影響本地財政收入,使得醫療、教育、治安支出被削減,進一步惡化本地環境,迫使更多高淨值人口流出,直到本地人口結構變成走不掉的窮人為主才會停止。
雖然我國總體上仍是一個單一民族國家,但是龐大的人口基數使得少數民族人口在絕對數量上仍然不可忽視。隨着經濟的發展與國土資源的開發,快速的人口流動會讓我國各地的人羣(包括但不僅限於少數民族)更加緊密的社會生活與生產聯繫起來。“O國/O族/O省人都XX”這種話,我們是否在日常生活中有所耳聞?讀者們當然可以對千里之外的異族毫不關心,但是對於生活在我們身邊,擁有相同身份的人,我們應當抱有什麼樣的一種態度?想清楚這一點,對於我們的未來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