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的評論區,上萬人建起一座賽博紀念碑_風聞
人间后视镜-人间后视镜官方账号-我保证,故事与你有关。2022-04-06 09:03

在這個多災多難的2022年,清明節顯得尤為沉重與晦澀。
疫情形勢愈發嚴峻,各地都採取了最嚴格的管控措施。在這個如此特殊的時期,我們如何在無法在場時,和愛的人告別?
在快手就有這麼一羣人,用各自獨特的方式,寄出牽掛與思念。

@畫小人的羅元 是快手上的一位插畫創作者。一開始,他只是在快手上分享一些自己畫的可愛插畫形象:

隨着自己的作品被越來越多的人看到,羅元又開始畫起了粉絲們的故事——
去年三月,他在快手發起了一個叫做“畫1000個星星小人”的活動,希望收集快手網友們的真實故事,以此來創作“1000個懷抱星星的小人”系列插畫。
他的評論區瞬間成了大型許願池,大家都盼着,自己或是在乎的人能以一個專屬的星星形象,定格在羅元的畫紙上。

一千個星星小人,背後是一千個朝思暮想的人。
“可以畫一個穿警服的小人物嗎,我爸走了快一年了,生前是個警察。”
“你能畫一個穿着防護服,帶着n95口罩,拿着星星的防疫人員嗎,他是我姐,已經走了。”
“可以畫一個抱着星星的小嬰兒嗎,我的小可愛去天上當星星3年啦。”
“能畫一個對世界充滿了害怕與畏懼,但心裏依然有光的人嗎?”
在無數條評論之中,有為艱難時期的自己加油打氣的:
“我爸媽離婚了,可以畫一個拿着鋼筆掉着淚點的男孩嗎?”

也有不少人希望羅元能畫下久未見面的親人:
“可以畫個我的爸爸嗎?他常年在上海不回家,今年疫情很嚴重,我想他了。”
與病痛作鬥爭的人也找到了羅元——
“可以畫一個小女孩手上扎着針,抱着星星,臉上掛着笑容,臉圓圓的。那是我,我一直生病,明天要動手術,謝謝!”
為了能讓羅元get到具體的形象,很多人會在評論中附上極具畫面感的描述,如此真誠的告白,讓其他老鐵不僅潸然:

發展到後來,越來越多的粉絲希望羅元能為自己畫下故去的親友。
有一條評論寫道:“可不可以畫一個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打瞌睡的老人家,我真的我好想我爺爺,他去世4年了”。
最後還不忘十分客氣禮貌的跟作者説,“麻煩您了,也謝謝您。”

除了被在乎的人們,也有許多意外失去的小動物們:

就這樣,羅元的每條視頻下方都湧進了無數扎心的評論,相比求畫,他們更像是寄託哀思——將各自的思念,寄託在羅元筆下、寄託在成百上千個拿着星星的小人身上。

🟧 每一個小人背後都有一個特別的故事
3·21空難事件發生後,很多人在羅元的評論區留言,表達對機上132名遇難者的哀思。

相傳人去世後,會成為天上的星星,當你想念時,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他們。
而羅元將這個傳説,變成了無數個懷揣星星小人的温暖現實,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它們凝結成一條人與人之間牢固的紐帶。
就如這條評論所説:“我不是什麼會欣賞藝術的人…可我覺得這很温暖,很有意義,就像星星一樣,渺小也散發光芒。”


除了羅元之外,快手上還有位“跑偏”了的胎髮紀念師——如今她成了一名專業的遺物紀念師。
她的ID叫 @若梵原創紀念首飾,一開始,若梵只是在快手上承接一些嬰兒胎髮、乳牙紀念等訂單:

但隨着這種獨特、新奇的紀念方式受到越來越多粉絲的關注,若梵接到了諸如臍帶、親人頭髮、寵物骨灰等的製作需求。
這些無法的拒絕的需求背後,是一個個難以言説的故事。
有人寄來一撮犬毛。主人在寄給若梵地信中寫道,希望她能給這隻“騙吃騙喝騙眼淚的小怪物”,留下最後一絲念想:

另一份包裹裏裝的是一位老人的銀髮,來信人是她的外孫女;
她在信中寫道,外婆已經離開了,但她總説“地上走一個人,天上就多了一顆星,給走夜道的人照亮”。
她委託若梵將外婆的銀髮做成首飾,永遠攜帶在身邊,永遠照亮她前行。

🟧 “來生我還要做您的孫女”。
親人的離去有時是意想不到的突然,活着的人往往要承擔餘生的痛苦和思念。
有次,若梵收到一位媽媽的包裹,不是乳牙,也不是胎髮,裏頭僅僅裝着一塊碎花布和一封信:

打開信才得知,這是她的女兒離世前留下的一塊衣服上的蝴蝶結。
這位媽媽將碎布珍藏了11年之久,看到了若梵的視頻,才決定把女兒的遺物做個紀念,紀念她來過這個世界。
若梵從蝴蝶結上剪下一小塊,展開熨平,重新綁成了蝴蝶的模樣,放在了一個花生形狀的掛墜中,讓它能戴在離這位母親心臟最近的地方。

剩下的布料,為了不讓其日久風化,若梵綁成了小裙子的形狀封存起來,做成了掛件。
這則視頻的評論區裏,有人感嘆花生的寓意意味深長——花生裹着花生仁的樣子,像極了母親疼愛自己的女兒。更多有着相似經歷的母親父親們,在評論區留下了各自的故事,他們希望能借若梵之手,表達對逝去孩子的追念:

能夠留下一撮毛髮、一塊布料已經算是幸運,有人孩子出生便夭折,連一件能作為紀念的物件都沒有。

這樣的客户並不少,當一位客户懇求若梵能夠保留一張A4紙大小的B超報告單時,若梵覺得自己沒法做到。
但面對這位年輕母親的苦苦哀求,若梵還是想到了辦法。

她將一小塊B超報告單剪了下來,封存在掛墜當中。為了不讓圖像上的油墨消失,還特意在滴膠前塗上一層封蠟。
沒人能看懂這一小塊圖像代表什麼,只有這位母親明白,這是孩子唯一留下的照片了。

若梵曾經收到過一個來自杭州的包裹,打開一看,裏面竟只有一顆蒼耳和一片樹葉。
寄件人是一位媽媽,蒼耳和樹葉,是她未能順利降生的孩子留下的唯一念想。“我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我身體裏,我多麼希望看到他的樣子,可是我們沒有緣分。”她説。
從進入孩子墓地開始,這片樹葉和蒼耳果實,緊緊地粘在了她的衣服上。

若梵邊將蒼耳和樹葉封蠟,永久保存在了這位媽媽的首飾中。
在快手上,像若梵這樣製作手工紀念品的人有很多。@酥脆的羊毛氈 是專門製作寵物紀念品的手工藝人,點開他的主頁,栩栩如生的羊毛小作品背後,是主人們最沉重的思念。

另一位做寵物紀念掛墜的手工藝人@皮雕小匠阿狼,也在這一年裏和無數消失的小生命相遇。
有次,他收到來自粉絲的快遞,那是一盒狗狗的骨灰。他的金毛去世前已經陪伴了他多年。

2014年6月,狗狗意外生了一場重病,脾臟摘除,術後依然頑強地站了起來。但好景不長,一年後,術後併發症接踵而至。這一次,在反覆的治療之後,它沒有挺過去。

🟧 阿狼為這位主人手工定製的狗狗吊牌
主人給阿狼發來一段視頻,離世前的狗狗拼命朝他懷裏鑽,留下了它一生中的第一滴眼淚:

🟧 主人提供的視頻,願它在汪星安好
看着這一件件沉重的紀念品,即便素不相識,有無相似的經歷,我們似乎也能讀懂他們的故事。
而對逝者的紀念,有時並不需要通過他人之手。

有人説過,如果將悲傷打碎成一塊一塊,分擔給別人,自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在3·21空難事故中,最痛苦難熬的,莫過於遇難者的家屬。
逝者倏然消失在藍天,留給生者的是煎熬與無能為力。而許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即便無法到場,也自發用各自的方式表達懷緬和悼念。

事故發生的第八天,駐地的消防員陸續收到了許多羣眾寄來的鮮花,希望能帶到現場寄託哀思:

在東航MU5725的遇難者紀念點,花束鋪滿了整個路口。

會做手工的老鐵,則用白紙巾剪出了一朵朵小白花。

@慢半拍兒的喵 擅長用食材做造型,平常有着不少腦洞大開的作品。
這次,她選擇用蔬果雕刻出飛機的形狀,用自己樸素的方式點亮逝者回家的路。

連續數日,廣西藤縣的本地羣眾自發在江邊集體為遇難者默哀;而身在異鄉的人們,同樣心繫家鄉的同胞。
@米卡姐夫 長期生活在泰國,得知同胞遇難的消息後,他在頭七祭驅車前往泰國的寺廟,希望自己做的簡單儀式,能讓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對於活着的人來説,回憶註定是場冒險,打開痛苦的回憶,一定是最煎熬的時刻。
正如一位網友留言,“對於時代來説,那些逝去的人或許只是一粒粒微不足道的灰塵,但是有很多、很多人把他們當作發光的星星。”
在評論區留言,默默道出思念的人和事,初衷也許不是為了被看見。更重要的是,每一次提及,也許就是一次再遇見。
作者:老媽蹄花
編輯:簡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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