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上海人,來聊聊上海抗疫為什麼這麼拉跨_風聞
普通路人Y-2022-04-15 14:20
【文章轉自微信公眾號“另類媽媽”,作者為亦君讀書】
上海疫情到現在,很多人想不明白,國際大都市上海,怎麼表現如此拉跨。
援馳物資那麼多,擋不住物價依然高漲,居民還總是抱怨缺這少那。
方倉建了那麼多,連外地都在幫上海建方倉,提供隔離場所,可是依舊做不到應收盡收,見陽立轉。
核酸做了一輪又一輪,抗原檢測了一遍又一遍,老繭都捅出來了,還是時不時冒出新的陽性。
每天的新增數目都過萬,看得人心臟怦怦直跳。
作為一個上海人,身處其中,一方面看到人家指責上海的時候,心裏非常難受。尤其是有的人直接開地圖炮的時候。
我們生於斯長於斯,這座城市對別人來説可能冰冷而又高高在上,關鍵時刻還漏洞百出。但是對我們來説,卻是家鄉,是我們所熱愛的地方。
另一方面,上海這次又確實暴露出很多問題。在大多數居民都非常配合地堅守家中,堅持做核酸檢測,志願者和基層工作者連軸轉地工作的時候,還是收效甚微。
這種感覺就像騎一輛自行車,車輪是好的,車架子是嶄新的,就是咯噔咯噔騎不動,鏈子生鏽了。
作為一名身在其中的上海人,有些東西可能看得比不在上海的人清楚,當然,也可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來談談我個人的看法吧。
上海現在所有的小區管理,包括核酸、封樓、轉移、物資分發、分揀、各種通知……全都落到街道、居委會頭上。
我曾經專門寫過文章,説基層工作者和志願者非常辛苦。這絕對是事實,沒有半絲水分。
但是居委會這一層,管理和操作非常混亂,也是事實。
居委會負責的是真正的最後一百米,居委會的能力,直接關係到居民的體驗和抗疫成果。説白了,居委會就是那根連結兩個車輪子的鏈條。鏈條一生鏽,車就蹬不動。

以我所在的小區舉例子吧。
有幾件事可見一斑。
第一件,做核酸的時候,有個居民名單,上面羅列着每家每户的人員數量和姓名。我因為剛剛搬進來不久,名單上沒有我的名字,而是上任租户的名字。所以一開始做核酸的時候,我們需要在現場,手動把原有租户的名字劃掉,加上我和孩子的名字和聯繫方式。
原本這就是一件小事。可是半個月過去了,到現在我們做核酸的時候,還要如此操作,這就非常不能理解了。忙歸忙,轄區居民名單總要核實清楚吧?居委會不做統計工作嗎?第一次拿到核酸名單,不就應該在電腦上調整一下名單嗎?
我都起碼做了10次核酸了,次次都原封不動地打印舊名單。
跟我一樣情況的人肯定不少,有的是換了租客,有的是女婿封在了丈母孃家裏,怎麼能保證不漏檢?每次都靠不在名單上的人自覺嗎?萬一其中有人檢測出陽性,該如何跟蹤?
另一件事,我們有個團購雞蛋的團長,人非常熱心,雖然不是我們小區的,但是給我們小區多送了幾板雞蛋,説讓我們幫忙送給獨居老人。
這本來是一件大好事,我們的心都熱熱的。但是遇到一個難題。我們小區老齡化挺嚴重,老年人很多,但是他們一般都很謹慎,也很少和鄰居交流,我們不知道獨居老人在哪。空有雞蛋,沒有名單,怎麼弄?
於是有團友提出去問居委會拿名單。但是居委會的電話一直沒通,也沒找到人。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了,也沒有一個名單提供。最後我們只能把雞蛋送給身邊認識的一些老人,還剩了很多雞蛋只能按原價賣掉,再把錢還給團長。
第三件事,我們小區一開始做核酸,是把所有人集合到一起做的。後來經過科普,發現這樣相當於人為產生了密集的人羣。指不定好好的陰性,因為做核酸的時候操作不當,轉成了陽性。
後來每次再做核酸,我們就改變了方式。居民不動,大白動。大白搬着桌子,輪流到每棟樓下面做核酸。這樣每次都是一棟樓、一棟樓下來,減少交叉感染的可能。
本來這樣挺好的,結果有一天,因為換核酸碼,耽擱了挺久,支援的醫生到我們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半夜11點。
我們當然能理解志願者和大白的辛苦,理解他們想要趕快做完收工的心情。但是當天晚上特別混亂,小區裏所有人又被趕到一個地方集中做核酸。也沒有按照樓號,一棟一棟來,而是大家同時下來,擁作一堆。
這且不提,當時晚上天黑,人又多,秩序很混亂,竟然沒有人維持秩序,很多人根本沒有保持距離。有些人,尤其是老年人,就像在超市門口搶購雞蛋一樣,前胸貼後背,挨在一起。
氣得我回來就下單了一個喇叭,想着下次再出現這種狀況,至少可以幫忙維持一下秩序:不斷循環:“請保持兩米距離”。(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京東上下單的所有食物都沒到,這個喇叭居然先到了。)
還是那句話,我們理解居委會和醫生、志願者的辛苦,但是這樣的操作很可能導致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
任何一次做核酸,都像一次戰爭——居民和病毒之間的戰爭。之前做得再好,只要有一次失策,就可能導致不該“陽”的“陽”了。這是絕對不容馬虎,不能偷懶的事情。
第四件事,通過統計平台,我們瞭解到小區裏4月12號有一例陽性。但是業主羣一通氣,發現沒有樓被封,完全不知道是“陽性”出自哪裏。真是“人在家中坐,陽從天上來”。詢問居委會到底是哪棟樓“陽”了,也沒得到回應。
大家都知道核酸檢測出“陽”性是滯後的,測出有“陽”的時候,已經有了傳染性,感染了別人,再過幾天,才會陸陸續續繼續繼續測出“陽”。那麼這個時間差,只有依靠居委會去滅火。
就算顧及隱私,至少告訴我們是哪棟樓,這樣我們平時可以繞着走,也可以避免和那棟樓的居民近距離接觸。
但是沒有。我們沒有得到任何信息。每天打開軟件,又是一個新的14天等待着我們。
光我看到的就有那麼多漏洞,全上海那麼多居委,一定有做得好的,也一定會有做得更糟糕的。
事實上,居委會能做的事很多,包括給有陽性的樓進行消殺,對門口的團購貨物進行消殺,對接好需要外出就醫的居民的需求,防止人們鑽空子等等。

如果這最後100米的工作能做好,相信上海的防疫情況就能大有好轉。
説了居委會這麼多不好的,話又説回來。居委會在平時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活。他們的收入是很低的,大家都默認居委會是錢少事少離家近的清水衙門。他們的權利也沒有那麼大,大多數時候就在辦公室坐坐,乾乾開證明之類的活。
突然一下子把所有抗疫的重擔都壓在居委會頭上,怎麼能不亂?
以前上海的居委會,充斥着老阿姨和低學歷的人,近幾年才開始招聘大專以上學歷的年輕人。對於老阿姨來説,有的連電腦都操作不來,只好讓名單維持原樣了。
而年輕人,則因為工資低而導致流失率高,另外他們也容易把居委會工作當成單純的文書工作,不願意跟居民進行深入的交流。

還有一點,居委會之前辦事的方式,是非常刻板的,上面怎麼説,他們就怎麼做。一板一眼,跟算盤珠子似的,撥一撥,動一動,沒有什麼主觀能動性。
面對機械又刻板的居委會,志願者工作也很被動,很多他們能想到做的,居委會卻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推諉了事。
當年上海對抗甲肝病毒的時候,也都是依靠基層的居委去宣傳,去管理。但是那時候居委會的老阿姨雖然學歷低,但是非常熱忱,對轄區裏每家每户什麼情況都瞭如指掌,連夫妻吵架她們都會上門調節。
現在上海人口流動性大增,居委幹部也不復當年的單純和熱情。他們拿着很少的工資,圖的就是個清閒,你再讓她們承擔比996更強的工作,她們會做,但是絕不會如當初那批阿姨那樣熱心。
工作熱情沒有了,那就需要一個標準化的流程指導。
現在上海需要的是一個基層工作指導書,或者對這些居委會進行一個簡短的培訓。把如何轉運陽性、如何做核酸、有陽性居民如何告知、如何進行樓道消殺、如何對快遞物品進行消殺做一個流程化規範。
居委會需要停下來,仔細想想該如何進行下一步工作了。
亦君説:只有做好最後100米的工作,才能更好地安撫居民不安的心,更好地控制好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