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孩期中考試，爸爸送洋葱媽媽賣雞蛋……_風聞

自從雙減政策後，就不讓提考試了。

上網課整整一個月，老師發消息説會進行一次數學練習。再遲鈍的家長都看得出來，這大概是期中考試的委婉説法。我很為艾文擔心，最近這段時間，每天看着他進進出出，每次都像打獵歸來一樣，宣佈各種收穫：抓到了八隻鍬甲幼蟲！發現了一棵新的桑樹！找到一隻可愛的大壁虎……可想而知，上網課對他來説不過是神遊太虛，做作業隨隨便便應付了事，有次做數學作業，連我媽路過都忍不住出聲：不對啊，你怎麼錯了這麼多？

小孩的成績基本是毀了，但是爸媽又能做什麼呢？

本來由小陳全權負責的功課，現在他已經晉升為全家物資保障組組長，每天早上六點起來叮咚搶菜，八點半再搶一波，十一點看山姆超市有沒有放開，下午團購的蔬菜水果到了要去物業拿貨……

原來簡簡單單能送貨上門的物資，現在每一樣你都要開動腦筋才能到手。就像網上説得那樣，天天忙着吃飽飯，哪有空管小孩成績到底怎麼樣？

只是艾文如果考得太差，我推測他爸爸一定會暴跳如雷，這段時間我父母又住在家裏。一次糟糕的測試，要破壞五個人的心情，這後果未免有點嚴重。

我想着，是不是該在考試前夜，做出一點努力，三年級數學就這麼點東西，狂補一晚上，明天應該能有個湊合可以看的成績。

但是這天晚上，我和小陳都忙得要命。

外面下着傾盆大雨，有鄰居説，因為下雨，所以超市人不多。之前根據另一個鄰居的情報，鎮上的超市早上八點開門，三點就有人開始排隊，整個白天不排一兩個小時壓根進不去。於是小陳決定抓緊機會，穿上雨披，騎着小毛驢朝超市出發。

我的朋友聽説小陳能去超市，全都羨慕瘋了，什麼？超市？竟然還有能進的超市？

這可能是城裏人唯一羨慕鄉下人的時刻，他們早已忘記了超市的滋味，忘記了在裏面自由自在選購東西是什麼感覺。

超市裏有大部分東西，但小陳需要的葱薑蒜已經售賣一空，綠葉菜壓根不指望，肉倒是挺多，他一想到前面十幾天買不到豬肉的痛苦，買了幾袋豬骨回來。

這種時候他能惦記小孩的功課嗎？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

 至於我，有另一道難題。有個平常不怎麼聯繫的朋友，聽説我每天都在搶菜，不聲不響給我們送來了一大箱橙子和12板雞蛋。

我看着整整一大箱雞蛋，共計360個，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可怎麼辦？在這種時候，這麼多雞蛋如果放在家裏浪費了，實在不道德，我必須想辦法把雞蛋銷出去。

前兩天剛賣完三十盒豆腐，這回又領了三百個雞蛋的銷售任務，這讓我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該怎麼定價，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懷疑我靠這個賺錢，更不知道這個蛋口味如何，萬一裏面有壞的怎麼辦……

比起小孩的數學，這三百個雞蛋顯得更迫在眉睫。這天半夜，我本來想督促一下小陳去準備準備明天的考試，他心不在焉到處翻翻找找。一問，説是眼鏡丟了。丟在哪？這是個問題。

第二天，他發現他還丟了三箱小番茄，這更讓他心急如焚。小番茄又貴又不好買，這麼重要的東西竟然不翼而飛了。

我們小區好多人都沒有電動車，鄰居委託小陳在超市買了洋葱，醬油，牛肉鋪，他本着鍛鍊身體的目的，一大早兜來兜去送了個遍。

我猶豫了一上午，終於怯生生地在小區羣裏問：有人需要雞蛋嗎？

像做賊一樣，幸好很多消息淹沒了這一條，無人過問。小區裏剛團購過雞蛋，大概都不缺。過了很久，一個鄰居加我，説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轉讓給他兩板？

當然，當然。我勇敢地賣出了兩板雞蛋。在售價問題上非常為難，因為是朋友送的，賣錢其實不太好。但白送的話，人家更不好意思拿。雞蛋多少錢一個？我壓根不知道。

下意識想，三十塊一板吧。

鄰居説，市場價是兩塊錢一個，您按市場價給我。

不不不，我看他們團購是45一板，按團購價吧。

鄰居轉賬一百説，就一百吧，聽我的。

事成之後，小陳告訴我：今天雞蛋團價格是35一板。

糟糕，多收了三十元，於是在箱子裏扔進去四根萵筍，一根蘿蔔，兩個蒜頭。

交易完了，又在窗口翹首期盼，鄰居怎麼還不來拿，早知這樣，不如我快快送一趟。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來，艾文的期中考試，是不是已經考過了？

進他房間一看，一張錯了一半的考卷，散發出一股焦灼的氣息。

三年級啊，錯一半啊，你認識再多蟲子，會摘再多野菜有什麼用？

不過小陳竟然沒有生氣，而是説：你看，這就是他的真實水平。

過了五分鐘，我們都把這事給忘了。小區業主羣裏開始傳一個新消息，説明天開始又要不準外出。小陳一聽到消息，就站起來説，那今晚他要去幹一票大的。

他跟我詳細描述了路線圖，首先，他要開着小毛驢去鎮上來一份門口，問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三箱小番茄？沒有？好吧。

接着，他要去鎮超市收銀台問問：我昨天來這裏買了三箱小番茄，我是不是漏拿了？沒有嗎？好吧。

問一問，萬一有呢？

最後，他將展開新一輪大采購，家裏的紙巾不多了，廚房紙，濕紙巾，都要採購一批。葱薑蒜，垃圾袋，高筋麪粉，現在都是急缺物資，能買多少買多少……

遭遇過昨晚的損失後，小陳今天更新了一下設備，像一個專業的騎手一般，又一次在雨夜出發了。

  至於我兒子，在我們商討購買物資時，他在旁邊專心致志地佈置着一個捉蟲陷阱。

是的，他已經忘記他數學考得多差了，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戰勝大自然。

我選擇把眼睛一閉，算了，我也當不知道吧，畢竟，現在有很多比數學更重要的事。

作者｜毛利，作家，《Vista看天下》長期撰稿人，公眾號“和毛利午餐”主理人，著有《結婚練習生》《全職爸爸》《我在三十歲的第一年》等作品，寫出多篇10w+，感謝全網讀者信任，歡迎加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