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過氣網紅又蹭流量，我卻看哭了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2-03-28 08:25
來源 | 搖滾客
Love Of My Life音樂：Queen - Queen Forever (Deluxe Edition)
今日BGM，《Love Of My Life》，Queen
疫情反覆、天降災難的當下，來看點温暖的故事吧。
譚喬，前《譚談交通》主持人、現在B站最有名的“過氣網紅”。
他在B站發佈的十年前的過氣視頻，播放量都能輕鬆破千萬。
十年過去，譚喬在慢慢找回《譚談交通》的老熟人。
2021年找回了現實版“福貴”大叔。
這個死了老爹、老媽、繼父、妻子、孩子，身邊只有痴傻弟弟和一條老狗的男人，當時的一句“往前看”鼓舞了多少人。
十年後再尋回，大爺結了婚、有了小女兒、痴傻弟弟還在身邊。還是一句“往前看”拉了當時患抑鬱症的譚喬一把。
去年，譚喬又找回了二仙橋大爺。
這個讓全國人知道去二仙橋要走成華大道的大爺，十年過去還在拉貨。
幾天前，譚喬又找到了現實版“樹先生”的氣球哥。
十年前氣球哥因為在快車道上騎自行車被譚喬抓到。
氣球哥帶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文化人，卻在路邊賣氣球。
賣氣球前也做過其他小生意，始終沒賺到錢，老婆嫌他沒本事跟別人跑了。
一個典型的中年失意男，氣球哥卻活得像自己人生的陌生人。
氣球哥上過2次《譚談交通》，第二次出現02:57。
初遇譚喬就想為他唱首歌。一首歌最後變成了3、4、5、6首，譚喬提起任何話題他都能高歌一曲回應。一手拿着氣球，一邊唱“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讓正經的普法現場變成情歌演唱大會。
再遇譚喬，當氣球哥深情對視，高唱一首“千年等一回，等一會”時，譚喬終於忍不住了，連節目最後的正能量沒上升完就落荒而逃。
當時有個評價我記得很深：“這個男人大概是瘋了”。
十年不見，氣球哥已經不賣氣球了，平時靠打零工維生，合租在城郊結合部毛坯房裏，常常連每月200塊的房租都掏不出來。
為了省錢一天只吃2頓飯，早上2個饅頭、晚上吃方便麪，中午不吃。
他還是那麼喜歡唱歌。
談到興起要為譚喬演唱一首毛寧的《濤聲依舊》。
唱到一半忘了詞還要特意拿出歌詞書來查歌詞。這大概也是這個小偷看了都發愁的房間裏唯一值錢的東西。
氣球哥感慨現在是租的房，如果有自己的房子，一定要裝滿牆的卡拉OK。
在屋裏唱歌怕吵到別人，譚喬拉着氣球哥去門外唱。還沒高歌兩句，就被其他租户罵停了。
氣球哥和譚喬是同齡人，今年50左右，初中學歷，在那個年代也算知識青年。為何人生會落到如此地步他沒説，只是自己很想譚喬“我房子比現在好的話，我早就想和你見面了。”
吃飯前氣球哥難得接到活兒了，負責給小賣部搬東西，最後拿了20塊錢。
可能老闆也覺得工錢很少，對着鏡頭解釋這就是市場價，還是照顧氣球哥才找他搬貨的。
氣球哥想分10塊給譚喬，譚喬沒要。
而這或許是氣球哥僅有的維持尊嚴的方式了。
看完很唏噓，沒想到像譚喬這樣一個非正經主持人、沒有台本隨機拍的十幾分鍾短視頻，不僅無意中記錄了十年來中國社會的發展進程，竟然還難得有同理心地給了社會底層人士最稀缺的尊重。
或許這才是《譚談交通》停播的真實理由。
當年譚喬回訪福貴大爺的視頻，一度被各大媒體當作社會正能量傳播、歌頌。
但所有人都選擇性忽略了大爺家院子裏滿地的垃圾，大爺一家人靠撿垃圾維生。
譚喬後來又幾次回訪福貴大爺，其實大爺仍舊過的很苦，他住在火葬場附近，房子還是村委會看已經是危房了，幫着重建的。
大爺的女兒上幼兒園一個月要300多，老兩口加起來的月工資只有1700。
是譚喬跑前跑後，幫着大爺辦了低保；又讓村委會聯繫幼兒園減免了孩子一部分生活費；最後甚至跑到大爺工作的廠子，想問問工資為啥這麼低？
廠領導説是計件工資，大爺兩口子老了工作量跟不上。廠裏還是看着大爺生活困難才勉強聘用的。
被社會剝離在外的，還有“二仙橋大爺”。
這麼多年大爺可能不走成華大道了，卻屢屢被路人拍到還在用三輪車拉大件貨。
和一個討生活的人談論“危險駕駛”似乎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味道。這個世界每個人只有一條命，但每條命的定價顯然不同。
這次回訪的氣球哥也才50歲，並不老，卻早已被社會淘汰，因為他連上網都弄不明白了。
我還找到一個更年輕的小夥，他也算當年《譚談交通》的名人，因為邊開三輪邊聊QQ被抓到。
那時他才18，對未來有大抱負，找女朋友只是當前任務，將來還要讓家鄉特產“榮昌豬”走出國門、賣到韓國大賺一筆。
現在小夥在快手弄了個賬號@榮昌豬太難了，一度也想拍點短視頻賺錢。顯然他的網紅夢和“榮昌豬夢”都破滅了。
有條視頻的標題他寫的是：如果10年前知道拍短視頻能賺錢，我不會活成這樣…
所以看譚喬的這些回訪視頻，我感受到的不是正能量，而是深深地恐慌：如果我的人生也落到這種地步？
這些人的命運，不是早就寫好了嗎？剩餘的人生只是在生活的泥潭裏掙扎罷了。
《譚談交通》做過兩期預言性的節目，把2個學不進去、早早出來討社會的人剪輯在一起：這個40歲還掙扎在温飽線上的中年人，不就是這個13歲孩子可預見的未來嗎？
當然，學習這種考驗主觀能動性的事，至少還是個人可努力的。
疫情以來太多事情刷新了我的認知，3年前誰能想到口罩和核酸會成為我們的日常？疫情拉動經濟走下坡，批量裁員的信息甚至連熱搜都不用上了。戰爭、天災，實在有太多人力控制不了的事情。
世界如此鉅變，而個人的抗壓能力又實在太小。
會不會某一天命運之手輕輕撥弄，個人命運便只能不斷落落落下去？
説來也奇怪，當我撇開所謂的上帝視角，真實站在這些被譚喬回訪過的普通人視角，我又慢慢獲得了一種平靜。
真實的福貴大叔，並不等同於餘華筆下那個受盡磨難的文學形象。
對比譚喬的兩次回訪視頻，第一次大爺還在收垃圾，整個家就住在垃圾堆裏。第二次大爺去工廠上班，小院明顯整潔了。
大爺的前妻六月初五難產去世，22年後的另一個六月初五他的女兒出生了。小女孩總梳2個羊角辮，穿得漂亮乾淨。
兩口子老了賺不到錢，可我看到他換了一輛電動車，傻子弟弟總愛坐在車上。當年的老狗被偷了，家裏又養了一條新狗。
我又憑啥斷定大爺的一生是不值得過的呢？
説白了，我還是高高在上的俯視眾生。
如果我真的能擺脱自戀、認真去看每一個人，就會發現沒有人的一生是白過的。
二仙橋大爺，他天生有表演慾，現在偶爾和譚喬合作拍一些公益視頻。
大爺很適合當網紅，不僅開了個人賬號，玩起自己的“名梗”也是手到擒來。
誰能相信剛被譚喬找到時，兩人還在雞同鴨講。
而這只是短短一年多的變化。大爺已經超過60了，可看着他你真的會相信，人生時時有機會。
至於氣球哥，他其實是最絕望的。其他人至少在努力過日子，他已經放棄現實生活。
一個受過教育、有過家庭生活的人，卻淪落到每月200塊的房租都拿不出來。他那麼愛唱歌，這個世界卻沒有一處地方能供他放聲高唱。
氣球哥是下定決心，徹底放棄人生，躲進他給自己建造的精神世界了。
但譚喬回訪氣球哥的視頻末尾，兩人有過一段經典對話：
氣球哥：哎譚警官，那年我送給你的灰太狼氣球過時啦。
譚談：過時了？這個灰太狼可能過時了。但是你氣球哥陪伴着至少兩代人他們的成長，我覺得你是不會過時的，相信我。
氣球哥：我肯定不會過時嘛。
譚談：往前看啊，再見。
氣球哥：好好好好，再見。
氣球哥只是累了，而人累了是可以休息的。
不必再聽那些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危言聳聽，他們只是短視。
如果把人生長度放到50年、甚至80年、100年，短短几年的得失就能定義你的一生嗎？
疫情、天災、戰爭的陰影籠罩之下，必然會有焦慮。但為不可知的明天操碎心、害怕階層跌落、害怕自己跑晚了便會錯過時代紅利；
或許具體的、努力的、認真的活着更重要。
羅翔説自己家鄉形容時間有幾句諺語：
“昨天”是“差日”，不好的日子；
“今天”是“艱日”，艱難的日子；
“明天”是“良日”，良好的日子；
我們無法改變客觀的社會現實，但能主觀決定如何去過新的、過去便永不再返回的每一天。
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然後接受它的事與願違。
希望譚喬能繼續“炒冷飯”、“蹭流量”，關注更多的福貴大叔、二仙橋大爺、氣球哥們，他們並不是被宣傳平均掉的公約數。相比那些唱輓歌的、散播焦慮的，這才是生活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