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制退市後，再談流利説_風聞

搭建十年，一朝傾覆，流利説的黯然離場，值得業內分析借鑑。

撰 文 | 祁 青

流利説終還是沒有逃過退市。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着樓塌了……在宣佈收到私有化要約八個月後，中小股東們並沒有等到新進展，而是等來了一紙強制退市公告。

4月8日，流利説公告稱，收到紐交所通知，已決定啓動程序，將流利説的ADS（美國存托股）退市。流利説也成為了為數不多被強制退市的教育中概股之一。

2018-2022年，流利説上市不足四年便黯然離場，為何 “AI教育第一股”卻如此短命？

“誕生”

回望過去，流利説算得上創始人王翌的代表作。

80後的王翌擁有着羨煞旁人的學霸人設。1999年，其以杭州市高考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碩士畢業後，2005年，其進入普林斯頓大學攻讀計算機博士學位。

在此前接受媒體採訪時，王翌曾透露，2009年博士畢業時，其同時收到了麥肯錫硅谷辦公室和谷歌美國總部的工作邀請，但懷着創業夢的他拒絕了擔任麥肯錫硅谷辦公室的諮詢師offer，選擇去谷歌擔任產品經理。

2012年，王翌拉上自己2003屆清華電子工程專業的同學林暉，以及在硅谷大數據廣告公司擔任資深軟件工程師的胡哲人開始了創業計劃。

成年人出國考學工作的英語學習的痛點，遇上碎片化時間的任務式學習，再加上當時最熱門的AI智能分析指導，佐以微信私域流量中基於“炫耀”帶來的學習動力，英語流利説於2013年一經上線，便一躍成為朋友圈爆款，發佈僅一年，註冊用户數就達到1000萬。

亮眼的用户數據也使得流利説成為資本眼中的寵兒。2013年3月1日，其獲得摯信資本數百萬元人民幣的天使輪投資；同年10月，GGV和IDG入局，流利説完成數百萬美元A輪投資。2015年3月，由赫斯特資本領投，GGV和IDG繼續加註，流利説B輪數千萬美金投資完成。

資金源源不斷湧入，流利説也開始思考樂流量變現。2016 年，其發佈了其變現產品“懂你英語”，一款基於流利説 App 的定製化 AI 交互課程。

2017年7月，C輪1億美金融資落地，華人文化、雙湖資本領投，摯信資本、IDG、GGV、心元資本、赫斯特資本等早期機構投資者全部跟投。

在資本的助推下，2018年9月，流利説成功在美上市，發行價定為中間價12.5美元，股價一度飆升至16.5美元，成為國內首家“AI教育上市公司”寶座。

然而，當時無論是創始團隊，還是背後的資本巨頭，誰也無法想到命運的轉折會來得如此突然。

“覆滅”

2019年5月13日，微信安全中心官方公眾號發佈《關於利誘分享朋友圈打卡的處理公告》，對流利閲讀、薄荷閲讀等在朋友圈“打卡”的誘導分享產品進行治理。

流利説的命運幾乎在這一天開始出現轉折，離開了微信巨大的現成流量池，流利説的用户粘性開始明顯降低，資本也開始變現退出。

2019年8月27日，流利説發佈Q2財報後暴跌31.46%，大筆資金外逃。財報發佈後，CFO餘斌因個人原因辭去公司首席財務官一職。

為了應對沖擊，流利説在同年相繼推出了面向3歲-8歲用户的移動語音在線課程“兒童流利説”、整體英語口語產品“Bell”、輔助產品“Darwin”以及付費課程兒童拼讀課程，但對於提振業績仍收效甚微。

2019年，流利説淨虧損為5.75億，較上一年同期淨虧損4.88億擴大17.77%。

此後，流利説深陷虧損漩渦，2018年、2019年和2020年，淨虧損分別為4.88億元、5.75億元和3.95億元，三年累計虧損約14.58億元。

更為關鍵的是，流利説的產品在持續失去吸引力。流利説最新的一份財報是2021年第二季度。當季度，流利説付費用户為20萬人，環比減少了33.3%，同比減少60%。比2019年第二季度的90萬付費用户人數，兩年內付費用户流失77.78%。而在2018年上市時，這個數據便已有87.2萬人，失去了微信流利説始終沒有找到出路。

2021年7月26日，流利説的股價首次跌破1美元關口。

深知大勢不再的流利説，想要保全最後的體面。2021年8月4日，流利説宣佈，王翌、胡哲人、林暉三位創始人聯手春華資本集團，擬用每股1.13美元的價格，購入公司所有已發行的普通股。相較其8月4日的收盤價溢價約8.85%，較2021年8月3日收盤價1.02美元/股溢價約10.78%。

然而最終，流利説的投資價值始終沒有再次驗證，股價註定難以靠回購提振。今年4月8日，流利説收到紐交所暫停交易及決定啓動強制退市程序的通知。

公告同時提到，流利説有權要求紐交所董事會委員會對這一決定進行審查。紐交所將在完成所有適用程序（包括公司對紐約證券交易所法規的決定提出的任何上訴）後，向證券交易委員會申請將流利説的美國存托股退市。

“鑑戒”

從最初的“領頭羊”，到如今黯然退場，流利説只走了不到四年。究竟是什麼導致了流利説的急轉直下？

從根源來看，流利説此前大手筆押注成人英語賽道，恐怕也是一步險棋。

不同於學齡階段的英語學習市場，成人英語教育除出國考試外，需求剛性並不強。加之並無法量化學習效果，導致成人學習動力和成就感更多來自身邊人的比較和“炫耀”。

同時，成人對於學習內容的付費偏好更為功利，在滿是免費英語學習應用的當下，付費英語課程難逃課耗少的困局。究其原因，AI驅動的在線教育已不再新奇，流利説的差異化優勢已不再。

從外因看，首先便是過度依賴第三方現成的私域流量。微信對於“打卡”行為的一紙封禁，使流利説失去了病毒式裂變的渠道，其他社交平台，無法取代微信。而一旦用户基數增長乏力，付費用户的轉化註定十分困難。可以看到，從2019年來，流利説始終沒有找到用户增長的好辦法。

教育軟件，不依賴自己的產品和服務積累自身穩定流量池，只一味追求成為現象級爆款，在流量經濟時代，自然是不可行的。

從內因上看，王翌等技術大神組成的創始團隊，可以説玩轉了科技軟件，但並終究沒吃透教育。

在上市前夕，王翌壯志酬籌的內部信中，對於虧損問題就曾回應：“任何一個偉大的公司在發展的初期都需要很大的投入，沒有什麼偉大但具有變革性的產品是不需要投入的，比如亞馬遜就是一家着眼長遠的公司。”

其表示，“虧損與虧損含義是不一樣的，流利説想盈利分分鐘可以，如果我們把增長速度放緩，我們在2017年、現在就可以盈利。我們覺得中國有4.5億的英語消費者，其中2.3億是成年人，現在有100萬的人開始接受AI英語教學，我們覺得還有很大空間。”

而對於“分分鐘盈利”的巨大信心，正是來自“流利説的單位經濟模型是最好的，因為流利説不需要給老師付工資，毛利高達75.9%並還會繼續上升。”

一家教育機構，沒有老師，不做教研；只是將重點放在迭代科技軟件等服務附件上，流利説無法通過高質量教育建立護城河，教育之路走不長也只能算是情理之中。

退市前或許還要走很多流程，並且退市也並不意味着終結。但現象級黑馬急轉直下的案例，值得業內分析借鑑。教育，始終是慢生意，不能只有模式創新。打磨好教研產品，才能積蓄穩定流量蓄水池，最終匯成頭部機構健康發展的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