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喜劇”:從《太空部隊》到約翰·海滕_風聞
Cheisthecaptain-你问我怎么看?我当笑话看呗2022-03-28 15:19
前言
受限於大洋彼岸越發魔幻的局勢發展,以政府部門主題的美劇不論是在質量,還是在數量上都在迅速萎縮。2月18日上映的《太空部隊:第二季》也未能免俗,從暗戳戳搞事的黑話大篇(此處並不特指廁所所長)變成了預算有限的室內喜劇。本人針對這部美劇的文章也因此擱淺(實際是因為玩《影子武士3》鴿了)。
(不怪我,第二季確實不好看)
但是同樣受限於目前更加魔幻的衞生問題——同時也因為《影子武士3》我花5小時就通關了——我不得不把這部美劇再看一遍。作為軍事外行的我猛然想到了一個名字:約翰·海滕。更加令我驚奇的是,作為美軍技術體系的核心人物,他在中文互聯網的資料近乎少得可憐。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查閲了海滕的履歷。作為一名美軍高級將領,他的生平不能説是賽博朋克,也可以説是藝術人生。其離譜程度比起《太空部隊》,可以説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並沒有巴爾扎克那樣的文筆,但是我還是想和各位分享這場持續兩年的“美軍喜劇”。
將軍昇天
説實話,從《太空部隊》的定妝照上,你就可以看出來史蒂夫·卡維爾的扮相確實在向約翰·海滕看齊。卡維爾在劇中焦慮不斷,少言寡語的行為模式也跟海滕的公開形象有點相似,不過如果我們認真分析一下就會發現,這兩位的唯一共同點,可能只是“昇天”。
在《太空部隊》的設定中,卡維爾扮演的將軍是正經的空軍出身,高端飛行員,直升機戰鬥機都能開,還在南斯拉夫被對面打下來過(此處可以喝水)。入職太空軍之前,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成為空軍部隊的老大。本質上是一位“戰鬥精英”。

現實生活中的約翰·海滕,從軍經歷則傾向於高科技。雖然他是在大學期間進入空軍,但是他搞的不是飛機,而是衞星和導彈……的採購。當然,在後續的服役經歷中,他開始參加反衞星項目的技術工作,甚至還在夏延山和戰略司令部幹過。比起電視劇裏的卡維爾,海滕不但專業對口,還是專業的技術人才。
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來説,這樣的角色差異相當於李文彬和劉傑輝。一位負責昇天打人,一位負責送人昇天……

不過“昇天”這個事,確實貫穿了海滕的一生:他老爹曾經參加過土星五號火箭的開發,去的學校全是宇航員命名(格里森高中,這位是阿波羅1號測試殉職的)。所以他在大學唸的是工科,目標是為了當宇航員。只可惜他視力不好,還交不起哈佛的學費,最後“勉為其難”的加入了空軍部隊。
好消息是,他的技術進修並沒有白費。哈佛大學的高學位,給他帶來了一個很高的起點(空軍少尉),很早就參與太空作戰項目。經手過大量的高技術項目後,他成為了美國公開露面的軍方官員中,為數不多推廣先進作戰概念的將領。長期參加採購工作,也讓他更加關注技術採購的管理,可以有效監督“黑科技”項目的開發。
(海滕也許在這裏值過班)
理論上説,海滕的生涯上限是空天司令部司令,繼續管理自家的高精尖武器。但是在2016年,他卻接受了一個重大的任命:美國戰略司令部司令。
海滕不但要搗騰衞星導彈、網絡戰、全球打擊、多軍種聯合作戰……各種高技術戰略工作都要管。他發現美軍的技術更新出現了停滯,這讓技術出身的他充滿了焦慮。這一焦慮,就焦慮了三年。
2019年,海滕迎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當戰略司令部司令,短時間內不用再焦慮了。
壞消息是,他的新職位是參謀長聯席會議副主席。
有心無力
理論上來説,參謀長聯席會議副主席對海滕來説是正兒八經的高升。美軍想要打仗,各個軍種的頭頭要在參聯會里面商量事。參聯會主席就是軍隊體系裏面的一把手,副主席就是二把手。就算加上總統,海滕也應該算是三把手。
可是這套體系有兩個小小的問題:第一,他的上司,參聯會主席馬克·米利是一個“二戰懷舊主義者”,往好了説,他倆決策互補,往壞了説,這兩位天天打架。“可敬可愛”的米利總長,不但把美軍軍服改回了二戰版式,還想推動“旅改師”,用大規模的兵線壓死對方。
(米利老哥就是國會山事件期間上街那位……)
這個思路怎麼形容呢?就像是海滕在開發超時空激光炮,嚇得對面坦克不敢出門。但是米利指出,我們要用50個狙擊手打坦克,然後,坦克選擇對狙……
第二,他的頂頭上司,是唐納德·特朗普……
總而言之,海滕副主席的兩年(這個問題我們後面説),是折磨的兩年,是“下克上,邊罵邊滾刀”的兩年,更是“開着飛機去墳頭吃祭品”的兩年。
根據他自己的説法,這兩年他遇到的問題,可以分為四個大項:合作問題,體系問題,效率問題,指揮問題。
我們首先聊第一個問題,合作問題。軍方想推動技術項目研發,很多時候要跟外部的企業機構合作。軍方項目,就要考慮信息保密。那麼請問,企業機構能掌握多少項目信息才能不泄密呢?20%,30%,還是10%?
正確答案是:零。坊間傳聞,五角大樓有一個價值上百億的數據升級業務(放到國內就是上雲)。結果技術開發研討會上,不管是微軟、亞馬遜還是谷歌的技術代表都沒有辦法參會,因為其中的硬件和軟件指標全部涉密。幾家技術巨頭參與競標,結果自己要做什麼業務都不知道。
那麼擁有涉密權限的企業要怎麼工作?答案是輸入用户名和密碼。如果是開關機輸入密碼,這個過程還算正常。但是實際操作是:開機——輸入五角大樓密碼——上網——輸入陸軍密碼——打開文件夾——繼續輸入密碼——要動用別的軟件——密碼不在自己手裏……
當然,上述兩個案例屬於極端情況,但是海滕兩年以來,一直在表示“軍隊過度保密影響開發”,可是保密工作改革卻一直沒法執行……
(這位老哥,尼古拉斯·夏蘭,被五角大樓的AI和雲計算項目氣的半死,離職之後專門寫文章開噴,內容非常的祖安)
技術研發笑話到這裏還沒完,我們再看看體系笑話。
根據海滕的設想,未來的大國軍隊要實現跨軍種合作作戰,指揮能力和設備通用能力要足夠強。陸軍的東西,海軍要會用。海軍的系統,空軍要看得懂。最理想的情況是,大家能在一個技術研發體系下溝通,儘可能不要各立山頭,單獨作戰。
但是現實情況是什麼呢?
假設美軍想要研發一款新的戰略級導彈:
這個導彈理論上應該找空軍,因為空天軍負責一定的導彈運作。
可是陸軍就要説話了:我們要保證打擊能力,也得有導彈。
海軍一拍桌子:看不起我潛艇是吧?!
於是三個軍種都拉了各自的團隊,一個軍種200億美元,都要研發導彈。
由於這三個軍種的導彈項目各自研發,還要單獨研發一套互聯繫統,確保五角大樓能夠指揮三種導彈。
效率問題則更加爆笑,這個問題源自海滕的一次“下基層”:**五角大樓的一款軟件升級,給海滕交的報表是四年。**他想看看軟件開發的行業進度是怎麼樣的,於是就去了趟硅谷。硅谷老哥表示,公司為了趕版本更新,經常996,有的時候版本一天就整完了。
這還不算完,由於美軍需要處理“海嘯級別”的數據量,美軍需要全軍級別的數據處理計劃。在經過了快十年的討論和反映後(Defencenews原文),海滕代表參聯會給出了準確規劃:“預計到2030年,國防部處理數據將不再面臨巨大挑戰。”
那2021年怎麼辦?
如果説前三個問題是典型的“美利堅笑話”,最後的指揮問題就可怕得多。一直以來,美軍指揮給人帶來的印象是“天眼天網,天帥天兵”,擁有着所有的信息資源和情報資源。但是海滕在公開演講中表示,他們的戰術推演只有陸海空三軍,他主導的衞星戰、網絡戰都模擬不了。
這個推演的結果是:美軍剛開局,就被電磁干擾作戰幹掉了指揮互通體系,天上的飛機和海上的艦艇到處亂轉,最後被打的滿地找牙。
為什麼他們的指揮體系會原地爆炸呢?因為他們的雷達站靠谷歌地圖就能找到,而且基本沒動過……
黯然退場
海滕原本要任職到2024年,也就是説他要被折磨五年,但是僅僅過了兩年,他就被更離譜的事情給搞下馬了。
2019年7月,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級軍官向美聯社表示,海滕在2017年時老不正經,對女助手摟摟抱抱。這篇“小作文”繪聲繪色,還特意加上了一句話。
我的生活被這事毀了。
男女關係寫小作文這件事大家司空見慣,但是在軍方寫“小作文”,不但會干擾保密原則,干擾被曝光者的正常職務,還可能涉嫌政治勢力的互相傾軋。所以在過去,美軍針對類似的問題都是內部處理為主。
但是在2015年之後,美國政府通過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受害者保護法》**。這個法案裏,**涉及軍隊的性侵案件可以用民事司法渠道處理。**從表面上看,這個法案鼓勵受害者主動伸冤,但是一旦遇到“小作文”,這個法案就會被濫用。海滕因此受到影響,參加了大量聽證會,嚴重干擾日常工作。

(這位才是小作文領域的巔峯)
鬧到這個程度,軍隊就要徹查,寫小作文的這位也被扒了出來,是陸軍上校凱瑟琳·斯普萊斯托瑟。於是喜聞樂見的反轉開始了:
按照調查員陸軍准將格雷戈裏·鮑恩的説法,凱瑟琳“以自我為中心壓迫他人”。
目擊者表示,凱瑟琳這人經常把別人的方案改成自己的名字發給海滕。她還沒事打聽海滕的出行細節,甚至要問車隊裏面的座位安排。
還有幾位目擊者表示她“公開發泄的語氣和嚴厲程度超出了高級軍官的預料”。
這個劇情,只能説是非常的“羊胎素”……
但是被這麼折騰一通之後,海滕也只能選擇退休。而且講道理,他已經幹了40年了,現在都推不動,以後也沒機會推了。
2021年11月,海滕退休,美國海軍上將克里斯托弗·格雷迪稀裏糊塗的接了他的班。這位連拍照都有着諧星氣質的將領,在美國軍隊服役40多年後,以一個極為黑色幽默的姿態,離開了他建立的先進技術開發和採購體系。
這張照片有着説不出的“弱智”感,看樣子在阿拉巴馬待太久的話,人看起來確實會很蠢
(海滕小時候住阿拉巴馬州)
在他最後出面的幾次演講中,他還時不時地抱怨自己只想當個上校:
當將領這件事情非常的累,我也不是謙虛(這段是原話),我就是個搞技術的,如果我有機會的話,一定會選擇重新來過。
結語
《傳送門2》的編劇曾經説過一句話:
喜劇有兩種:世界瘋了你正常,又或者是世界正常你瘋了。
約翰·海滕的藝術人生,顯然是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