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錫進的一條微博説起：上海為什麼就是不封城？_風聞

其實筆者是很討厭老胡這個人的，理由也很簡單，“三觀不合”。在筆者看來，胡錫進同志基本上是“樸素的”愛國主義價值觀。但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尤其是帶有很鮮明官方背景的“輿論網紅”，胡錫進很多時候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發表一些不恰當的言論。而很多人因為胡錫進的背景就不加思考地直接支持，甚至有時候發展成“網絡暴力”，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當然，這一篇微博不算。

説實話，筆者之前一直認為老胡對疫情防控是不太懂的，但這一回老胡卻説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為什麼上海不封城？為什麼上海在堅持看起來已經是風中殘燭的“精準防控”？

我們要聊兩個問題，第一，精準防控還能堅持下去？或者説還能成功嗎？

個人認為，幾乎不可能堅持的下去，幾乎不可能成功。

筆者在之前已經談到過了，所謂“精準防控”的核心，原來就是超快速的流調，只要流調的速度超過疫情傳播的速度，“精準防控”就能做到以最小的代價切斷傳播鏈，進而實現超快速代價超小的“動態清零”。

很遺憾，面對奧密克戎這種R0值高達12以上，3天可以傳播2代，且基本上都是無症狀的病毒，目前技術條件下的流調速度是趕不上的。

那麼上海現在的網格化篩查可以成功嗎？網格化篩查其實是有效的，而且上海不只是網格化篩查而已，上海居民已經回覆到了2020年早期的防控水準，近乎100%戴口罩、100%小區封閉管理。

上海目前的“精準防控2.0”其實已經從超快速流調轉化為超大規模核酸檢測加上完美保持社交距離。

“精準防控2.0”當然是有效的，張文宏已經説了，原本預計的指數級上升被打斷了，上海目前的疫情感染病例是可控的。

不過，有效不代表能持續……

“精準防控2.0”有兩個要命的問題

一是“精準防控2.0”的維持成本太高了……

4天以前的報道，上海本輪疫情以來，僅16-20日區區五天就進行核酸檢測累計超過3500萬人次。這個數字背後，就意味着有相應的人力資源投入。我給大家算一筆簡單的帳好了，按照《區域新型冠狀病毒核酸檢測組織實施指南（第三版）》中規定，一個採樣台採樣600-800人，工作6小時由2個醫護人員換班完成。平均1個醫護人員工作3小時，開展采樣300-400人。筆者就在上海核酸檢測一線，現實當中，醫護人員每天工作12-14小時，人均採樣800-1000人。

而且平均一個醫護人員，平均還需要配備2-3個志願者維持核酸採樣的現場秩序。所有人都必須穿着防護裝備，一次核酸檢測起碼6個小時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和筆者一起工作的一組志願者，幾乎每個人最近小便都不正常了，沒有正常排泄之前的那種尿意和便意了……

先扛不住的是醫護人員，最近各種醫護人員衝突的情況，其實只是醫護人員生理和心理到達極限罷了。志願者強度低一點當然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能堅持多久呢？我們的意志力還沒有消退，但是身體呢，能堅持多久呢？我不知道……

二是**“精準防控2.0”**的防疫邏輯仍然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精準防控2.0的防疫邏輯其實闡述的很明白，就是“網格化篩查”，其實就是把上海當作一個小中國，用網格一個個分離。在每一個網格開展“動態清零”，在維持住無病例“綠色網格”的前提下，不斷減少有病例的“紅色網格”。

很遺憾，目前看來，網格化篩查的效果並不明顯。不管是維持“綠色網格”還是減少“紅色網格”都沒有明顯的效果，每日的病例數量都在不斷增加。要知道奧密克戎並不是初始毒株，沒有那個14天的平台期，在上海如此的篩查和管控力度的前提下，都無法壓低病例，後續的前景是非常不樂觀。

更遺憾的是，現在的上海，其實某種意義上就是整個中國的縮小版，或者因為超級大城市的屬性，就是整個中國疫情未來發展的加速縮小版。

筆者絕非危言聳聽，上海雖然沒有完全封城，但是所有發現病例的區域封控力度和封城也沒有什麼區別。實際上確實有一些區域封控後實現了“動態清零”，但是，並沒有什麼卵用……病例數量和“紅色網格”都是在繼續增加的……

這種增加還是在上海超大規模核酸檢測加上完美保持社交距離的前提下出現的……

上海的“精準防控2.0”，其實你可以當作一次科學實驗，就是在不封城的前提下，做的最後一次“動態清零”嘗試，用盡現有的一切科技和其他手段，挑戰奧密克戎。

這是一次悲壯的嘗試，其實筆者之前也大致猜到“精準防控2.0”會採取網格化管理的方法，但是實際上成功的概率就非常低。

原因也很簡單：

**一是奧密克戎的傳染力太強了，**一個R0值高達12的傳染病，3天就可以迭代傳播2次，如果你稍微研究過一下傳染病防治，真的就知道是幾乎不可能阻止的。

**二是無症狀比例實在太高了，**以目前的病例數字和無症狀的比例，必然存在着大量的社會面隱形傳播鏈，所謂的“綠色網格”安全區根本不可靠，“紅色網格”削減也極為困難。

當然，所有嘲笑上海的朋友們，筆者想説真不知道你們高興的點在哪裏。上海這次悲壯的嘗試如果失敗，那麼就説明我們只剩下兩條路，要麼“封城”要麼“共存”。

我知道，很多人會説，那麼就封城好了啊，上海就應該抄天津和深圳的作業，封城不就好了。

我想胡錫進的微博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封城”絕不會是奧密克戎的最後答案。

這裏也有兩個原因：

**一是我們可以“封城”，但是沒有辦法“封國”。**這也是上海為什麼竭力避免“封城”的原因，和很多地方不同，上海自2020年初始，已經持續和新冠“戰鬥”了足足2年，上海一直是人員和貨物入境的第一線。自從德爾塔毒株出現之後，上海其實一直不斷地出現入境破口，一旦上海採取“封城”策略，那必然會出現另一個嚴重的問題。上海需要封幾次城？如果入境破口1次封1次城，上海一年要封多少次城？

**二是不封控感染會死人，難道封控就不會有代價嗎？**國外採取共存策略的時候，往往會提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一直隔離，可能沒有病死就先餓死。我們對弱勢羣體的關注和基層的社會保障體系是還不錯，但是別忘了我們也就是剛剛小康的一個國家，區域差異和貧富差距還是現實存在的。筆者這樣真正工作在第一線的，每天都在被居民質問，配不到藥怎麼辦，吃不了菜怎麼辦，家裏沒有收入了怎麼辦。當然，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如何滿足居民的需求，竭盡全力去解決這些問題。

但是，一定會有問題一定會有疏漏，筆者自己的爺爺心臟病必須吃一種進口藥，折騰了3天才配到……而那些獨居的老人呢，那些不會用手機甚至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人呢，那些精神抑鬱的人呢，那些有幽閉恐懼症的人呢？

大喊為什麼還不封城的人，彷彿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彷彿全世界都是錯的就你是對的。

但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你面前，一個個困苦的家庭在你面前，哀求的、哭泣的、暴躁的一張張臉龐隔着口罩在你面前的時候。

你就知道，封城，是很艱難很痛苦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