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斯諾克_風聞
高飞锐思想-曾高飞,资深产经观察家2022-03-24 09:13
我希望中國斯諾克小將向激勵他們的偶像丁俊暉學習,無論取得什麼成就,無論在哪兒,都不忘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題記
朋友圈都知道我愛斯諾克。有時候,飯局上,大家聊興正酣正濃,我卻在用手機觀看斯諾克直播。他們不僅沒有怪我,還來了興致,多出不少話題來——彼此瞭解更深,情意更濃了。
對斯諾克的熱愛,源自對台球的喜歡。這種喜歡,從小就有,由來已久,跟我愛好寫作一樣,源遠流長,根深蒂固,很難發生動搖。
讀高中的時候,枱球運動像野火一樣蔓延到了我們鄉下。以青年男性為主,到青少年,很多人都喜歡上了這項運動,有事沒事,都要打一場。打的時候,桌邊圍滿看客。看客沒有年齡和性別限制,他們皇帝不急太監急,用眼神、表情和聲音表達內心觀感。打者一杆既出,看客有讚歎,有惋惜,有驚呼,就像電影到了高潮處。
村裏有個小商店,經營柴米油鹽醬醋茶。小商店設在堂屋裏,堂屋面積闊大,商店櫃枱佔三分之一,還剩下三分之二的空地,隨着枱球興起,店主審時度勢,搬回來全村第一張枱球桌,擺放在堂屋裏,剛剛好。枱球和生意相得益彰,渾然一體。買東西的,買完東西,用剩下的零錢打兩杆球;打球的看球的,一邊打球看球,一邊買煙買水買零食,生意格外好。
有了枱球,商店成為全村娛樂中心,閒時人滿為患。平時大人玩,週末或寒暑假,就成了我們這羣青少年男生的天下。收費標準有兩種,可按時計費,五毛錢一小時;也可按局計費,兩毛錢一局。按時計費划算,相當於批發價;按局計費不划算,相當於零售價——錢不夠,又想過把癮,就以局計,打完一局,付兩毛錢就走。

無論是批發價,還是零售價,我都掏不出這個錢,可這不妨礙我打球。老闆娘和我媽在做姑娘的時候是一個村的,還是閨蜜,還有點親,還是她給我媽牽的線做的媒,所以兩家走得近,我叫她姨媽。姨媽很開明,對我很疼愛,沒人打球的時候,見我圍在桌邊,馬上聞絃歌知雅意,讓我免費練練球,生意來了,再讓給別人。
我是個做事用心的人,做什麼都認真,很快就打得有模有樣了,也漸漸地摸到了門路,掌握了竅門,悟出了辦法——不僅不需要姨媽照顧,還能給她拉來生意,幫她賺錢了。打枱球,一個人玩不轉,需要兩個人或以上。大家為省錢玩球,都心照不宣,誰輸球誰出錢,各憑本事。這是多贏:枱球生意好了,打球者負擔輕了;也有人廢寢忘食,打通宵——打通宵的時候,姨媽家沒人願意熬夜擺球,我主動承擔起了這個任務。
為了不掏錢,我是動了一番腦筋:只跟水平比自己差的人打,偶爾與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打,基本上不跟水平比自己高的人打。跟水平與自己旗鼓相當的人打,我格外認真,像塞爾比、顏丙濤一樣,用盡辦法保證自己贏球,結果也是贏多輸少,花不了多少錢。
為打好球,我還省吃儉用,買了一本台球入門書來提升自己的理論水平——那時候,大家都是野路子出身,摸着石頭過河,講不出什麼道道來,算是沒有師傅可拜。這本書讓我明白了很多所以然,把很多實際打球中遇到的困惑化解了。我一邊看書,一邊實踐,倒也進步明顯,很快在那批同齡人中脱穎而出了——雖然談不上鶴立雞羣,卻是其中的佼佼者。
好不容易捱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自己掙錢了,這個愛好被發揚光大。我先在廣東工作,工業區、生活區,常見枱球桌,就在路邊擺放着。下班了,有事沒事,叫上志同道合的同事、朋友打上一陣。廣東台球氛圍一般,大家更愛乒乓球和羽毛球,受此影響,我的枱球愛好比較受限。2006年北上,驚喜地發現,北京枱球氛圍濃,各種像模像樣的枱球廳隨處可見,高手遍地。報社很多同事,都是同道中人,水平不錯,很快就聚集了一批鐵桿球友,每週定期抽出半天來,打得天昏地暗。我打枱球的黃金時間是在二外住的那七八年,每天下班回來,晚飯後,都要跑到隔壁的傳媒大學台球廳,打上兩三個小時。

北京的枱球廳以連鎖經營為多,以雲川枱球為最,配套齊全,每個實體店還有陪練,稱為助教。助教水平很高,女多男少。女助教,往往長得漂亮,球技不賴,人勤快,嘴巴甜,端茶遞水,擺球,聊天,讓你如沐春風,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男助教“敏於事,訥於言”,話不多,球技好,能學到東西。跟他們打球,收穫很大,感覺很舒服,就是價格貴,我們工薪階層只是在找不到球友時,偶爾為之。
打枱球,運動量合適,不累人,半天下來,沒有出汗的感覺,同時手腳腦眼都參與了,得到鍛鍊了。作為文化人,我更喜歡這種運動的精神和精髓。枱球是紳士運動,要求衣着講究,言行有禮,尊重對手;擊打中,要精於算計,傾情投入,全神貫注,打球時,既要有當前觀,打好每個球,準度、力度、角度缺一不可,又要有全局觀,做好謀劃,考慮下一步怎麼辦,還得攻防兼備。那種只顧眼前,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不適合打枱球,即使愛好,水平也高不到哪兒去。
打多了,有時也飄飄然,嘗試打斯諾克。打了幾回後才發現,枱球是枱球,斯諾克是斯諾克,打枱球可以,打斯諾克不是那塊料。打傳統黑八,哪怕能夠一杆清枱,換到斯諾克球桌上,那還是門外漢,差得太遠了。打斯諾克,我連續得分最高紀錄只有13分。有了這份體驗,才對那些斯諾克運動員,佩服得五體投地,認識到自己與他們的差距。有一次中國公開賽,現場觀看丁俊暉比賽,有幸看到了他打147分那杆,作為歷史見證者,甭提內心有多激動了。
打枱球,我是有自己專用球杆的人,這意味着水平已經到了一個層次。球杆是別人送的。有朋友和粉絲很用心地送過我幾根專業球杆。有自己的球杆在手,感覺更不一樣,彷彿自己成了一個讓人矚目的專業運動員。
後來,孩子出生了,漸漸長大了,上學讀書了,自己的事情也多了,需要時間處理,形勢所迫,打枱球的愛好,漸漸退居其次,三五個月了,偶爾打上一回。2019年後,疫情襲來,打得更少了。不是不愛,而是更愛,就像吃辣椒之於湖南人,沒有辣椒吃,飯菜不香,心裏始終惦記那種味道。對這項運動的喜愛,開始轉移到看斯諾克比賽上來。只要有中國運動員參加的斯諾克賽事,我都不願錯過,熬夜陪着他們南征北戰——中國運動員被淘汰後,有自己喜歡的偶像,如奧沙利文、特魯姆普、希金斯的比賽,尤其是半決賽、決賽,也不願錯過,每天清早起牀,用手機看資訊,斯諾克內容是必看之一。
我偏愛中國斯諾克運動員,有他們參加的國際賽事,只要時間允許,我都要看直播,默默為他們加油。那些水平不錯,取得成績的中國斯諾克運動員,如丁俊暉、傅家俊、梁文博、肖國棟,我都如數家珍;這兩年,隨着顏丙濤,趙心童,範爭一,周躍龍,斯佳輝等新人崛起,我在斯諾克直播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更多了。讓人高興的是,中國運動員在世界斯諾克舞台上,已經從丁俊暉的一枝獨秀發展到呈百花齊放態勢,那種靠丁俊暉獨撐場面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我不用再因為丁俊暉的失誤和低迷耿耿於懷,鬱鬱寡歡了。

斯諾克是一個小眾運動,賽事很少在英倫三島之外進行。中英有八個小時的時差,很多激烈和精彩的比賽,都是在中國次日凌晨兩點鐘開始,六七點鐘結束。兩點起牀看球賽,很不現實,畢竟歲月不饒人,熬一個晚上,很長時間都恢復不過來。但凌晨四點鐘起來,是可以的,那時候激戰正酣,可以看到最緊張刺激的後半程賽事,守護結果出爐,同時又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看斯諾克比賽,助我養成了早起寫作的習慣。四點起牀,確實太早了,還想在温暖的被窩裏賴一下,可一想到有精彩的斯諾克賽事直播,睡意懶意頓時全消,趕緊翻身起牀,來到書房,一邊在電腦上敲打文字,一邊打開手機看直播——往往比賽結束,文章也敲打完了,一切剛剛好。看球賽和寫作,都是精神享受,一個費腦,一個養神,相得益彰,工作娛樂兩不誤。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即使沒有斯諾克直播,也能做到四五點翻身起牀,投入寫作了——這是我在寫作上的一個時間分配秘方。
世上萬物,原理都是互聯互通的,打球這樣,寫作也這樣,既要有天賦異稟,又要勤奮認真,才能堅持到最後,成為冠軍得主。奧沙利文、特魯姆普、趙心童,是天才型選手;塞爾比,希金斯,顏丙濤是認真型選手。既有天賦,又能認真,無論做什麼,遲早都會成為金子,發出自己的光彩。看球,有人重觀賞過程,有人重比賽結果。奧沙利文和塞爾比,趙心童和顏丙濤,球風迥異,卻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都有自己的擁躉。在異國他鄉征戰打拼的中國斯諾克運動員,我都喜歡,覺得他們殊為不易,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丁俊暉,因為他給我帶來的快樂和驕傲最多。最近兩年,雖然丁俊暉發揮不佳,可我一直相信他是中國斯諾克運動員中綜合能力最強的,我在耐心地等待他王者歸來。

喜歡丁俊暉,不僅僅是因為他球打得好,是中國斯諾克運動的先驅人物,更是認同他的三觀正確。記得2018年的一次賽事,胸前的廣告遮住了國旗,丁俊暉硬是把廣告撕掉了。這個細節,讓我看在眼裏,熱淚盈眶。現在,在英國打斯諾克逐夢的中國運動員越來越多了,他們不斷刷新好成績,就連奧沙利文都説,將來中國人會把斯諾克玩成乒乓球,一統江湖。我期待這個預言成真,我希望中國小將向激勵他們的偶像丁俊暉學習,無論取得什麼成就,無論在哪兒,都不忘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2022年3月23日 北京右安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