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聖范蠡:千金散去還復來 | 中國古代商業人物系列_風聞
砺石商业评论-砺石商业评论官方账号-砺石商业旗下专注大公司深度报道的专业商业媒体。2022-03-14 08:12
**導語:**商業一直是人類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古代也有着很多傑出的商業人物,但較少被世人瞭解。為了歸納這些源自古代先人的商業智慧,以啓示當下,『礪石商業評論』專門策劃了《中國古代商業人物》系列,以饗讀者。本期人物是被譽為千古商聖的范蠡。
劉黎平 | 作者
西漢的國都在哪裏?
當然是長安。
但是劉邦稱帝是在哪裏?如果你回答是長安,那肯定是錯了。
公元前202年,剛剛殲滅楚軍的劉邦,在汜水之北稱帝,具體而言,他的稱帝之處就是陶,即今天的定陶。之後,他把國都暫時定在洛陽,劉邦表揚漢初三傑的講話,就是在洛陽。後來聽取婁敬的建議,才決定建都長安。
這裏的重點並非劉邦,也不是洛陽,西漢三傑和長安,而是一個地名:陶。
當我們看楚漢演義的時候,記住了咸陽、彭城、滎陽、成皋、沛縣等諸多地名,卻沒能多關注一下陶這個地名,殊不知,在春秋戰國乃至於漢朝,陶都是一個具有強烈存在感的城市。
而這座城市,和一個春秋時代的首富緊緊維繫在一起,此人就是:
范蠡。
商聖范蠡。
一
越國首席軍師下海經商成首富
公元前473年,越王勾踐得償所願,滅吳報仇。
然而,勾踐最得力的助手范蠡不開心了,他深諳人心,知道那個鷹鈎鼻子老大的德行,這種人一塊搬磚可以,一塊喝酒吃肉就不行,所謂能共患難不能共享樂的那種,於是辭職下海,幹起了買賣活。
范蠡的下海不是沒有把握的,一來他有理論儲備,二來他有實踐準備。
理論上,他曾經聽過春秋首席經濟學家計然的課,計然有七策,基本上都是經濟上的,只用了五策,越國就復仇成功,還剩下兩策,范蠡就撿個現成的,拿去經商。
關於智庫資源被用掉多少,還剩多少的説法,不只是在計然這裏,在文種那裏也有。
文種也是輔佐勾踐的天花板級別的軍師,他制定了九術,只用了三術就成功,成功後,勾踐就送了他一程,送他到越國曆代先王那裏去運用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六術。
不管版本怎樣,説明一個事實:越國的復仇滅吳計劃,只是當時經濟戰略理論當中的一部分,計然和文種的戰略思想,覆蓋了戰爭和經濟的方方面面。
實踐上,計然的經濟理論運用在越國身上,已經取得明顯的成效,范蠡也是這些經濟戰略的執行者,好不好用,怎麼用,他都知道,畢竟是練過手的。
因此,范蠡胸有成竹地説:“既已施於國,吾欲用之家。”
既然已經在國家大事上見效,我打算用在發家致富上。
范蠡經商,足跡在東部,在齊國,他換了一個馬甲,名為“鴟夷子皮”。
先是在海邊經營農業,創業是艱苦的,“苦身戮力”,迎着苦鹹的海風,在海濱貧瘠的土地上耕耘,其艱苦程度可想而知,都用不着怎樣腦補。
沒花多少時間,就富起來了,“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也就是大富。
躋身富豪榜,知名度再次爆棚,煩惱也來了,諸侯們又在向他招手,“齊人聞其賢,以為相。”
因為善於經營而被聘用為齊相,這説明在春秋時期,諸侯國還是重商的。
但范蠡對自己的身份界定很明顯:純粹的商人,不再和諸侯攪合。
他轉身就跑,而且是裸捐之後再跑,從決絕的態度來看,他分明不想和任何一個諸侯國捆綁在一起。
二
春秋時第一大商業中心在定陶
第二次創業,范蠡選擇了一個商業制高點,而當時的制高點不在洛陽,不在臨淄,而是在陶。
為什麼是陶?
范蠡的解釋是:“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陶居於天下的中心位置,各地都在這裏交流,貨物集中進行交易的地方。
也就是説,陶是一個商業大都市。
司馬遷也認為陶是一大中心城市,“陶、睢陽亦一都會也。”
從西周開始,就有洛陽是天下之中的説法,周的國都在豐鎬,但又設洛陽為東都,按照周公的版圖,洛陽是諸侯進貢上繳財物的地方,因為關中偏西,而洛陽居天下之中,四方的財物運輸里程到洛陽最適中。
洛陽,是王朝進貢體系的天下之中;而陶才是真正商業意義上的天下之中。
陶曾是曹國的首都,其地理位置可謂“襟帶河濟,扼控魯宋”,黃河和濟水是其衣襟,魯國和宋國的必經之地。
而這個在後人心目中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曹國,在史上曾經是富強之邦。
曹國是周朝的嫡親諸侯,其始祖是周文王的嫡六子曹叔鐸,春秋時期不是七雄,而是十二雄,其中就有曹國:魏、楚、齊、趙、韓、魯、衞、曹、宋、鄭、陳、許。曹國的政治使命很重大,是要和魯國一起拱衞周王朝東邊的領土。更遠一點説,舜在這裏捕魚,後來又在這裏建宮殿,商朝的開國國君則在這裏建都。
陶一帶的居民天生喜歡積蓄,哪怕是吃得差,穿得不光鮮,也要存大把現金在保險櫃裏面,“能惡衣食,致其蓄藏”,可見其貨幣存儲量很大,購買力估計也很剽悍。
范蠡來到陶的時候,至少是在公元前473年之後;而曹國,在公元前487年被宋國所滅,但諸侯政權的更替,並不能影響陶的商業中心位置。
范蠡在這裏,又換了個馬甲,名為“陶朱公”,然後囤積貨物,相時出售,他不太注重在貿易過程中的人的因素,而是注重時機,也就是説管你張三王五六麻子,我只管何時進貨,何時拋出,人只是個執行的工具而已。
原文記載:“與時逐而不責於人”。
三
春秋首富的發家週期:六年
從《史記 越王勾踐世家》來看,范蠡第二次創業從事的是農業和畜牧業,同時又進行貿易,準確地捕捉行情,其利潤空間在十分之一左右,“逐什一之利”。
而之後戰國時代洛陽一代的商人,則是將其定位在百分之二十。
縱橫家蘇秦早年從事政治活動未成,很困頓地回到家裏,被人嘲笑,家人親戚都勸他從事商業,在他們的口中,理想的商業利潤是這樣的:“逐什二以為務”,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不知道是不是戰國的商業利潤比春秋時代的提高了,或者只是一個籠統的説法。
關於范蠡的盈利法寶,經營原則,史書並沒有過多的闡述,既然范蠡聽過計然的課,那麼范蠡所遵循的應該是計然在會稽山課堂上所講的“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物價高的時候就像扔糞土似地拋出去,物價低的時候就如同買珠寶似地買進來。
范蠡在陶邑再次致富,具體數額沒有記載,但是他致富的節奏有記載,“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十九年時間三次登上富豪榜,平均六年左右,這和計然所説的每六年一個農業和財富輪迴是相吻合的。
計然認為,當時的農業收成,六年豐收,六年乾旱,十二年一次災荒,在他的眼裏,經濟週期似乎就是十二進制,范蠡的發家週期正好踩在這個節奏上。
行走在計氏財富週期道路上的范蠡,很自信地把自己的財富拋出去,然後一路追上去,六年之後,扔出去的財富又穩穩地落到他手上。
范蠡既然已經看清了財富的軌跡,所以把財富裸捐出去之後,自然有把握再賺回來,因為他知道走到哪個階段,就會在哪個階段還回來。
范蠡生活的年代,與司馬遷相去不到三百年,不算很遙遠,所以其記載應該可信度比較高,史書中的范蠡也有可能是一羣商人的綜合體,甚至被理想化了。但至少也能看出先秦時期的商業生態:理論上遵循十二進循環制,進出上貴賣賤守,善於盈利而不貪利,善於在商人身份和諸侯身份之間做明白的切割,這一點范蠡比呂不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