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盒馬當司機,才明白在上海送菜到底難在哪_風聞
雷斯林-雷斯林官方账号-2022-04-17 07:41
作者:布里 公眾號:為你寫一個故事 / raistlin2017
在倉庫揀了一天的貨,之前還唸叨“產品思維”和“中台戰略”的程序員們就累崩了。有人開玩笑:這比996難啊;
小區告訴司機邱克利:進了就別出,出了就別回。他果然再沒回成家,到現在只能睡在車上;
要防疫、要做核酸、要辦證、要跟不同小區層出不窮的規定打交道,車要充電比人要睡覺還重要……送菜簡直是過五關斬六將。
在盒馬,陳嫄是第一個號召同事們動用私家車送菜的。
半個月前,上海以黃浦江為界分區實施核酸篩查,然後是全城實施靜態管理。緊接着運力不足的消息就不斷從各個盒馬門店報至總部,不斷有倉庫員工、揀貨員、快遞小哥被封控在住地,部分滿編狀態下100人的門店,僅有不到20人能夠到崗。
陳嫄現在想起來覺得,當時就像身處戰爭片裏的司令部,前線到處告急,請求支援的電話響個不停。
在眼下的上海,用打仗來形容保供不算誇張。原本是動動手指就能輕鬆完成的線上買菜,現在成了數百萬家庭每天準點進行的軍備競賽——據説有人把筋膜槍壓在手指上,頂住手機屏幕的購買鍵,馬力調到最大,只為跑贏幾毫秒、甚至幾微秒的時間。
菜其實是不缺的,缺的是物流。線上平台的一單菜到達市民手上之前,要經過跨省運輸、大倉、門店、小區4個環節,一個環節受阻,全鏈條停滯。
在第一環的跨省運輸,多數的菜已被擋在了門外,城郊的貨場、倉庫、集散中心全都堆得滿滿當當。僥倖進入市區的菜靠的是市內物流,這個服務2500萬人、原本每天產生1000萬件快遞的龐大網絡,因為配送員不斷被隔離、通行證數量極度有限,運力已十不存一。

上海,突如其來的保供壓力都壓在騎手小哥身上
**前線不斷減員,後方的參謀、幹事、通信兵、甚至炊事員就得往前頂。**陳嫄拉上幾個上海本地同事商量,組了個釘釘羣,羣名叫“有車的都去送菜吧”,還沒在羣裏説話,提示音就響個不停。
五分鐘進了一百多人,從技術、產品、HR到行政前台、辦公室司機,不同工種將近20個,他們大多是點頭之交,除了都在同一家公司、都有滬牌車,幾乎沒有其他交集。
共同點是,這些人都沒在一線幹過配送。大家一開始想到的是“優化”。似乎人人都覺得,平時積累的產品思維、組織效率方法論等等,在配送這塊一定有用武之地。還有人提出了“中台戰略”,送貨的算前台,調度採購算中後台,總之是摩拳擦掌。
很快,羣裏扔進一張Excel,任務和環節拆得很細,採購、調度、訂單優化、搬運、送貨,大家要做的就是在每個崗位填上自己的名字。平時,這種人是要被吐槽卷王的,此刻人人唯恐不卷,Excel很快密密麻麻,除了HR樊曉潔都填了。
樊曉潔三連問:“你們的48小時核酸結果出了嗎?小區全陰嗎?商委頒發的通行證辦了嗎?”
全域靜態管理後,上海所有機動車原則上禁止上路,除非以上三個條件全部滿足。這三連問瞬間問倒了絕大多數,羣裏最後只統計出了16輛符合所有條件能動的車。
16輛車,相比盒馬在上海的用户規模,看上去杯水車薪,但涉及到緊急物資如藥品、嬰兒奶粉,每多一輛車,就能多解決幾十個家庭的問題。

4月6號的車隊出車單,當天有16輛車跑在路上。
但當時羣成員還是難掩失望,興沖沖聊了半天,結果絕大多數人都上不了戰場,五分鐘內一個人都沒説話。做採購的魏瑋最終打破了沉默:“16輛就16輛,應出盡出吧,能動的車趕緊動,先送出第一單貨再説。”
這些天,“應X盡X”成為高頻詞彙,但魏瑋當時還不明白,“應”和“盡”是很難劃等號的。
【這是我家冰箱照片,我真是去送菜的】
志願車隊開始運行的第一天,這些坐辦公室的人就受到了多重打擊。之前,他們對送菜的理解就是將打包好的菜拉到小區,但光是揀貨一項,所有人都累到懷疑人生。
當時上海的物資緊缺度還不像今天,白領們習慣喝礦泉水,下了大量訂單。一件水10公斤,彎腰抱到車上,一趟兩趟不算什麼,超過1小時腰就不是自己的了。
有個參與志願車隊的程序員以不像碼農著稱,每天舉鐵、八塊腹肌,頭髮超過六位數,搬運時手一鬆,一箱油砸腫了腳背,只能攜帶一身肌肉坐在一邊休息,看着搬運大哥們玩兒似的往車上狂疊米袋,氣到要把keep卸載了。
樊曉潔平時是個刷步狂,步數一貫傲視羣雄,揀貨一天走了四萬多步,在自己的記錄中屬中等偏上成績,但幹完活後摸自己的腿像摸別人的腿。她説,大路朝天地走,和在倉庫裏來來回回地小步搗騰壓根不是一回事,前者是慢速有氧,後者是HIIT(高強度間歇訓練)。
揀貨間隙,有人提起剛建羣時,一幫產品經理和程序員唸叨的“中台戰略”、“產品思維”,所有人都苦笑。有人開玩笑,這比996難啊。
同事們不讓女生幹力氣活,樊曉潔揀的貨是活魚。她愛做菜也殺過魚,揀魚動作麻利還討到幾聲口彩,但魚上了車之後,由於打包不緊幾乎都躥了出來。樊曉潔到配送地點後打開車尾箱,魚都在躺着看她,她生平第一次逐條確認魚的呼吸。
車腥了好幾天,第一天她正準備回家擦洗,總裁辦司機邱克利在羣裏發了個消息,把她攔住了。
樊曉潔在羣裏三連問的時候,邱克利是第一個回答的,他開的畢竟是總裁辦的車,當然三證齊全。但他萬萬沒想到差點連小區門都沒出來,門衞也是三連問:“出去幹什麼?是不是去買菜?你説的是不是實話?”
邱克利想起那個“如何證明你媽是你媽”的笑話,光憑一張嘴,他是絕對無法證明自己不是去買菜的。思索再三,回家打開冰箱,冷藏、冷凍,每層都拍照給了個特寫,出門後又覺得説服力不夠,回去塞了些水果、飲料進去,讓每層都滿滿當當,拍回來給門衞看:“你看,買回來也沒地方塞了。
門衞看到手機相冊裏的拍攝時間,無話可説,但還是好心警告:“出去後回不來不要怪我!”
警告確實是警告,好心也的確是好心。全域靜態之後,人員進出管控規則的制定權分散到了各個居委會,規則還一時一變,上午認你的證,下午也許就不認了,你還找不到人説理。
邱克利果然再也沒回到小區,出去三個小時後,附近小區出了陽性,物業發來短信,上百個字他就記得一句:“出了就別進,進了就別出。”
直到今天,他都只能睡在車上。每天夜裏,街道上空空蕩蕩,他能看到拉着外地醫護人員的車隊進城,也能看到拉着密接病例的轉運車隊出城。
而那些停在路邊的車,“經常都是保供人員在裏面睡覺”。

邱克利把車的後座放倒,白天拉貨,晚上睡覺
樊曉潔和邱克利的家很近,她猜測自己的小區居委會可能要用同一套政策,沒敢回家,搞了瓶消毒水一通擦,魚腥味還是散不掉,她得在車上睡,只能往身上狂噴香水。
第二天,全市的充電樁都停了,她的特斯拉只剩不到10%的電,再跑半個小時就得趴窩,只能硬着頭皮回去。
充滿電後得趕緊跑出來,她不敢在家睡,生怕一覺醒來小區就陽了。她在羣裏吐槽,以前沒電是里程焦慮,現在是陽性焦慮。
包括樊曉潔自己,誰都沒想到她居然能在自己小區每天進進出出,4天之後,她的特斯拉就成了碩果僅存的電動車,現在她被大家笑稱“錦鯉”。魏瑋覺得她的做法太冒險,跟邱克利一樣,他第一天出了小區就再沒回去過,後來看樊曉潔屢次全身而退,自己也動了心,想趁着全員核酸回趟家拿點東西。
東西剛裝上車,接到通知,小區出了無症狀陽性,立即開啓7+7管理(7天集中醫學觀察+7天居家健康監測)。
魏瑋説他有點信命了。
要防疫、要做核酸、要辦證、要跟不同小區層出不窮的規定打交道,車要充電比人要睡覺還重要……對這些被突然拉上戰場的秀才兵們來説,送菜簡直是過五關斬六將。但這都不算最難,最難的是,如何避免“非戰鬥性減員”。
之後沒人再敢冒一點風險。車隊平均每人一天跑十幾個小時,近500公里,減員一個人,就意味着其他人每天得多跑幾十公里填上。沒有人會喊什麼“輕傷不下火線”,不知道多少張吃飯的嘴在等着,“重傷”又能怎樣呢?

除了保供車輛,上海路上已經空得看不到其他車
但非戰鬥減員還是密集出現,車況畢竟有好有壞,燒機油的、漏冷卻液發動機轉不了的,平日裏找個汽修幾分鐘搞定的事,此時無語問天,只能退出戰鬥。還要祈禱自己的小區、甚至附近的小區都不能出陽,萬一出一個陽性,人就出不來了。
還有薛定諤的核酸——之前上海做個核酸幾個小時出結果,疫情期間醫療資源緊張,核酸越來越慢,往往要等24小時甚至更長。做一次核酸理論上能用兩天,但實際只能跑幾個小時。
車隊成員沒辦法**,路上見到核酸就做,有人創下了一天5個核酸的記錄。**
【救急面前無算法】
志願車隊成立的第二個星期,16輛減員到了6輛。同時,被封控在小區無法返崗的門店或大倉員工數量,每天都在增加。一面是整個城市的運力持續萎縮,一面卻是市民的基本生活保障與緊急物資需求急劇增加。這個只剩“殘兵敗將”的車隊,單量增速越來越快。
陳嫄是發起人,覺得自己的責任要重一些,找同事一圈一圈的打聽哪兒還有能動的車,一無所獲。有天半夜,關在家裏的同事發給她一張截圖,是車隊羣僅剩成員的名單,陳嫄回給他一個歎號。
盒馬總裁老菜(侯毅)不知何時進了羣,消息都已讀,但一直沒説話。
陳嫄和樊曉潔商量了一下,決定派錦鯉樊曉潔出馬,喊了句口號:“非常時期,老闆是資源,老闆的車更是資源。”
這話的重點在後半句。老菜的車好使,疫情期間,他幾乎每天都要出門協調工作,有全市範圍的通行證,還是輛SUV,能裝。
過了幾秒鐘,老菜回了一個“嗯”。
第二天,老菜真去七寶會員店裝了一車貨,送到附近的小區。小區還真有人認出他,拍照發到業主羣。有人不解:“盒馬老闆都親自送貨?”也有人評論,這説明,運力得緊張成啥樣了。

4月初,盒馬總裁老菜在某小區送貨
陳嫄他們一開始看中的其實是老菜的車,老菜實地送了一把之後,卻解決了一個車隊成員一直沒説出口的問題:運力調配。
基本民生物資進上海越來越難,但飲料零食等非必需品卻佔據了相當一部分運力。老菜當天搬了不少可樂和紙巾,回來他就開了個會,要求飲料零食這些東西的優先級要往後放,集中搞糧油米麪。同時,像奶粉、藥品等救急物資,要優先解決。
上海疫情前,盒馬很少面臨救急與算法之間的抉擇。新零售主要解決的是效率,算法工程師的主要任務,是寫好訂單分配的效率最優解,再交給電腦計算,打交道的對象是代碼而不是人。到了保供作戰,數量不多的救急物資被排到了最先,算法必須讓開一條道,因為攸關性命。
4月5日,車隊成員何豔君在黃浦送菜的時候,得到調度的通知,附近有出生不久的寶寶,因為對牛奶蛋白過敏,急需特殊的水解奶粉。有個盒馬門店有貨,但在浦東。她臨時改變行程,過江往返幾十公里送過去。
“我女兒剛剛一歲,看到羣裏有人發奶粉的需求,我會想起她。這一單算是我替女兒送的。”落下的訂單,她只能再多跑一趟。

有時為了一罐奶粉,車隊要跑到城市的另一端
車隊還接到了一個急單,楊浦的碼頭上有艘漁船,在港口停了七八天了,菜和水也沒了,還不讓出碼頭,只好下單求救。
車隊成員李久權看了眼地圖,來回100多公里,説了一句“這趟活兒有點遠啊”,但仍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邱克利有天跑了600多公里,浦東送藥、浦西送助聽器電池,橫跨黃埔江來來回回十幾趟,腳心都麻了,坐在車裏揉腳,突然被一條手機彈窗搞得全身發毛。
那位死活不讓他出門的門衞大爺給他發了個短信:“在外面辛苦不辛苦?要不要回來洗個澡換換衣服?”
邱克利第一反應是有詐,細想又覺得對方沒有理由騙自己回去。這時門衞電話打來,不停噓寒問暖,説了五分鐘,邱克利受不了了,問他是不是找自己有事,對方才扭捏回答,小區有老人急需香蕉,跟居委會鬧了好幾天,居委會盤了盤小區的資源,才想起大街上還睡着一個保供的。
邱克利抻了抻腳,專程“回”了趟家。他把香蕉放在小區門口,沒敢進去,又回車上睡了。
其實沒什麼人能有個好覺睡,每天的配送已經不堪重負,一有緊急需求,還得馬上出發。志願司機們基本標配濃重黑眼圈,長期睡眠不足,容易情緒激動,女同事們乾脆撥通視頻電話互相痛哭一番,五分鐘後收攏情緒、繼續上路。

防疫第一,保供車進入倉庫或者小區,也要被貼封條
在大家都覺得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內外形勢似乎終於有了些希望。4月7號,上海市委市政府通知,支持保供企業在全國統籌調配資源,引進充實新的保供人員。允許非涉疫原因被封控在小區的快遞小哥等保供人員,走出封控區,回到保供崗位。
第二天,盒馬、餓了麼、大潤發、菜鳥等平台宣佈,共同增加3000名抗疫保供人員入滬支援,其中盒馬派了300人,其中很多人都在武漢、西安和深圳經歷過抗疫,相比志願車隊,他們算得上正規軍中的王牌軍了。
但種種意外仍在路上。就在3天前,網上出現一條謠言,花1000塊錢就能辦一輛通行證,辦的人多,還堵了車。
為防假證流通,第二天,交警查證嚴了很多,每輛車都要停下來檢查,這一天送貨效率低了很多。車隊有人發了句牢騷,邱克利説:“相互理解,都不容易。”
【防護服、大米和蓮花清瘟怎麼選】
志願車隊成立之初,所有人的目標只有一個:盡力提高送貨單量,能多送一家就多送一家。何豔君預想,自己的SUV能頂得上20個快遞小哥,但跑了兩天後才發現賬不是這麼算的。
車隊4月5號的排班表顯示,各種意外戰鬥減員後最終還留下6輛車,其中2輛運人,2輛送貨,還得有2輛必須騰出來拉規定配送的蓮花清瘟——盒馬還有40多個店開着,在裏面打地鋪的分揀小哥,口罩防護服和蓮花清瘟是規定必備品,必須有人送。如果不參與志願車隊,沒人想得到蓮花清瘟會佔去三分之一的運力。
“我們當然想每輛車都去給居民送菜,但如果店倉有一例陽性導致關店,那前面的努力就白費了,只能嚴格按規定辦”,何豔君説。
大倉更要嚴防死守,絕不能出陽。大倉是主動脈,一旦關倉,下面所有鏈條都沒了。這讓本就捉襟見肘的人力,必須騰出來負責防疫。
防疫與送貨之間的權衡,“過來人”更明白。從西安趕到上海盒馬大倉支援的祁寶強説得最明白:“舉個最極端的例子,我現在有50單大米要送,同時有50套防護服要發下去,但我只有一輛車。現在我只能選後者。這是沒辦法的選擇,也是不得不做的選擇。”

裝滿抗原試劑的私家車,疫情期間,防疫物資要最優先運送
這是祁寶強經歷的第二次保供作戰,説到“沒辦法”和“不得不做”時,語氣極重,像吐出兩顆釘子。
像大倉這種中樞,自身防護比保供效率更重要,這是武漢、南京、西安來的人的共同經驗。而在祁寶強看來,上海這次保大倉的重要性還要遠遠強於武漢、西安,因為後者沒有出現跨省運輸的問題。
他對接的一位山東壽光菜商,2年前到武漢送過菜,也感覺和這次不一樣。“當時都盯着武漢,各地過去的,高速一路通行,順暢得很。”他説,“但這一次,哪哪都堵,根本走不動。”
武漢的時候,疫情相對單點。這次二十幾個省市均有疫情,上海的周邊,江蘇、浙江都有病例,各地都很謹慎,查得嚴。有媒體報道,有卡車司機因為疫情行動受阻,“原本兩天的行程走了一週。”
保供人員的心態也因此受到影響。保供武漢時想的是“先把東西送過去,萬一有事兒回來再説。”而現在,無論外地司機,還是市內人員,顧慮都很多:“我出去了,回來怎麼辦?”
他們的糾結不無道理。首先時間成本上。進上海要隔離,回去也要隔離,一頭一尾就得一個月。更不用説車輛排隊辦證,堵在高速的時間了。心裏壓力上,要經過多地,一路變着法子的防疫政策讓司機不勝其擾,而且跑的地方多了,還得擔心感染。
一些司機越跑越覺得不對,中途提出加價。扯皮多了,貨流也就慢了。
上游不暢,祁寶強只能在現有資源上做優化。例如很多事情的優先級要重新排列。大倉的防疫改造,優先級往上調;保供人員的物資配給,也要往上調。
為了安全,祁寶強和全國支援上海的同事們,都在倉庫裏打地鋪,儘量不跟外人接觸。

防疫期間,盒馬大倉是第一道戰線
“我們也知足了,志願車隊的同事大多睡在車上,或者街上。”祁寶強説,好幾個夜裏醒來,想起西安的家人。才來一個多星期,卻覺得已過了很久。
前兩天,樊曉潔接到通知,大倉要進行防疫改造,她得去買點五金工具。倉庫不遠就是五金一條街,但都關門了。樊曉潔在所有羣裏問朋友:“誰認識五金店老闆?封在店裏出不來的那種?”
最終,她從奉賢找到閔行,又從閔行找到嘉定,終於找到了一家五金店。店主看到一身大白的樊,以為是防疫檢查的,死活不開門。
“我拍着玻璃跟他説,我不是真的大白啊,我是志願者,只是來買工具的。”喊了半天,老闆還是半信半疑,最後隔着窗户把東西賣給了她。
樊曉潔記得,自己準備搖上車窗的時候,老闆突然來了一句:“你要多睡覺啊。”
她沒反應過來:“啊?”
“小姑娘走路都歪歪倒倒了,這樣不行的哦。”老闆看着她搖頭。
她在開回大倉的路上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他缺不缺東西、需要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