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來了，才知道誰在“裸泳”_風聞

​蔡珏 | 文  

當我正忙着整理冰箱的時候，微信工作羣裏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我們樓裏有人要跳樓！”

What？！

仔細一問，原來是因為買不到東西，覺得自己要餓死了，因而有了輕生的念頭。

而這是一個20出頭的年輕人。

同事的這棟樓位於上海地鐵9號線某站的上蓋商住樓，在非常熱鬧的地段，也是很多年輕人的單身公寓所在。而令我沒想到的是，就算疫情當前，但網絡沒斷的情況下，買不到菜竟然是年輕人。要知道，我滿滿一冰箱東西都是在網上“買買買”囤來的。

再多問了幾句，又和其他朋友交流了一下，我猛然發覺，在一個當下需要自救的上海，除了老弱病殘，最先説要“餓死”的，竟是一羣年輕人，20-30歲左右，單身、或者有伴沒孩子。

他們平日的生活都在互聯網上解決，吃飯叫外賣、買菜用生鮮到家、日用品各大平台買買逛逛。如今，疫情來了，物流停了，他們的生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問題。

這個時候的他們，我相信不是願意不願意做飯——簡單糊弄一口每個人都會，但是柴米油鹽上哪兒找？

剛開始工作的他們，可能剛到這個城市，也可能剛剛自己獨自生活，人生地不熟，這個不熟是指對身邊的社區不熟。他們平日的生活，上下班戴上耳機，通勤到家關上門，一個人的世界也很精彩。

然而，就像我同事説，一棟樓裏沒有幾個認識的，好不容易大家拉個羣，除了通知核酸，都是大眼瞪小眼，沒人組團物資。

之所以組不起來，其實原因也很淺顯。

第一，資源。沒有人有資源，去哪裏找菜？去哪裏找肉？看到我們小區裏今天有認識Sam店的經理，明天有個做電商的朋友。各大品牌的貨滿天飛，在這裏，鄰居們只要想買，願意在樓羣裏多和鄰居哈拉幾句，那生活的物資肯定不缺，可能還能“挑三揀四”。

然而，年輕人的公寓裏，可能有人會説，我們資歷太淺、初來乍到、沒有人脈。而這個時候的人脈其實沒那麼複雜。比如我父母，70歲左右，平日裏天天張羅一家人的飯，所以周邊的小超市、小攤販認識一堆，都是微信好友。隔離期間，二老還經常問我，要不要讓這個老闆給你送點菜，那個老闆給你送點魚蝦。所以，很多朋友來關心我父母情況，我説，他們的物資比我豐富。

年輕人呢？沒有。他們通勤中為數不多的停留，大多是在羅森、全家這樣的便利店，而且因為他們秉持的“社交距離”不會去和店員多説一句無意義的“廢話”。而身邊，附近有菜場嗎？菜場在哪裏？不知道。

人脈，其實有時很簡單，不需要高管、也不需要在商場混跡多少年，人脈就是人心。平日裏多一嘴的關心，關鍵時刻就是多一份的資源。

年輕人可能不知道的是，昨天我們這棟樓喝上了“頂奢”可樂！而這個“頂奢”是平日裏服務這片小區的順豐小哥送到小區門口的限量供應。平時願意和小哥多聊幾句的主婦有小哥的微信，所以看到了小哥的朋友圈，順利領到了“頂奢”。但是，對一個不願和人多説一句、自詡“社恐”的年輕人，我只能説，這樣的快樂你感受不到。

資源之外，還有個問題，誰來組織呢？就算好不容易從朋友、同事那裏要來了資源，但是一團至少就是20份、30份，一個人不可能，那叫上別人吧。可先得發個小廣告，再統計製表，然後要和供貨商聯繫，等貨物到了還得從小區門口搬到樓裏，最後因為要減少接觸，還得發到每家門口。好了，明明只想吃一口吐司，竟然要這麼麻煩，算了，還是等別人弄吧。

今天20多歲的年輕人，大都在物資豐富的歲月裏成長起來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不止是父母給的，也是互聯網慣的。

然而，疫情當前，我們可能都需要一點點熱忱、一丟丟熱心——對待人的熱忱，對待鄰里的熱心。如果都嫌麻煩，那可能真的會“餓死”。

相比較而言，能生活在成熟社區的年輕人是幸福的。比如一些小區，有資源的住户不在少數，他們願意把資源拿出來，滿足的不是自己，是大家。有資源的人往往也肩負更多的職責，開玩笑説，平時一個30分鐘電話可能就是一筆上百萬的生意。但在特殊時期，他們沒有隻看這30分鐘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收益；相反，他們努力調動資源，可能還得搭上自己的臉面，只為幫大家滿足日常的需求。所以，對他們説一聲謝謝，是最起碼的。

還有更多願意付出體力的人。小區裏的團長，和樓裏分發貨物的志願者，女性居多。女人愛張羅，特別是做了媽媽的女生更是如此，還將心比心擔心鄰家的老老少少。男生，能出來接貨的，大都是有家室的。太太下單，他們搬貨，也會體恤年紀大的，不讓他們出力氣。所以，奮戰在團購第一線的腦力和勞力，都是35歲以上60歲以下的鄰居。不是小區裏沒有更年輕的人，只是他們安得做透明人。他們享受着鄰里間的友愛互助、找貨搬物，他們做的最多的是接龍和+1。等到值日搬貨志願者排班的時候，並不見年輕人的身影。

昨天看到一條視頻，一位00後記錄了自己做樓長的故事。當她和父母對話出現的那一刻，我知道為何她能頭腦一熱舉手做樓長。因為父母告訴她：挺好，應該為大家服務；而不是太多年輕人會聽到的囑咐：管好自己，不要多管閒事。

所以，疫情之後，年輕人或許應該儘快搬家，要麼搬離人口眾多、分分鐘可能會被封控的城市；要麼就搬到相對成熟的小區，至少不會“餓死”，而且還能蹭上“頂奢”。

當然，還有更徹底的辦法，那就是小學老師教的——團結友愛，互幫互助，做一個熱愛生活的社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