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鬼還演鬼片？張家輝的“靈魂共存”觀_風聞

文 | 王重陽lp

“人和鬼一樣都要尊重，鬼以前都是人，你將來也會做鬼。”

張家輝在醫院的病牀邊對蔡思貝説。

然後他接了個電話，又去“驅魔”了……

這是《陀地驅魔人》裏讓我記憶深刻的台詞。

張家輝有兩部自編自導自演的恐怖片，第一部是《盂蘭神功》，拍攝於2013年，上映於2014年。

翌年3月開拍《陀地驅魔人》，當年11月在香港上映。

因為題材原因，它們自然與內地市場無緣，但我相信不少人已經看過這兩部電影。女主角顏值都挺高，劇情設置也都可以，相對於第一部《盂蘭神功》，《陀地驅魔人》的創作思想更天馬行空一些，且彩蛋和“意外”更多。

一

可怕：恨不能同入地獄

《陀地驅魔人》的情節很緊湊，影片開始就是惡靈甦醒展開復仇，一父（釋延能 飾）一女兩個惡鬼開始潛藏於人間。

畫面一轉，小鬼上了別人身，黃永發（張家輝 飾）跟小弟阿聰（張繼聰 飾）去人家家裏驅鬼，一開場那種惡鬼轉瞬翻臉的可怕靈異感撲面而來，黃永發略施小計就讓小鬼認了慫，人家臨走時惡狠狠地説“我爸爸會來找你的！”

結果下樓就碰着了“鬼父”。

影片開始的十分鐘，乾脆利索地交代了主要矛盾。接着就是驅鬼視頻流出，女記者紫寧（蔡思貝 飾）想要一探真偽，找到了還在吃飯的黃永發，年輕女孩發現他不是神棍後更興奮了，一直不斷作死，找神婆被鬼上身，接着去找騙財騙色的真神棍為女鬼平冤。

另一邊“鬼父”找各路“大師”指望能復仇，結果在發現“大師”們都是假把式後怒而將他們全都殺死，直到遇見黃永發。

在這個過程中逐步交代了幾個主角的來龍去脈：

黃永發是個孤兒，很多年前深陷絕望的母親（林嘉欣 飾）要抱着他一起跳樓，卻被屋裏的女鬼江雪（郭采潔 飾）救下，只有母親一人赴死。江雪卻因為做了別人的小三被原配打上門去後不堪凌辱自盡，結果機緣巧合下救下了黃永發，陪着這個孩子看着他長成大人。

“鬼父”看似更無辜，他生前販毒，被警察劉江（余文樂 飾）欺壓到起了殺心，結果人沒殺死反而自己一家被火燒死。

於是這三個苦命人（鬼）同時交匯在一起，一邊勸着“算了”，一邊想着“殺了”，“做鬼也不放過你”這句話在“鬼父”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更不惜為此大開殺戒，人擋殺人鬼擋殺鬼。

這種執念迫使黃永發和江雪被迫去陰間找回他的老婆，希望以此化解。

但怎奈厲鬼難服，於是本片最震撼的一場戲出現：

老婆説：“黑哥（鬼父），你不為我想，也要為孩子想。壞事做多了，會報應在孩子身上（大意）”

“鬼父”猶豫了一下，説“我還是要殺……”

話沒説完，被老婆三下五除二弄得魂飛魄散，面目猙獰的女鬼説：“對不起，我只想讓我的孩子早投胎。”

看似兇殘，其實無辜。

因為道理一開始大家都講得很明白：

你販毒連累家人，不反省，還要殺人？

而執迷不悟下以為是“鬼性”其實是“人性”，人分好壞，鬼也分善惡。

一人、二鬼（江雪和黑哥）的黑白對錯隨着劇情推進能讓觀眾看明白，不止精彩而且很多細節足以刻畫出角色的特質。

二

可喜：張家輝讓人絕嘆

片中有一場戲，黃永發在屋裏鍛鍊，這一幕讓我想起《激戰》裏張家輝展露出的健碩身材。雖然在《陀地驅魔人》裏張家輝的體型又恢復了“正常”，但鍛鍊時的樣子似乎在告訴別人：

“別忘了，我是渣渣輝啦。”

調皮得讓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本片中“意外”挺多，熟臉們出場時讓我的意思也有些起伏，最亮眼的莫過於林嘉欣，體態臃腫、面容憔悴，一個靠救濟金生活的女人全無尊嚴又固守尊嚴，自然毫無生念，任何一件事情都會讓她崩潰。

最可怕的就是她要抱着幼年時的黃永發跳樓的場景：

江雪“顯靈”救下孩子，對她説“你不能這樣對孩子。”她自然聽不到，只冷漠地回頭看了一眼黃永發，義無反顧地自己跳了下去。

絕望到想徹底同世間一切斬斷關係。

以至於後來黃永發潛入陰間時遇到了惡鬼幻化的母親後，對“她”説了一句：

“你是假的，我媽從來沒笑過。”

一句話，讓一個怨婦從生到死的人生深入我心。

此外余文樂飾演的反派警察在被反殺失敗後，面對抱着女兒等死的黑哥時，面露一絲不忍，但同事們趕到後要救人卻被他阻止的情節也凸顯了人性的複雜。

以上兩個配角的演出都相當出色，讓《陀地驅魔人》裏的正邪印象不會臉譜化。至於片中通過神棍騙色和受害人的慾望、黑幫分子的外強中乾、各路惡鬼的死因和堅持，讓這部恐怖片更多了幾分“寫實”意味。

最大的彩蛋就是在片尾時黃永發站在樓頂剛揮散了對江雪的懷念後，眼見樓下一個黑衣黑傘的大BOSS出場，那“死神”抬頭的瞬間我以為是個外國人，仔細一看，原來是“沒了眼睛”的張學友。

六年前我以為有續集，那肯定很精彩，可惜目前還沒有。

三

可嘆：小空間難有舞台

2016年，《陀地驅魔人》一舉拿下了香港電影金像獎很多榮譽，這部電影也獲得了相當高的評價。

在我看來值得讚譽的有兩處：

一、“土法”驅鬼的概念比基努李維斯的《康斯坦丁》好玩，在擺脱了宗教的神聖感之後，沒有聖水十字架，也沒有黃符桃木劍，只借女鬼江雪的“設身處地”教導黃永發“鬼最怕的是什麼”，同時也教育他“人分好壞，鬼也有善惡，不能簡單粗暴”，讓驅鬼這件事多了幾分“人味”。

二、張家輝這個我印象中一直跟槍火糾纏不清的人，兩次自編自導自演的居然是日漸式微的鬼片，雖然之前、此後，他還是繼續着各種“耶穌也救不了他”的荷爾蒙亂鬥，但《陀地驅魔人》裏的角色塑造和“共存”理念，讓我對他的構思和創意點贊。

作為一種類型片，老生常談的説法雖然依舊止於“恐怖片的沒落與本土電影的市場萎縮”，但創意和表演依然在今天可為其打上高分。其中更有一些笑料和穿插的人鬼情愛值得一看。

如上所説，港式鬼片中通常多有嬉笑幽默，當年曾有很多經典之作，如《猛鬼差館》、《猛鬼大廈》等，但隨着觀眾口味的變化，昔日裏那些很幽默的故事和故事裏的人也漸漸變得不再幽默。

如吳君如、樓南光、王小鳳、王玉環、鍾發等鬼片“常客”要麼轉型要麼泯然，只是偶爾出現在緬懷和致敬中。

新生代的同類型影片則要麼反響平平，要麼粗劣不堪，更因為自身題材限制很難進入內地，同歐美日韓泰，甚至印度尼西亞等地區的恐怖片相比，香港恐怖片鮮有明珠。

對於張家輝來説，編、導、演了這場“沒落的驅鬼”後，時至今日，會不會依舊在心裏對自己的故事訴説情懷？就像影片中他對着“江雪”所説的那樣：

“你整天問我，你在我生命裏重不重要，我説不重要，是因為你比我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