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就紅遍全國的disco女王,46歲熱度依舊不減,她憑什麼?_風聞
哎呀音乐-哎呀音乐官方账号-一直想学习一门乐器,却不知从何开始?来!我教你呀2022-03-29 10:09
“張薔就像一種神秘的天文現象,每隔十五年降臨一次娛樂圈,大家一定得好好看看她,因為十五年難得一見。”
這是《吐槽大會》為張薔寫的段子,這話説得一點也不過分。那個年代的中國女人,温良恭儉讓,而張薔直接一頭漫到肩膀邊緣的爆炸頭亮相,閃亮的牙齒笑起來簡直亮瞎鏡頭,穿小吊帶在舞台上蹦蹦跳跳。

用那時的話説,張薔的聲音出現在那個年代,是要讓人臉紅心跳的。
咱們的父母18歲時,蹦迪的地方還不叫夜店,而叫“迪廳”,裏面放光怪陸離的電子DISCO,霹靂舞、爆炸頭、喇叭褲、國產西裝,年輕男女扭動腰肢,一夜不消停……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誕生了一位拳打台灣麗君、腳踢歐美女星的張薔,年輕人耳熟能詳的《路燈下的小妹妹》、《月光DISCO》、《一陣惱人的秋風》、《愛你在心口難開》,都出自她口。
而張薔的聲音烙在每個年輕人的心裏,不信你去問問你爸爸媽媽叔叔伯伯,十個有九個都曾跟着她的聲音左手畫條龍、右手畫道彩虹。

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2013年,張薔46歲,簽約摩登天空,帶着專輯《別問我什麼是DISCO》迴歸歌壇,合作對象是深受年輕人喜愛的新褲子,老歌星重返江湖,僅僅一首歌,Mv點擊率突破800萬,再次在娛樂圈掀起了“張薔現象”。
**但凡是張薔到的地方,就不缺熱度,名氣和掌聲是她最不缺的東西。**這件事,彭磊跟張薔沒認識幾天就悟了出來。
那時彭磊要為張薔寫歌,靈感枯竭,直到有一次張薔演出完,彭磊問她:“一會兒你去哪兒?”張薔答道:“我要去凱賓斯基洗澡了,我經常上那兒吃飯和健身。”彭磊應了一句:“噢,原來你過着這樣的生活啊”。
言外之意,好滋潤,好“奢靡”,彭磊來了靈感,於是寫出了那首“人蔘娃娃,葫蘆娃娃,庫爾尼科娃”的無厘頭歌曲《手扶拖拉機斯基》。
不怪彭磊吃驚,張薔成名極早,泡在高端場所這種羨煞旁人的生活,在她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1984年,張薔憑藉第一張專輯在普通人月入60塊的年代賺了1400元,錄音機都是奢侈的年代,張薔的磁帶可以賣兩千萬盤,後來出國時換外匯,她的現金堆得像小山,要用行李箱才能裝得下。
張薔的魅力拿下了當時各種各樣的青少年,其中包括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
80年代有一天,一個山東青年敲開了張薔家的門,他説自己是西安電影製片廠的編劇,很喜歡張薔,想邀請她出演劇裏一個軍嫂的角色。因為當時張薔才16歲,母親謝絕了。那個人走之前只留下一個名字,多年以後,張薔在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喜報中看到了他。
張薔的魅力源於獨一無二的個性,在這個個性少女背後,還有一個個性加倍的母親。
1967年,張薔出生在北京,媽媽是北京電影樂團交響樂隊的小提琴手。父母在她6歲時離婚了,於是張薔跟媽媽一起住在樂團的宿舍裏。

張薔和媽媽
整棟樓都住着新潮的年輕人,一起牀,就能聽到吹拉彈唱的那種,張薔媽媽也不例外,張薔小學時,媽媽用絨布給她做了一身衣服,像是「古代銅錢的布料,穿起來很像睡衣」,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衣服,媽媽讓她直接穿着去上學。
包括她後來那一頭烏黑的爆炸頭,也是媽媽用火鉗捲起來的。
在家裏這位時尚icon的薰陶下,張薔高二時學會給自己點上紅色抹額,折斷筷子,用洗相紙裹住頭髮,塗上威娜寶香波維持那個芭芭拉·史翠珊同款爆炸頭。

媽媽對她的音樂教育也沒落下,4歲時,母親開始教她彈小提琴,用吃的哄着學,當時,來樂團錄音的有蔣大為、李谷一、唱《大海》的朱明瑛,她都去現場看:“我就在樂隊裏坐着,跟着那個五線譜看,我還跟不上,老問到哪了,她用小提琴那個弓給我一指。”
再長大一點,張薔開始聽西方音樂,俄羅斯音樂與歌劇,約翰·丹佛、邁克爾·傑克遜,都是她的最愛,有年冬天放學回家,張薔聽到一首貝斯開頭的歌,那旋律太好聽了,就脱了毛衣在家跳起舞來,歌曲的結束的剎那,悲傷的感覺有如愛人離開。
後來她才知道,那首歌是邁克爾·傑克遜的《Billie Jean》,這也是張薔最早的disco啓蒙。
隨着時間流逝,鄧麗君、鳳飛飛的歌傳到了大陸,以前被認為是“靡靡之音”的流行歌慢慢開始被接納,原本就愛唱歌的張薔憑着一把亮嗓子就想着試試走音樂路。

80年代的張薔
不過那時唱歌有風險、入行需謹慎,張薔媽媽在中國電影樂團的同事謝莉斯,在句尾加一個滑音被批判為“資產階級滑音”,張薔也難逃一劫。
為了看看自己有無天賦,張薔參加了流行歌比賽,聽着巖崎宏美、Bee Gees 長大,她對着家裏的錄音機,用“拼音+想象”為英文歌填了詞,一開口就是甜膩熱辣的“千言萬語口難開”。
結果只換來評委冷冰冰的一句:“不如去廣州茶座賣唱”。言外之意,上不了大雅之堂。
正如文章開頭寫的“張薔的聲音出現在那個年代,是要讓人臉紅心跳的。”那簡直比鄧麗君的“靡靡之音”還刺激,張薔對高音直白得刺耳的處理狠狠撞破了年輕人對流行音樂的理解。
她的音樂跟現在的“亞文化”一樣,存在自己的長尾效益,不被主流接受的東西,也能在小眾之地野蠻生長。在“荷東的士高”還沒從香港進入內地時,張薔的音樂定義了什麼是迪斯科。
於是,張薔的時代來臨了。
被主流“厭棄”之後,張薔開始了“走穴”生涯,碰到的夥伴不是搭台演戲的劉曉慶,就跳霹靂舞的孫紅雷,表演還要坐綠皮火車過去。張薔記得有次穿了雙黑色的絲襪,同車廂的大爺問,你穿的是什麼,像一腿的毛?她笑得樂不可支。

17歲就紅遍全中國
1984年,雲南聲像來北京挑歌手,張薔清唱了一首《傷心的電影》寄過去,第三天對方就來信了,讓她過去錄音。張薔直接輟了學,去雲南待了半個月,錄了兩張專輯,一個《東京之夜》,還有一個是《害羞的女孩》。

張薔第一張專輯《東京之夜》

《害羞的女孩》
這兩首歌的成績好到什麼程度?
《東京之夜》起初是60萬張,後來加印到250萬張,很多經銷商直接拿着現金在印廠門口等,它救活了瀕臨倒閉的雲南音象出版社,在中國20世紀80年代壯觀翻唱歐美音樂和港台音樂中冠居首位。
Disco在中國的發展有三個標誌性人物,第一個是張國榮。
它最早流行於美國,傳到法國日趨成熟後又回到美國。上世紀70年代,disco流行全球,之後,張國榮的一首《Monica》將disco引入香港。
第二個便是張薔,那英説過,張薔是她知道的內地第一個迪斯科女星。
Disco先在香港盛行不久後,中國唱片廣州分公司便引入了香港最熱門的一盤Disco磁帶:荷東——荷里活(好萊塢)東方明星舞會。

裏面全是來自西方的Disco勁歌熱曲,幾乎是一夜之間,迪斯科出現在了城市的各個角落。舞廳、電影院、文化宮甚至是路邊不起眼的街道,不管是大都市還是小縣城,無論身在何處都難逃一場迪斯科文化的狂熱洗禮。

導演賈樟柯就生長在那個時代,因此他的電影裏總有揮之不去的“迪廳情節”,《江湖兒女》的影片開頭,巧巧和斌斌在舞廳裏伴隨音樂大跳美國迪斯科演唱組合鄉下人(Village People)的經典之作Y.M.C.A。

去年春節,電影《你好,李煥英》重新帶火了《路燈下的小姑娘》,一句“親愛的小妹妹,請你不要不要哭泣”是曾多少舞廳青年魂牽夢繞的羈絆。
這首《路邊下的小妹妹》翻唱自荷東系列《Brother Louie》,最經典的版本,便出自張薔之口,那個年代的人,在任何場景任何時間下聽到,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張薔和disco互相成就,她也成為了80年代的時代符號。**爆炸頭、蝙蝠衫、喇叭褲,這是屬於那個年代的時髦,張薔把這種時髦變成了她的標誌。
此後2年,她幾乎壟斷了市場上的全部流行歌曲,少男少女多變的心事,都能在她的歌裏找到蹤影,例如《你那會心的一笑》,唱出了初戀時期青澀的懵懂。
《野百合也有春天》,唱出了少女時期淡淡的憂愁。
而《一陣惱人的秋風》,更多表達了離別的灑脱。
從1985到1987年,張薔一共錄了19張專輯,銷量超過2000萬。

張薔的聲音就是金子,她是行業標杆式的存在,她錄一張專輯1萬塊錢,錢10塊錢一張,數都要數老半天,她的磁帶殼子上的漿糊還沒有幹,就已經被搶購一空。

80年代音像店
那時她最常唱的是《傷心的電影》、《請到天涯海角來》,台下站着上千的年輕人,晚上閃着迪斯科燈球,藍色的光折射出來滿場都是星星點點,觀眾把錢幣拿出來灑,整個場上銀亮亮的,就跟下銀色的雨似的。
閉上眼就能想象到,那是個怎樣瘋狂而浪漫的時代。
第三個影響Disco發展的人物就是費翔。
不用説你應該也想到了,沒錯,就是那首《冬天裏的一把火》。1987年,費翔把這首歌帶到了春晚舞台,這把火瞬間燒遍全國,中央電視台傳達室每天收到的給他的情書按麻袋算,被後來人稱“初代idol”。
但儘管如此,Disco也並未走向主流。
即使張薔已經以全球發行量TOP3的牛逼Title登上了美國《時代》週刊封面,以好過鄧麗君的成績被被國際認可,被《南華早報》、意大利共產黨報、《太陽報》等不勝枚舉的外國媒體採訪,但那時的她從沒登上過正規國內雜誌、報紙、電視。

與此同時,張薔在國家劇院工作,錄歌錄得特別不開心,當時給她製作的人都是搞民樂的,做出來的東西讓張薔氣不打一處出:“你這是迪斯科嗎?怎麼唱得那麼彆扭?太難聽了你編的。”

張薔在錄音室
張薔認為不懂迪斯科的人,完全無法演繹出Disco的感覺。
在音樂上不被別人認可、自己也不認可別人,種種原因加在一起,讓張薔於1987年前往澳大利亞留學進修,短暫告別了演歌壇。

張薔在澳大利亞珀斯
張薔後來回來,發現造化弄人,曾經怎麼也難讓主流接受的靡靡之音Disco,不但已經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為最普通的一種娛樂方式,還逐漸被“西北”、“民謠”、“搖滾”等音樂取代,Disco的黃金年代,已然告一段落。
2000年的《同一首歌》,張薔第一次正兒八經地上了電視,從卡帶裏跳動的音符成為了一個具象的人,粉絲看到她還挺驚訝:“原來張薔長這樣啊。”

都他媽給我快樂起來,年輕人!
2013年,張薔再次歸來,穿紅裙,唱着新褲子寫給她的《別再問我什麼是Disco》,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第一次聽這個名字的年輕人還以為她是什麼新生代歌手。

知乎上甚至還有人真情實感地以為她是新褲子的一員:

別問,問就是張薔心態年輕,蹦蹦跳跳的,哪像奔五的人。
這次復出多虧了摩登天空的沈老闆,沈黎暉曾在採訪中表示過一九八幾年聽到張薔覺得太喜歡了,同時Disco風格又跟喜歡摩登這一掛的匹配度極高,簽下張薔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我非常適合唱舞曲,但我沒碰上一個好的編曲。”**2001年出的那張專輯,張薔表示她對編曲沒感覺,她很多歌的編曲根本不對,跳不起來。
在國外那些年,她聽了更多歐美的音樂,已經有了自己的標準:第一是旋律,第二是節奏,第三才是作詞。
張薔需要一個好的製作人,這時新褲子出現了。
錄《別問我什麼是Disco》的時候,彭磊專門跟她講説:“薔姐,你儘量翻一個8度,像以前那樣騷着點兒。”張薔一聽,樂壞了,好哇,騷着點兒,燥起來,這才是迪斯科的真諦啊!都他媽給我快樂起來,年輕人!

而每每看到在舞台上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唱着歌的張薔,我總是忍不住想起她30年前就説過的話:
“Disco一定要跳起來,不能做作,要是你自己發自內心地想擺動。80年代、70年代的有些迪斯科,你不動都不行,你不動就説明你有精神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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