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全球首次：一條成年抹香鯨在浙江擱淺被救助放歸_風聞

標題的這個結論雖然可能還有點早，但是這確實可能是我們能查到的世界首例成功救助擱淺成年抹香鯨的案例。

以下是根據參與了救助行動的浙江省林業工作人員@黑魚周的微博實時報告對整個事件進行的回顧：

2022年4月19日上午8時許，浙江省象山縣石浦鎮半邊山海域，漁民發現一條體長超過10米的抹香鯨擱淺。當地漁政和水生野生動物救助中心的人員立刻趕往現場。

早上剛發現擱淺時 圖片來源：網絡

由於鯨魚體型龐大，開始的救助以失敗告終。退潮後救助人員只能用被子蓋住鯨魚身體進行保濕。

整個白天沒有太多措施可以採取，只能不斷為鯨魚保濕降温。傍晚時@黑魚周在現場利用無人機從空中拍攝鯨魚，發現其生殖器脱垂，狀態危急。

傍晚時拍攝的抹香鯨，可見其生殖器脱垂，狀態危急 拍攝：黑魚周

19日晚上22：42，此時救助船隻已經開始趁着漲潮，以1節以下航速將擱淺鯨魚脱離，到達水深10m左右水域。該抹香鯨姿態恢復平衡，呼吸頻率較高，噴射水柱較高。

23：20左右，鯨魚繼續呈現漂浮狀態，體內可能有氣體積累，救助船隻一直伴隨觀察，防止其二次擱淺。

20日凌晨3點左右，鯨魚仍在拖曳過程中，計劃凌晨5點左右跨過航道船隻密集區域後，在離岸15海里左右海域進行放歸。

20日早上5：20左右，繩索解開（逃生結，一拉即開），抹香鯨可以自主遊動，小艇持續觀察。

截至目前還沒有更多的消息傳來，尚不知道這條抹香鯨的狀態如何。

白天，救助船隻試圖幫助抹香鯨脱困 圖片來源：網絡

01

為什麼説這次救助行動特別值得關注？因為成年的抹香鯨一旦擱淺，救助難度非常巨大。

抹香鯨是最大的齒鯨，成年雄鯨體長15-20米，體重超過50噸。它們喜歡捕捉巨大的槍烏賊，並常在身體上留下戰鬥的疤痕。為此它們往往要潛入深海，其潛深最大記錄達到2000米左右。

由於其龐大的軀體，導致一旦擱淺就非常難以救助。以致於我沒有查到任何一例成功的案例。

2012年7月26日，在印尼發現一條大約2噸左右的幼年抹香鯨擱淺。擱淺的地方距離深水區大約1.2千米。

2012年7月，在印尼發現的擱淺幼年抹香鯨 圖片來源：網絡

當地救助人員迅速趕往營救，他們試圖用繩子拖着這條鯨魚的尾巴將其拖離擱淺區，不但沒有成功，還導致鯨魚尾巴受傷。

直到7月28日，他們才成功用毯子墊在下面將幼鯨拖離擱淺區。這條小抹香鯨進入深水區後自行遊走。

但就在第二天，救助人員就接到漁民報告，説看到一條死亡的鯨魚屍體。7月30日他們確認這就是那條被救助的幼鯨。

這個救助案例失敗的原因可能在於幾點：

1. 鯨魚尾巴受傷導致其活動能力受限；

2. 擱淺時間太長（3天），導致鯨魚身體機能受損無法恢復；

3. 飢餓和虛弱加劇了其身體條件惡化。

2017年11月，印尼亞齊省的一處海灘，兩頭抹香鯨擱淺死亡 圖片來源：網絡

從這個案例我們可以看到，象山抹香鯨的救助是一件多麼困難且幸運的事情：

1. 這條抹香鯨長達19米，體重據稱為70噸——這已經接近了抹香鯨的上限，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大鯨魚。因此任何在擱淺期間拖拽的嘗試都可能導致其受傷或直接死亡。浙江的救助人員幸運地等到夜間漲潮時成功將其拖入深水區，這是一個非常正確且有效的操作。

2. 根據@黑魚周描述，這條鯨魚牙齒完整，看上去是一條壯年的雄性抹香鯨。**它強健的身體或許幫它撐過了擱淺且脱水的整整十個小時。**如果是一條體弱的鯨魚，可能它撐不下來。然而我們現在依然不能判斷這段擱淺的時間究竟給它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是否會影響其後續生存。

3. 浙江的救助組織非常出色，政府和民間通力配合，最大程度保證了救助在每個環節都沒有出錯。

救援現場 圖片來源：網絡

反觀2012年印尼的擱淺抹香鯨救助案例，當地居民不但不幫忙，還非常反對對鯨魚進行救助，理由是鯨魚死了好分了賣錢。並在鯨魚擱淺期間每天還有當地人帶遊客來看，以此掙錢。

相比之下，浙江的救助在各方面都體現出專業且高效。

救援人員給抹香鯨身上潑水以降温與保持濕潤 圖片來源：網絡

我們都知道，救助食肉動物的困難非常大，因為其要靠捕獵生存。身體受傷是食肉動物極力避免的事情，特別是對於單獨捕獵的物種或個體而言，受傷、疾病就可能意味着死亡。

因此對於這頭抹香鯨而言，接下來的幾天可能非常關鍵。它是否能儘快開始捕獵？它的身體是否會快速恢復起來？這都將決定它是否還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如果數日後海洋上再也不見它的蹤跡，那麼可能這才是我們所需要的一個happy ending。

02

抹香鯨是海洋裏最龐大的獵食者。它們與大王烏賊的深海決戰幾乎是所有海洋故事都無法迴避的壯闊場景。

不同於集羣捕獵的虎鯨，成年雄性抹香鯨往往扮演者孤身殺手的角色，單挑巨大且兇猛的對手，並將其吃掉。它們就像是陸地上的老虎或北極熊一般。

抹香鯨吃烏賊的雕塑 圖片來源：網絡

抹香鯨廣泛分佈於全世界不結冰的海域，主要棲息於南北緯70之間的海域中，其中以深且生產力豐富的海域為最。

成年雄鯨與雌鯨的分佈情形有明顯的不同，雌鯨通常棲息於水深1000米以上、緯度40度以內的海域，但在北太平洋可達北緯50度左右；雄鯨幼年時跟隨母親在熱帶海域生活，成長後會離羣逐漸向較高緯度移動，體型越大、年齡越老的雄鯨，分佈範圍也越偏高緯度，甚至會接近兩極浮冰地帶。

抹香鯨是潛水健將，通常可下潛到500-900米深的水下，並停留45分鐘以上，在所有的鯨魚裏面它們保持着深潛記錄。

浮出海面的抹香鯨 圖片來源：紀錄片《追蹤海洋巨獸》

抹香鯨喜羣居，往往由少數雄鯨和大羣雌鯨、仔鯨結成數十頭以上，甚至二三百頭的大羣，每年因生殖和覓食進行南北洄游，其速度很快，每小時可達十幾海里。

因為抹香鯨的潛水時間很長，在海面上看到的機會不大，兩次下潛的間隔抹香鯨會在海面漂浮或緩慢遊動。

抹香鯨會浮在水面上睡眠，睡眠很沉，常在水面上靜浮幾個小時。船隻夜間在海上停航時，常發現大鯨靜靜地睡在船的旁邊。

懸浮在水中睡覺的抹香鯨 圖片來源：紀錄片《追蹤海洋巨獸》

抹香鯨曾經是捕鯨行業的主要產品。對抹香鯨的商業性捕獵始於18世紀初，在隨後的2個世紀裏，捕獵抹香鯨擴大為世界性的產業。在高峯時期的19世紀30年代，全世界每年捕殺的抹香鯨約達5000頭。

從19世紀後半葉起，由於石油開採降低了對抹香鯨油的需求，以及抹香鯨種羣的下降，對抹香鯨的捕獵減少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20世紀的捕鯨船裝備了聲納和新型捕鯨炮，又展開了對抹香鯨的追捕。每年的捕殺數可多達30000頭，致使一些種羣顯著縮小。

1988年國際捕鯨委員會實行暫停捕鯨後，停止了商業性的獵捕。對全世界現存的抹香鯨數量沒有精確的估算，根據少數區域抹香鯨數的估算，粗略推算抹香鯨種羣總數可能在20萬～150萬頭之間。

19世紀油畫中的捕鯨場面 圖片來源：網絡

在《2000 IUCN受脅動物紅色名錄》中，抹香鯨被列為易危(VU)等級。

中國的抹香鯨記錄並不多，這種身具深海的齒鯨較少出現於沿海淺水區。

1977年和1978年在山東省膠州灣和膠南縣曾相繼擱淺過抹香鯨。

1985年12月22日在福建省福鼎縣秦嶼一次擱淺12頭抹香鯨。

2012年3月16日，4頭抹香鯨在江蘇鹽城新灘鹽場附近灘塗擱淺，因難以實施救援，最後全部死亡。

2015年10月15日，一頭抹香鯨擱淺在台灣嘉義縣東石近海，18日在八掌溪出海口沙洲發現屍體。經過解剖，發現這隻抹香鯨胃部有大量漁網、塑料袋。

2015年，在台灣嘉義縣東石近海擱淺死亡的抹香鯨 圖片來源：網絡

2016年2月14日，江蘇省南通市如東縣長沙鎮三民村的灘塗上先後發現2頭擱淺的抹香鯨，均死亡。

2017年3月12日，在廣東大亞灣惠州港海域，人們發現一隻抹香鯨（長達12米）被漁網纏住，潛水員幫它清除漁網後，它遊向淺海區，最後擱淺死亡。

2021年2月，大連長興島附近出現一條死亡的抹香鯨，長達18米，重40噸。

2021年4月29日，一頭受傷的抹香鯨幼鯨在海南文昌市龍樓鎮銅鼓嶺海邊的沙灘上擱淺。

2021年大連長興島死亡的抹香鯨 圖片來源：網絡

03

事實上這條抹香鯨只是近年來在中國沿海一系列鯨魚擱淺事件中的一個例子。

根據統計，在2021年6月至10月，福建和浙江沿海，累計發生了7次羣發性的鯨類擱淺事件，擱淺的鯨魚總數達到了47頭，涉及的種類包括瓜頭鯨、糙齒海豚、瓶鼻海豚和布氏鯨等。

其中9月30號和10月3號，分別有兩批瓜頭鯨分別在浙江慈溪的錢塘江口和上海金山南岸擱淺，均為12頭，其中第二次擱淺事件導致6頭鯨死亡。

導致鯨類擱淺的原因非常複雜，通常來説海洋污染和人類活動（如海洋噪音）是兩類造成鯨類導航系統（回聲定位原理）失靈、並進而導致擱淺的原因。

2020年7月，意大利一隻抹香鯨被漁網纏住

我們非常欣慰地看到浙江省此次高效地組織了一次擱淺鯨魚的救助，但同時也應該對頻發的鯨類擱淺事件產生警惕。

海洋保護是一個挑戰和難度都比陸地生態系統更大的事業，而人們對海洋保護的瞭解也非常缺乏。

然而我們的地球上70%的面積都被海洋所覆蓋，擱淺的鯨魚似乎是在提醒我們：善待海洋，這是地球環境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

最後，讓我們祝願這頭巨大的抹香鯨能夠順利重返深海，續寫傳奇。

抹香鯨在朝陽下重回大海 圖片來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