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圈”的上海人:穿着防護服證券交易;“車子停在哪裏,就在哪測核酸”_風聞
IT时报-《IT时报》官方账号-2022-03-21 08:52

圖源:採訪對象
今天,決賽日。
能在本週最後一個工作日還出現在辦公室的“選手”,都闖入了這場魔都“慢跑”的決賽圈。
上週末開始的對重點區域封控和核酸檢測排查,陸陸續續持續了一週,辦公室裏逐漸變得空空蕩蕩,每天到崗的同事,笑稱應該給自己加一個雞腿。
和兩年前相比,人們已日漸熟諳遠程辦公,各種會議軟件、在線雲服務平台、外賣App……數字化工具讓一部分“決賽圈”選手並沒有感到太多的不便。
**然而,也有一部分“選手”,天天是“決賽圈”:隨時在崗的醫生、核算機構的檢測人員、遵守監管要求的金融交易員、居委會的志願者……**當科技正讓上海與病毒賽跑越跑越快時,他們是確保城市依舊正常運轉的“人字底座”。
正如最後進入決賽的體育選手那樣,同行者越少意味着責任更大。
向這些“決賽選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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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像開盲盒
車子停到哪就在哪做核酸
3月18日0點,小高所在的小區進入48小時普查,小區封閉,全員進行2次核酸檢測。得到消息的前一天,小高沒有回小區,而是選擇睡在了醫院。
小高是普陀區某社區醫院的一名行政人員。這幾天,因為疫情,小高所在科室的工作幾乎都已停滯,她每天的工作是等一通特殊電話。電話隨時可能打來,內容很簡單:立即出發,去社區協助護士做核酸。
“現在的生活就像開盲盒,你不知道自己會被拉到哪裏。”小高説,“車子停在哪裏,就在哪測核酸。”
2月28日晚上10點半,小高第一次接到這通電話。電話裏的人讓她第二天一早出發去社區協助護士做核酸。臨掛前,電話那頭的人還叮囑她,早點休息。然而,躺下沒多久,手機再次響起。電話那頭只説了四個字:立即出發。小高的盲盒生活就此開始。
當晚11點半到達現場時,護士給他們分發了防護服。對於他們的到來,小區居民顯得很好奇,都在一旁圍觀。之前沒經歷過這一切的小高,在眾人注視下穿防護服時,覺得特別尷尬。

小高匆匆的一餐
因為沒有受過相關訓練,小高的工作是幫測核酸的居民掃碼,給試管貼二維碼。“一天下來,最難受的是嗓子。”小高説,“因為一直要説‘請準備好預約碼’。”
疫情初來,很多居民不熟悉健康雲,不會預約二維碼,她得一個一個人手把手地教,遇上老年人不會用智能手機的,還得幫他們用身份證約。光是準備二維碼,就要費很多時間。
**第一次參與核酸檢測,就是通宵。那天的上海很冷,夜裏温度只有7、8度。**凌晨休息的時候,小區的物業特地給他們拿來了取暖器。一羣人縮着身子,圍着取暖器,坐在敞着的藍色檢測棚裏,身子仍止不住微微顫抖。
“但我們寧願天氣冷,也不想天氣熱。”參與核酸檢測的半個多月裏,小高經歷過上海四五度的“寒夜”,也感受過上海二十多度的高温。**“悶在檢測服裏的感覺,就好像住在蒸籠裏。”**她記得當時自己身上的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但你不能擦,也不能脱衣服,真的很容易中暑。”
最艱難的時刻,是爬樓梯。由於封控要求,一些小區需要醫務人員上門測核酸。一旦遇上沒有電梯的老小區,就得自己一層樓一層樓地爬。“當時大概一次爬了4、5棟樓吧。”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小高還心有餘悸:“等於一天爬了四五十層。”實在爬不動時,她就坐在樓梯口,等其他人先上去,自己稍微緩過來一點,再接着爬。
“每一次接到任務,你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有的時候是半天,有的時候是一天,有時候一個小區,有時候好幾個小區。”結束核酸檢測的時候,小高往往已經筋疲力盡。因為太累,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回家倒頭就睡。
“其實我們還不是最辛苦的,那些測核酸的護士才是。”小高告訴記者,在一次核酸檢測過程中,她曾遇到一名護士,那位護士告訴她,自己已經連軸轉了36個小時,其中只睡了2、3個小時。“我們行政還能換換班,但他們不行。”
結束採訪時,已是下午4點,小高還沒有接到出勤通知。“如果5點還沒來電話,我就能正常下班了。”她很平靜地説,“不過我們一直是待機狀態,因為晚上、週末都有可能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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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在辦公室睡帳篷、睡袋
也得保證交易現場完成
接到記者採訪電話時,劉苗(化名)正在統計當天公司所有人員的狀態:在崗的、被封控在家的、隔離14天的……偌大的綜合部,只剩下她一個人。本週開始,十幾名同事陸陸續續被“封控”在家,到了週五,“決賽圈”只有她依然在崗。
劉苗所在公司是一家金融機構,從上週末開始,陸陸續續便有同事住在了辦公室。證券、基金公司涉及投資交易類業務,對專業系統和網絡依賴度極高,根據監管及合規要求,必須在交易室現場完成交易,而且當日快速完成結算工作。
“疫情發生這兩年,對於金融業務的安全監管越來越嚴。幾年前時,運營同事還能在家遠程交易,現在一律不允許。”劉苗告訴記者,公司一方面擔心關鍵崗位人員被封在小區,另一方面擔心辦公大樓被封控,交易員進不來,從上週末(3月12日)開始,便將全公司人員分為AB崗輪值,尤其是信息運維、託管結算、資金清算、印章證照等核心運營崗位,必須確保有人在崗。
週一早上形勢突變,很多原本應該到崗的A角小區突然進入“封控期”,只能臨時調配B角上班,而B角怕自己回去也出不來,索性帶着行李箱來上班。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辦公樓突然提出,出入樓宇必須出示48小時核酸證明,這個要求又“勸退”了不少員工。
這些突發情況,讓負責行政事務的劉苗忙得焦頭爛額。這幾天,她成了“表嫂”,手頭要做各種表格和應急預案:關鍵崗位人員的核酸檢測時間要一一排序;用章流程要如何調整;住在辦公室裏同事的生活要照顧;更關鍵的是,萬一出現極端情況,交易要如何確保符合監管要求,“聽説上週六,某證券公司所在的大樓有一例確診陽性病例,大樓全域封控。週一10名交易員和信息技術員,穿着全套防護服,消殺後進入大樓,完成了一天的交易工作”。

這幾天,劉苗買了幾十把躺椅、毛毯、睡袋……還有各種食品、水果以及應對緊急情況的電子設備,“有的同事自己還帶了帳篷,晚上辦公室就像露營地一樣。”
週四開始,劉苗一直在等“靴子落地”——她所在的商務樓進行區域性封控。應急預案已經做好,一旦接到通知,公司整體業務運行的“最小單元”已經劃好,大家有兩個小時回家拿行李。
今天下午四點,靴子落地,大樓通知,從明天早上6點開始封控48小時。儘管是週末,股市不交易,可擔心萬一週一無法解封,劉苗還是啓動了應急預案。
**劉苗自己的行李箱早已整理好,“我必須得留在辦公室,為業務同事做好保障”。**但週末兩天註定要在辦公室裏無聊地度過,至於家裏兩個正在上網課的“神獸”,“只能靠他們自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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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帶着換洗衣服上班
冰箱裏囤了兩週的菜
Doris是一名廣告策劃,住在7號線美蘭湖站附近小區,每天坐17站地鐵去普陀區工作。最近上海疫情防控趨嚴,聽聞朋友們一個個接到居家辦公的通知,她也早早做好隔離的準備,上週日在超市購置的食物足夠撐兩個星期。沒想到,直至今天,Doris仍是“自由身”。
**“今天我們老闆都沒能來。”**電話中,Doris哭笑不得地告訴《IT時報》記者,公司原本有30人左右,但週一到週五同事們居住的小區紛紛進入封控狀態,來上班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原本老闆每天還會來上班,今天連他都不能來了,只剩下包括Doris在內的6個人。
不過,如今Doris公司的運作狀態仍然正常,一方面由於行業性質,公司業務大多可在線上進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大家早已熟悉了數字化的辦公手段。
“疫情三年,其實大家對線上辦公早就不陌生了。”Doris感嘆道,這幾年受新冠疫情的影響,不少行業興起數字化轉型的風潮,她所在的廣告行業同樣如此,公司業務部門早早試行過線上業務的展開方式,經歷疫情的“磨鍊”變得十分熟練。
這周,公司瞭解到員工的被封情況後,業務負責人很快便選擇騰訊會議作為工作平台,邀請大家線上參與討論,同事們也“熟車熟路”地掌握了App使用方式。幾次線上會議後,Doris發現工作效率基本沒受到任何影響,工作氛圍也不顯得鬆散。
這是被“數字化”撐起的“日常”,原本以為疫情的大規模防控會影響工作運轉,沒想到一切一如往常。不過,相比居家辦公的同事,Doris的“日常”也有不少印象深刻的事。
**“這週上班我每天包裏都裝着5件衣服。”**Doris笑着説,平常自己基本什麼都不帶,這次天天通勤帶好被隔離需要的東西“還挺沉的”。她常坐的7號線地鐵人很多,原本上下班時間時常常讓人“雙腳離地”,如今人變少了,顯得有點“寬敞”。

走在大街上,人也明顯變少了。一位同事昨天剛剛遞給Doris一隻防護性更好的口罩,今天便告訴她小區被封了沒法來上班。在這樣的“日常”下,偶爾Doris心中還是會感到有點擔心。
所幸溝通仍然在互聯網上暢通無阻。在公司的吐槽羣中,一位距離很遠的同事告訴Doris,自家那邊的菜被搶光了,問她能不能幫幫忙。
“要怎麼幫忙?”她剛冒出這個念頭,便看到同事試探着説:“先在公司搶菜,再叫閃送服務到我家?”
“感覺同事好機智。”Doris説,儘管這個過程輾轉的“買菜設想”沒能實行,但她想起來仍覺得忍俊不禁。
疫情帶來的稍顯不安的氛圍中,這也是一個通過“數字化”得以傳遞的温馨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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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多人大平層只來了20人
祈求外賣小哥一定要接單
這周,雖然中途“退賽”了,但謝宇(化名)在最後一天進入了“決賽圈”。
小區前幾天進入“48小時封控圈”,但好在一切順利,週五一早通知,解封了。
今天早上9點,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謝宇整個人有點懵,“很奇特的感覺,跟拍電影一樣。”謝宇工作的地方是一間大平層,平日辦公室裏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可今天,200多號人的大平層,稀稀拉拉只來了20多人,一眼望去,空空蕩蕩。原先一排四五十人的桌子,現在只剩下一兩個身影。
謝宇甚至產生一絲幻覺:“難道是我的表壞了?還是我看錯時間,早來了一個小時?”他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9點35分,“沒錯啊,就是平時上班的時間”。
不止是辦公室,原本熙熙攘攘的園區也空無一人,以前上班時間,馬路上全是人和車,現在什麼也沒有。這是謝宇完全沒有見過的上海。

一上午,謝宇開了好幾個電話會議,雖然沒來的同事們只能居家辦公,但並沒有給工作帶來太多障礙,“大家都比較熟悉線上辦公了,通過釘釘視頻,在屏幕上分享PPT,也沒有感覺不方便。”
一口氣忙到12點,謝宇從工位裏站起來,和同事一起去附近的商圈吃午飯。可10分鐘後他們卻發現,這裏的餐飲店突然都關門了,大廈的食堂也臨時關門,吃飯成了大問題。
那就看看外賣吧。但打開外賣軟件,能選擇的餐廳也十分有限。**“KFC、麥當勞這些連鎖餐飲店都關門了,只有一些專門的外賣店。”**為了能儘快吃上飯,他和同事都選擇了離公司最近的店鋪。
今天外賣員接單和配送都比以往慢了許多。原先立馬就有人接的單子,半個小時了還沒人接單。而原本配送只要半小時的,則延長到一個多小時,能在一個半小時內吃上飯已經算是幸運兒。
**“原本我們樓下有一個外賣區,每天都能看到幾十號外賣員,今天一個也沒看見。”**下午1點多,謝宇終於吃上了熱乎飯,可辦公室還有很多同事在祈禱,外賣小哥能快點接單。
作者/IT時報記者 範昕茹 郝俊慧 崔鵬志
編輯/ 郝俊慧 挨踢妹
排版/ 季嘉穎
圖片/ 採訪對象
來源/《IT時報》公眾號vit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