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李雪蓮是命運洪流中的一顆骰子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2-03-17 18:05
■ 本期輪值毒叔****■****
****■鸚鵡·史航■

史航:《我不是潘金蓮》寫的是一些很讓人心疼的人的故事,震雲老師來寫,一滕來導,小卓來改編,我們大家來演,我們不是為荒唐而荒唐,是為人生而荒唐,是為了替人説話而荒唐。
**史航:**我們現在該輪到張歆藝老師,剛才説了在背叛原著的時候張歆藝老師也出了一些主意的,但她最主要的是為什麼拿定主意要來演這樣一個角色。
**張歆藝:**我肯定首先是因為喜歡震雲老師的原著,其次是我看到劇本的文本的時候其實挺驚訝的,因為我覺得它已經非常好了。我説一個後話,後來我們年前的時候有一次聯排,史航老師那次你沒來,我先生來了。他之前在上海演的《前哨》也是一台話劇,其實沒演太過癮,我們倆都很喜歡很關注戲劇,其實之前他一直想看我排練,我説你別來,我們的工序很複雜,一直也沒有一個最好的版本,包括聯排的版本也不是我們最終的版本,但他還是堅持想看,因為他也很喜歡一滕和震雲老師。他來看了之後我其實有點緊張,就像家長來看孩子彙報一樣,我演的過程中一直不敢看我先生的眼睛,他坐在那個暗區裏邊,我終於演完之後從地上起來,他就説太好看了,你們這個文本太強了,而且他説一滕的改編沒有很脱離原著,我們這裏邊有戲曲、有説唱,還有很多的元素綜合在戲裏邊,但一點都不覺得誇張,全部都在情節當中、情理之中。我們演員情緒隨着這個形式一直像流水一樣走到最後,涓涓細流最後匯成一股大河的感覺,而且很痛快。

**劉震雲:**袁弘老師説的是真話嗎?
**張歆藝:**他從來不跟我説假話。
**劉震雲:**那袁弘老師是真有目光啊,他還真看得懂話劇。
**張歆藝:**他批評我的時候也是真批評。
**劉震雲:**我覺得他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張歆藝:**我看完當時就找丁一滕聊天了,一滕就邀請他演他們鼓樓西后邊的戲,現在我們馬上要去廣州演出了,我的感受就是,如果未來我們公演大家看了之後,我覺得很多女演員會羨慕我的這樣一個角色。我覺得一個女演員只要她喜歡戲劇,她是個演員,就無法拒絕這個角色,因為真的很精彩,整個戲就看她在一直在講述她的故事,她為女人、為中國的女性去發聲。到後來我跟潘金蓮隔空對話的時候,我説你為什麼老跟着我,你怎麼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呢?金蓮就説,金蓮説因為人人都叫你潘金蓮,是你一聲聲把我叫出來的,後面就出來了戲曲的台詞,然後我説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呢,你的名字都能殺人。因為在以前潘金蓮最後就是死了,到現在一個女性被人家叫做潘金蓮,雖然沒有人拿刀來殺你,但她幾乎等於是社會性死亡了。
這就是為什麼到今天我最後會跟金蓮説,我不要有來世了,我也不要做女人了,我就希望這個世界上不要有任何一個女人被叫做潘金蓮,這個是我們最終要表達的東西,它是很大的,也是非常有女性觀點和視角的,還有我們的姿態的。所以我先生就覺得一滕很了不起,一個這麼年輕的導演然後這樣的一個判斷和格局,他能站在女性的視角去講述一個像《我不是潘金蓮》的原著小説這麼一個荒誕有趣的故事,最後他能把立意從裏面拔起來。李雪蓮這個人物也是這樣的,最初我提的意見無非就是説如果不把這個農村婦女給她挖出來,不給她鑿實了,那她後面做的一切事情等於説又重蹈覆轍,大傢伙電影也看了,小説也看了,我們為什麼要做這個戲劇,為什麼要跟電影和小説要不一樣呢,我們把這個力量用在什麼地方?後來我們因為製作人和編劇也是女性,一滕也非常的尊重女性,他也很想成為女性,大家就一拍即合,從前期的文本到我們中間排練,到後期包括潘金蓮這個人物的進入,非常的美妙和神奇。我就對一滕有一個直觀的判斷,就是他非常優秀,太有才華了,他對中國的藝術運用的非常的對,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

**金廣發:**剛才網上有一個朋友想問震雲老師一句,剛才二姐説起潘金蓮這個人物,您當時為什麼選擇了潘金蓮這樣一個人物,這個女性?有什麼原因沒有?
**劉震雲:**還是請歆藝老師你繼續説完。
**張歆藝:**我就是想説我很開心,也很幸運演了這樣一個角色,我感覺很多女演員都會想演,但是她落到我的頭上了,所以我很珍視她,我很愛她,我也非常的熱愛這個排練廳,熱愛這個舞台,太神聖了,《我不是潘金蓮》確實是一台非常優秀的戲劇,這個時代還是需要戲劇的,需要表達,需要藝術。
**史航:**其實名字叫《我不是潘金蓮》,因為這一輩子就為這句話,但其實可能我們對任何一個四大名著中的角色都會有多重讀解,《水滸傳》拍那麼多版本,中間不同的演員,每個人對同一個角色讀解都是不一樣的。但這裏面其實特別意思,我們老説現在是個多元化的時代,理解有多種空間,但是以前有一本暢銷書叫《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壞女孩其實在這本書裏聽着還挺高興的,能走四方。在網絡這個多元空間裏頭,也有很多人覺得我為什麼要做好女孩?我可以做壞女孩,但你要記住一點,選擇是特別重要的,好女孩壞女孩,好男孩壞男孩,如果是自己選出來的,吃得鹹魚抵得渴可以的。但為什麼震雲老師要寫,她是一個人,沒想這樣,她沒有選擇,她被選擇、被命運撥弄,所以這個故事呢有點像是一個玩骰子,一直被晃了二十年,別人説你為什麼老不消停,其實不是她不消停,是命運一直拿你當骰子一直在晃。所以這裏面從小説到電影到現在的舞台劇,大家其實還是要找到那個共情點。
以前看豆瓣這小説的評論,大家都説是不是心裏結實一點的人就扛得住,不用老去想這個事兒,因為這個有真的有網友有這麼想,其實我想跟大家説,你看比如一隻小鴨子,它從河裏上來到岸上,抖了一抖了毛,它馬上都要甩水,它就是一隻乾乾淨淨的、不沾水的鴨子,這是它的性格。但如果這個鴨子是一隻紙疊的鴨子,一隻小紙船到了河裏,你再它撈上它就是一攤紙,沒法是原來的它自己。因為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不僅命運不一樣、性格不一樣,心靈也不一樣。所以震雲老師不是為那些人羣中的佼佼者來寫,那些人能照顧好自己,不是為一些“諸葛亮”也不是為一些“穆桂英”寫,他是為一些“潘金蓮”和“秦香蓮”寫的。從《一句頂一萬句》到《我不是潘金蓮》,他是為一些不能替自己説話的人寫,所以這些人不是那種小鴨子一抖的毛就行了,他們是紙鴨子,一旦被命運的洪流衝完之後,一彈指自己都忘自己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覺得有人説我們用了很多先鋒、荒誕的手法,其實還是在不在乎人、關不關心人、關心什麼樣的人。最近在網絡上大家也經常會對一些社會話題和新聞特別關注,還是為了吵架嗎?不是。有一些從來不吵架的人、不説話的人先説話,為什麼?因為有些人已經糊成一團紙了,我們開始想念他從前是什麼樣子,我們開始關心能不能有機會他是什麼樣子,所以我覺得就還其本來面目嘛。《我不是潘金蓮》寫的是一些很讓人心疼的人的故事,震雲老師用很心疼的筆法寫出來,咱們現在説荒誕,我覺得“荒”是荒唐的“荒”,“誕”呢當然它真正的字義是誕罔嘛,跟荒唐一樣,但荒唐中還能誕生什麼這個戲,震雲老師寫,一滕你們來導,小卓你來改編,包括我們大家來演。不是為荒唐而荒唐,是為人生而荒唐,是為了替人説話而荒唐,所以荒誕中誕生的一些東西是我覺得特別重要的,我其實話突然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要甩到金廣發這了。

**金廣發:**什麼事?
**史航:**因為我看你好多短視頻是非常沒心沒肺的,無論是街頭採訪還是各種系列,都是一個這麼沒心沒肺的,器官摘除的這麼一個好演員。
**金廣發:**器官摘除是什麼意思?
**史航:**沒心沒肺,所以就説在這個戲裏頭贏得了你,這個戲給我們加分還是扣分,你是讓我們大家更認同更共情這個戲,還是大家更不同情這個戲,這就跳戲了。
**金廣發:**您問這話我怎麼説,我肯定是盼着加分來的,對不對?哪怕是一塊磚半塊磚,都希望能加,然後自個能學到東西,確實也學到了。這組裏的所有的演員,我覺得從他們身上都能看到好的、積極向上的一面。導演也説呀,我最後進組裏來,大夥都排完了,最後我等於説是大夥陪着我重新排,我壓力挺大。剛才下午人家記者媒體問説您覺得跟不上節奏啊,或者説拖了後腿沒有這話對吧?這得導演或者二姐這塊説了,因為咱們在一塊排,我就怕這點。
**丁一滕:**平時跟金廣發説話沒什麼正經,他特別幽默,他來之後我們排練廳又出了好多化學效果,大家都不正經了,全都變成他金廣發宇宙裏的病友了,二姐也是天天神神叨叨的了。
**史航:**二姐也是有潛力的。
**張歆藝:**本來就有潛力,我本來就瘋,金廣發把我又帶上另外一條路,我發現我跟金廣發其實還是可以玩的。
**丁一滕:**我跟金老師合作有挺大的一個感觸就是在我這我有一個座標,因為金老師身上活兒太多了,今天發佈會他就是説拉彈唱,其實沒有一刻會讓觀眾感覺到尷尬。在創作當中,因為他有和李雪蓮很重的感情戲,其實我在不停地在做一個減法,讓他把他的好多東西都放下,留他最本真的、最本質的、最乾淨簡單的那個東西就好了。
**史航:**十八般兵刃都放下,赤手空拳演習。
**丁一滕:**對,前兩天我特別感動,但我沒跟他交流。最後他跟李雪蓮的那場最重的感情戲,就是李雪蓮説大頭我要殺了你,那個時候他把李雪蓮給騙了,那場戲的時候,我覺得我看到了一個絕對跟大家想象中的金廣發,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在他的小視頻裏你都看不到這樣的一個人物,我覺得那一刻他不是金廣發了,他昇華成另外的一個舞台形象、舞台靈魂了。所以他是非常真摯的,而且有一種非常奇妙的舞台魅力,那一刻我覺得讓我感覺真的看到了金老師在戲劇舞台上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