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中國留學生觀察：俄羅斯人不願看到戰爭，但他們也不想輸_風聞

來源：微信公眾號“ 加拿大和美國必讀”

作者：齊邦

當俄烏戰爭的炮火在毀滅烏克蘭人家園，成千上萬的烏克蘭人流離失所、忍飢挨餓的時候，戰火也波及到了俄羅斯境內。因為西方國家的經濟制裁，許多俄羅斯人失去了自己的工作，不斷上漲的生活成本也在困擾着俄羅斯普通人的生活。

我們聯繫到在俄羅斯喀山聯邦大學新聞專業讀書的中國留學生圖帕（化名）。他為我們分享了一個留學生視角下，俄烏戰爭給俄羅斯民眾生活帶來了怎樣的影響，以及俄羅斯人是如何看待這場戰爭的。

戰爭並未中斷學業，但帶來了問題

作為一名中國留學生，圖帕表示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制裁並沒有對他產生太大影響。他還是可以正常的使用銀行卡，可以正常的交房租、水電費、學費。他説，雖然不知道其他國家的留學生是否受到了這方面的影響，但是他還是可以看見班裏的外國留學生在正常上課。

圖帕表示，來自烏克蘭的同學，也還在正常的上課，他們並沒有中斷自己的學業。而且，這些同學也不會受到區別對待。他説：“我的班上只有一個烏克蘭同學這學期沒來上過課。但她並不是因為戰爭才不來學校，而是在戰爭之前就已經選擇了休學一年。”

另外圖帕透露説，雖然經濟制裁導致盧布貶值，物價上漲，但他們大學的學費並沒有漲價。據他所知，喀山地區目前的房租與水電費並沒有出現大幅上漲的情況。

喀山聯邦大學 A.Savin (WikiCommons), FAL, via Wikimedia Commons

而且由於盧布貶值，他能換到的盧布也更多了。圖帕説，之前如果家裏給他3000塊人民幣，只能換到大約3萬1千盧布。但在戰爭爆發之後，3000人民幣就可以換到4到5萬盧布。

制裁對他的專業學習也有一定的影響，但這種影響對自己而言是好的。因為圖帕就讀的新聞專業需要上一些視頻製作相關的專業課，而以前這些課程需要花錢購買軟件。現在俄羅斯應對制裁開放了一個盜版資源網站，免費為公民提供此前需要付費購買的軟件，這無疑為圖帕省下了一筆費用。

圖帕説，這算是為數不多的普通人能感受到的反制裁措施帶來的實惠了吧。

雖然對學習的影響不大，但是對需要實習的大學生而言，俄烏戰爭帶來了新的挑戰。圖帕説：“其實中國留學生在這裏找工作本來就不容易，像經濟管理系的同學，他們去找企業找實習一直都挺難的。”

戰爭爆發之後，許多企業的業務都因為西方國家的經濟制裁而受到影響，有一些企業已經出現了降薪的現象，並且沒有餘力再招錄新員工了。所以對中國學生們而言，找實習和工作機會就變得更難了。

至於是否要考慮回國，圖帕表示，即使在疫情期間，只要多花點錢還是能買到回國的機票。但是現在由於戰爭的影響，俄羅斯關閉了自己的領空，並且取消了所有其他的國際航班，目前只有去白俄羅斯的航班還在正常運行。所以，他很可能沒有辦法在畢業之後回國找工作。

另外，圖帕就讀的喀山聯邦大學雖然是一所非常優秀的大學，前蘇聯領導人列寧和著名作家托爾斯泰都曾就讀於這所大學，但在中國的知名度並不高，不利於回國找工作。因此，他覺得在畢業後直接回國基本是一個不可能的選擇。

圖帕還是樂觀的，他覺得現在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觀望一下局勢再做決定。也許等到真正畢業的時候，俄羅斯的領空就能重新開放了。而且他還在考慮繼續留在喀山讀碩士，這至少可以讓他重新擁有兩年的時間考慮自己的未來。

真正的痛苦還在由本地人承擔

作為留學生，圖帕對這次戰爭的影響感觸可能並沒有那麼深，但他能從俄羅斯女朋友的身上，明確感受到這場戰爭給俄羅斯人帶來的壓力。

圖帕説：“我女朋友的家庭其實並不富裕，可以算很拮据了。她的母親一個月的工資，大概只有1萬8千盧布左右，摺合人民幣也就是1000多塊錢。現在她的工資又因為戰爭降低了。普通的俄羅斯人也都要還房貸車貸，都不容易。”

圖帕介紹説，他常去商店購買的茄子現在變得很貴了。而且俄羅斯的茄子是按條賣的，每一條茄子摺合人民幣約20元左右，這相對國內已經算是天價了。

他表示，現在的商品，漲價20%是比較常見的情況，有不少商品的價格已經翻倍了。飛速上漲的物價增加了家庭支出，為普通的俄羅斯人帶來了極大的負擔。

圖帕説，對她女朋友影響很大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很多女生日常需要光顧的化妝品、護膚品與服裝店都關門了，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某些需要的商品。

而且，由於不能使用SWIFT、維薩和萬事達卡，所以像亞馬遜這樣的電商平台也無法使用，Apple Pay之類的移動支付也失靈了。

不過這類網絡平台其實對普通人的影響沒有那麼大。據圖帕介紹，俄羅斯有自己的本土化應用可以替代這些網絡應用。比如在電商平台方面，俄羅斯有自己的網購平台。同樣，Facebook、Instagram以及推特這些社交網絡也都有俄羅斯本土應用替代，視頻網站Youtube也出現了俄羅斯版的替代品。

圖帕稱，唯一一個變得面目全非的應用是TikTok。其他的軟件，在使用VPN的前提下還是可以正常使用的。但即使在使用VPN“翻牆”的情況下，他也看不到以前在TikTok上關注的外國人了。不少TikTok和Instagram上的俄羅斯網紅，已經在號召自己的粉絲轉移到Telegram這個平台上去了。

另外，來自西方的企業宣佈退出俄羅斯市場後，讓俄羅斯失去了大量的就業機會。雖然喀山的麥當勞仍然在繼續營業，但是這是本地僅有的維持經營的外國品牌。肯德基、必勝客等知名連鎖快餐店都已經暫停營業了。

 喀山的麥當勞還在營業，由圖帕提供

圖帕透露，他的很多俄羅斯同學就在當地的肯德基餐廳打工。在西方宣佈制裁之後，肯德基暫停了在俄羅斯的經營，這讓很多同學直接失去了打工的機會，也讓他們很苦惱。

雖然在新聞中，俄羅斯政府還在努力採取一系列的反制措施，準備應對西方國家進行的制裁，但是幾乎沒有任何新聞裏提到的措施，能有效地為俄羅斯的普通人減輕生活的壓力與負擔。圖帕説：“除了那個盜版網站，感覺其實就沒有什麼效果，就好像沒有什麼措施一樣。”

人們並不喜歡戰爭，但他們也不想輸

圖帕説，他身邊的俄羅斯朋友雖然並不喜歡烏克蘭，但是覺得烏克蘭其實“挺慘的”。

他們對烏克蘭的普通人並沒有太多的不滿或者厭惡，還和烏克蘭的同學保持着日常的交往。但是很多人認為，烏克蘭是一個一直在俄羅斯和美國之間搖擺的小國家，其實很難找到生存的空間。很多俄羅斯人並不希望看到烏克蘭政府受西方國家的“操縱”。

對於戰爭本身，這些俄羅斯朋友還是希望自己的國家獲得勝利。在喀山聯邦大學的一個校區有兩棟比較高的教學樓，學生們還在夜間用房間亮燈的方式擺出了“Z”的符號，表示了對俄羅斯的支持。

據圖帕介紹，俄羅斯語中的“za”就是表示支持（pro）的意思。圖帕説，他的同學們覺得，西方國家會保持對俄羅斯的敵意。

khv27.ru,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他説：“我的俄羅斯朋友們説，因為一些歷史問題，歐洲人不會喜歡俄羅斯，立陶宛和波蘭這些國家的人不會喜歡俄羅斯。”由於這樣的一些原因，很多俄羅斯人對西方國家心存芥蒂。但是圖帕發現，身邊的俄羅斯人其實對於戰爭的情況並不那麼上心。 

圖帕説：“其實他們對戰爭發展成怎麼樣了並沒有那麼關注，只是偶爾看一眼新聞。他們更擔心的是，戰爭對他們的生活會有什麼後果。比如説他們自己上班的公司是不是退出俄羅斯市場了，什麼東西不能用了。他們覺得，這種狀態短時間是不會停止的。”

對俄羅斯同學來説，他們並不希望看到戰爭，但是不希望俄羅斯輸。雖然他們希望戰爭帶來的制裁能對自己生活的影響小一點，但是很多同學也願意接受現狀，並沒有做出改變的想法。

比如，那些在肯德基打工的同學就覺得，肯德基可能需要幾個月才能回到俄羅斯的市場上來。雖然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但是他們並不想改變現狀，希望過幾個月之後，一切能回到原來的樣子，他們還能繼續在肯德基的餐廳裏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