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繼續撕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2-04-19 19:22

作者 | 路遲
已經“消停”了很久的王思聰,最近又在微博上火了起來,手法依然還是三板斧:大嘴敢説。他天生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他一旦“消停”,看熱鬧的人都覺得江湖變得無趣。
上一次在輿論風波里看到王思聰的名字,似乎還是去年6月的孫一寧“撕葱”。
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裏,王思聰每次的“一鳴驚人”,往往都是事情小、聲音大。
除了電競奪冠,多次出現在公共視線的王思聰,都是以某些話題生產者的形象,一次次滿足人們對“富二代”私生活的窺探欲,也滿足他自己對這個世界恣意指點的慾望。

2022年,王思聰已經34歲,而立之年已經過了有4,口無遮攔的“紈絝子弟”身份,卻賴着他一直這麼年輕氣盛下去。
如今,王思聰再口不擇言地發表什麼,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人們已經習慣了,甚至有些看倦了。
人們已經不太流連那些懟天懟地的吃瓜式狂歡,不太關心他的那些大同小異的網紅女友們了。也許,王思聰自己也累了。
1
在懟天懟地的路上狂奔
某種程度上來説,今天的娛樂圈對大眾而言“祛魅”不少,而在多年前,在互聯網和輿論曝光力度還沒有這麼強烈的時候,王思聰十分熱衷給娛樂圈當“紀檢委”。
最初拋錨應該是在2011年,王思聰剛從英國回來,就在個人微博上炮轟大S婚禮,諷刺汪小菲“褲兜裏揣倆鋼鏰兒冒充富二代”,嘲笑汪小菲母親張蘭資產被凍結。

王思聰早年在微博怒懟汪小菲
女明星婚姻、商業家族內幕,這場罵戰讓“王健林之子”王思聰一戰成名。
王思聰的“成名路”幾乎是和微博同時期成長起來的。隨後的幾年,他在懟天懟地的路上狂奔。
罵大張偉“不要臉”,罵轉型做演員的張馨予,罵鞠婧禕“做作”。
楊超越出道前後,發微博內涵騰訊黑幕。
吳佩慈懷孕,雖然説的是“加油”,但後面陰陽怪氣地跟了一句“單親媽媽”。
這張嘴不僅炮轟娛樂圈,也波及商業、餐飲各行各業。比如吐槽雷軍英語講得糟糕,痛批共享充電寶創業不切實際。

王思聰吐槽雷軍
2014年,王思聰密集地掐了好幾架。6月,因為買電腦桌遲遲沒到貨,他在微博罵京東“店大欺客”;9月,他將刊登報道《富二代王思聰擲千萬投票》的搜狐娛樂告上法庭,並要求賠償20萬元;12月底,他在微博炮轟姜文的電影《一步之遙》並和片方隔空進行了一場口水大戰。
2015年,王思聰控訴某電視台一檔綜藝抄襲,雙方在微博隔空對罵幾個輪迴。
2016年也是“思聰撕所有”大年。2月,王思聰公開稱演員朱聖禕被包養;3月,炮轟春晚小品《喜樂街》;5月諷刺范冰冰、張馨予;12月,罵抄襲成癮的於正“像個腦癱兒童一樣”。
王闊少的口出狂言,也不盡然是辱罵和攻擊。他曾經在採訪裏表達自己對娛樂圈的觀點,認為“明星和演員不同”,像宋丹丹、李雪健、張國立老師等人就是好演員。

因此,“娛樂圈紀檢委”這個外號,最初多少是帶着讚許和認可的。畢竟,從某種程度上,王思聰的確説出了一些大眾想説但不敢説、不被聽見的心聲,懟天懟地,誰也不怕。
當然,不怕倒是正常的,畢竟他應該不會隨便收到明星的律師函。
並且,情理上,富二代應該是和資本站在一邊的,企業家、明星,在大眾心目中都被歸為資本版圖。可王思聰偏不走尋常路,他懟天懟地,管天管地,但目標大都是與他處於同一階層的資本方。
“貼近平民的精英”“反富二代”的人設,的確俘獲了一批粉絲。2020年11月,王思聰在大眾點評爆料,稱自己的朋友在某五星級日料店定了三千多元的聖誕套餐,被餐廳調弄到六千多。王思聰領言後,一眾觀眾跟着打出差評並吐槽,逼得餐廳只得出來道歉,表示“會加強員工培訓”等等。

如果這事兒不是王思聰來做,餐廳可能理都不理。
不過,人們很快就發現,王思聰口無遮攔的背後,倒也不盡然是什麼直言不諱和敢説敢做。他這個人,本質上也並不是一個仗義執言的道德審判員。
“富二代”是王思聰的一件鎧甲,利用它附加的人氣和流量,瘋狂向世界輸出自己的聲音、觀點和情緒。
2016年,王思聰以“投資人”“哲學家”(他在大學唸的是哲學系)和“網紅”三個標籤,在付費語音問答平台分答開了賬號。
在外人看來,把這三個身份放在一起似乎有些可笑,但對王思聰而言,公開笑納“網紅”之名,是一如既往對某種“玩世不恭”的展露,以及對自己背後經濟價值的確信。
2
不知道家裏有多少錢
王健林或許是個優秀的企業家,但未必是個優秀的父親。
從小學開始,王健林就把王思聰送到外國讀書,從新加坡到英國,成績優異,雅思滿分,一直到大一肄業後才回國。整整十幾年,父母都不在身邊。
嚴格來説,和不少中國家庭一樣,王思聰也是喪父式教育影響下的一員。

王思聰與王健林
王健林滿心以為,對兒子隱瞞家庭條件,可以培養王思聰節儉的習慣。於是,在王思聰16歲之前,他並不知道自己家裏有多少錢。
可事實是,在孤獨和自卑的包圍下,王思聰的童年少年時期過得並不愉快,與同學格格不入,也不敢跟女孩子表白,怕自己被嫌棄。
16歲那年,王思聰給漫遊字幕組發去了應聘信,信尾一行字:“我是王健林的兒子。”
不過,這時候的王思聰能如願加入字幕組,靠的不是的爹,而是“寬帶和機器條件好”“上網時間充足”,以及出色的日語水平。
但也是在這一年,王思聰偶然得以向父親確認,自己家裏很有錢,是真的很有錢。
這兩段經歷的先後順序無從查證,但可以肯定的是,對小王來説,16歲這一年,生活乃至人生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鉅變。
首先顛覆的是心態。得知自己“身家”後,王思聰開始瘋狂炫富,甚至有些以此找補曾經自卑的意思。他在微博上曬豪車遊艇,給狗買Iwatch和愛馬仕狗鏈,還在媒體上放言:“我交朋友不在乎有沒有錢,反正沒有我有錢。”

不過,人們可以接受一個富二代炫富,但是單純的炫富還是價值觀上的霸凌,真正討着生活的大部分民眾,是一目瞭然的。
比如2019年那句狂傲的,“9012年了,沒出過國的都是傻*”,就招致了泱泱不滿。
還有,女人。對待普遍意義上的女人,王闊少一點也不比對待娛樂圈客氣。
他身邊圍繞着層出不窮但類型固定的女性——高顏值、低辨識度,職業多是“網紅”,即粉絲眾多,不搞創作,不事生產,即便換了一個或許也看不出。

王思聰的花邊新聞
王思聰向她們砸錢,但對女性這一整個羣體,他始終缺乏必要的尊重。
早年間,他常用污言穢語對女性評頭品足,極盡藐視和輕蔑,比如2010年10月30日發的一條微博:“一般單身姑娘在每次大姨媽後10-11天就會莫名的心煩和孤獨,各種放騷淫蕩,有心上人的男生注意咯~這個點女孩特容易追。”
2016年,王思聰投資製作了一檔名叫《Hello!女神》的網絡綜藝節目,號稱是“國民女神養成節目”,從長沙、北京、成都、上海四城甄選出10強“女神”,進入“女神城堡”進行為期49天的全程直播生活。
從任何一個環節看,這檔節目都更像是為了滿足王思聰對女性的凝視與物化,他個人穩擁金錢和選舉決定權,被參賽少女們圍着團團轉,節目內容也充斥着低俗粗陋的“才藝表演”,江湖傳稱,這檔“女神養成”,其實就是王思聰的“選妃”節目。
播出不到半年,《hello!女神》就因太過低俗被下架了。
在進入微博早期,王思聰也像一個純情少年那樣幻想過愛情,會回懟網友“愛情是很純粹的東西”。

不過,在最期待的一段感情無疾而終後,王思聰一怒之下把個人簡介改為了“喪偶”。他心目中對於親密關係的某種不切實際期待被打破了,一邊公開宣稱自己是“不婚主義”,一邊瘋狂換女友。
2021年的孫一寧事件,讓人們看到另一個王思聰:一個幼稚、任性的孩子,還有要求不被滿足時隨時準備攻擊的孩童式狂躁。
不是開脱,但公眾有理由相信:早年親密關係的匱乏,導致了一個人看待與處理親密關係的扭曲。尤其是,扭曲王思聰的,是大多數人畢生無法獲得的財富、資源與名聲。
3
允許失敗兩次
2009年,王思聰留學回國,斷然拒絕加入父親王健林的萬達王國。雖然擔任着萬達集團的董事長,但並不負責任何實際事務。
王健林在採訪裏直言,王思聰不願意吃這份苦,“管理這麼個企業是很累的”,而個人的興趣和意志,幾乎起到決定性作用。
江湖流傳一個未經證實、但也未經王思聰本人否定過的段子:王健林帶王思出去見萬達的合作伙伴,王思聰穿件休閒便衫就去了,絲毫沒有重視之意。王健林不得不當場把其他人的西裝脱下來穿在王思聰身上。
王健林為兒子找藉口:“王思聰在海外長大,不會看眼色説話,怎麼想就怎麼説。但是他比較聰明,我允許他失敗兩次,兩次後就回萬達上班。”
那“兩次機會”,分別是兩次5億資金。
拿着“5億零花錢”的貴公子王思聰,開啓了自己的創業版圖。
回國第一年,他成立了“普思資本”,英文名“Prometheus”源自希臘語,意思是“先見之明”。從那往後的十年內,普思資本的投資規模超過了30個億,投資項目80多起,成長膨脹迅速。
2011年8月,王思聰走出了將自己推向投資生涯高潮的第一步:進軍電競行業。他先頂着風險收購了當時瀕臨解散的CCM的戰隊,借勢組建了“IG俱樂部”。
7年後,這支IG戰隊在2018的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上奪取了世界冠軍。
奪冠當晚,王思聰拿出113萬在微博抽獎,電競紮紮實實地在大眾視野裏博了一把風光。

王思聰送113萬元慶IG奪冠
2015年,英雄互娛、崑崙萬維、完美世界等17家遊戲企業發起中國移動電競聯盟,王思聰任第一屆聯盟輪值主席,並推出“熊貓TV”。他瞅準了當時正盛的直播勁頭,在“千播大戰”中迅猛衝到行業第三名。
同年,王思聰以40億身家登上 “胡潤百富榜”,三年後的“2018年胡潤80後財富繼承富豪榜” 上,王思聰的身價已近60億。
在遊戲行業風生水起之時,王思聰也沒放棄“紀檢委”的身份,不僅檢查娛樂圈風紀,還對國產影視劇的市場質量頗有微詞。
2015年,本着“出一點錢幫助缺乏基礎建設的中國電影市場”的初衷,王思聰成立了上海香蕉計劃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旗下又投資設立了隸屬於香蕉計劃族羣的數家影視、電子遊戲和音樂公司,野心勃勃,版圖宏大。

2019年王思聰出席618香蕉好奇之夜,談做電影公司不為賺錢
香蕉影業的CEO韋翔東曾説,“一般資本都要圖名圖利,但王思聰差不多什麼都有了,所以他更能專注去做電影這件事本身,把精力用在安安靜靜養人才,踏踏實實做內容上”。
2018年,香蕉影業為挖掘新人創作者,啓動“香蕉新編劇圓夢計劃”,豪擲總獎金共630萬人民幣。
然而,兩年後,2020年12月7日,一名自稱獲得該計劃三等獎的編劇劉曉峯發微博公開向王思聰討薪,稱自己憑藉作品《天才編劇》獲得了“香蕉新編劇圓夢計劃”三等獎,但80萬獎金和版權費從兩年起一直被拖欠着。
對此,王思聰和香蕉影業均未公開回復。當時聲浪浩大的香蕉影業,也不知不覺在過去的兩年內漸漸隱沒。

天眼查顯示上海香蕉計劃娛樂文化有限公司王思聰持股27%
這兩年發生了許多事,除了洶湧的疫情,行業內部,部分互聯網、文娛等行業其實在2018年前後就開始式微。
2019年堪稱王思聰的水逆之年。3月,熊貓直播宣告關閉(次年1月進入實際破產清算程序);7月,香蕉計劃遭股權凍結;10月,王思聰擔任董事長並100%持股的普思資本遭遇股權凍結,凍結日期為三年;11月,王思聰被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列為被執行人,還被下達了限制消費令。
這一年,距王思聰留學回國剛好滿十年。十年一夢,他在投資王國裏打了幾個滾兒,在互聯網的時代浪潮上撲騰了好幾個來回,賺得了一些高光時刻,也遭遇過一些至暗時刻——雖然,對於“王健林之子”這個身份而言,再怎麼暗,或許也是泡在光裏的。
十年來,“富二代”甚至已經不再是王思聰的第一標籤了。

王思聰
與王思聰同代人中,有人努力擺脱父輩的光環以證自己。董明珠的兒子董東東做律師,租房住,開十萬的車,在母親眼裏“就是個普通人”。
相較之下,王思聰始終處於一種矛盾之中。他一面想拒絕與王健林捆綁,一面卻以某種彌補或報復式的快感,享受着“萬達貴公子”的身份光環。
曾有人花3000元在問答平台上提問王思聰,“你作為亞洲首富的兒子,你人生目前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王思聰坦言:“有生之年能超過父親。”

2014年的《嘉人》的採訪中,王思聰這麼定義自己:“我的父親對我確實特別寬容,除去老來得子,這中間難免有些內疚之情,我算是父母創業的犧牲品。”
“犧牲品”“內疚”之類的説辭,更像一個普通人家孩子會有的感受。
可正因為它們太“普通”,太“正常”,對口無遮攔的王公子而言,才顯得這麼可貴、能被互聯網留下與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