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女孩,逃離噩夢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22-04-26 14:11
作者| 冬野聰明
來源| 最人物

至今,在於若璇生活的那座小城裏,她的照片依然被印在一些公交車的投幣箱上。
照片上的她剛滿11歲,穿着一整套綠色的衣服,和其他4個與她同齡的小女孩一起擺出了一個街舞動作。
拍攝照片那年是2012年,彼時的她剛剛結束了一檔選秀節目的錄製,取得了第四名的成績,而最後的冠軍,則是至今仍會出現在熱搜話題之中的“大衣哥”朱之文。
那一年,是中國選秀飛速發展的第8年,也是她開始參與選秀的第1年。
回頭看,以2004年的《超級女聲》為起點,中國選秀迎來了飛速發展的黃金時代,娛樂工業迅速成型,各類夢想秀、達人秀等選秀節目層出不窮,流量、人氣、數據漸漸成為判定一個明星的標準。
身處其中,於若璇和她的故事,或許能夠成為選秀時代的一個樣本——
年少入局,在偶像選秀尚未成熟的年代積累下經驗,有過接近成名的可能,卻又在嘗試過後決定退場。
當然,如同她的入場一般,離場依舊無聲無息。

2016年夏末,在發行了第一張專輯後,於若璇出道了。
那年她15歲,在此之前,她以街舞組合的形式參加了不少選秀節目,在小範圍內獲得了一些名氣,被一家不大的經紀公司選中,經歷了長達一年的練習生培訓,最終以三人組合的形式出道。
然而説是出道,她卻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真正成為了藝人:“連糊都算不上,我們更像是娛樂圈的工具人。”
之後的日子,她偶爾會以歌手的身份,與大牌明星出現在各類拼盤商業演唱會上。
在演出開始前,她們會被舉辦方用商務車提前送入場進行彩排,路過體育場門口時,排隊的觀眾總會好奇地打開手機閃光燈往車裏照,猜測車裏坐着的是哪個明星。
那是她接近“偶像”的時刻。

於若璇(右一)出道後的舞台表演
偶爾她又會成為伴舞,穿着不同風格的演出服,和幾百名舞者一起,坐在臨時搭建起的帳篷下從早等到晚,邊吃盒飯邊等待着上台排練。
那一刻,又是她身處在這個圈子裏,遠離星光的一刻。
在選秀圈,出道被定義為一個“關鍵節點”,出道即巔峯、出道即失業的説法也由此而來,而對於自己,於若璇也做下定義:
“我出道即退圈。”

故事要從一張報紙講起。
2007年的夏天,於若璇7歲,已經學了4年民族舞,正在讀小學二年級。母親在一本當地電視報上偶然看到,市中心有一家街舞社正準備開業。
彼時在她生活的山東小城裏,街舞並不算普及,母親覺得新奇,便帶着女兒前去體驗。
和現在不同,那時街舞被視為是“大孩子們跳的舞蹈”,舞校裏的學員大多都是十幾歲以上的青少年。沒有幼兒班,於若璇只能跟在那些比她高几十釐米的高中生後面學習舞蹈動作。

於若璇舊照
街舞一學又是四年,在這一過程中,於若璇認識了另外四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舞蹈技術。
彼時,正是國內選秀節目的黃金期,選秀造星模式正在逐漸形成,各大衞視扎堆舉辦各類選秀節目,草根明星層出不窮。
街舞社的老師覺得是個機會,畢竟,五個不足10歲的小女孩一起跳街舞的場景實在特別,於是便讓她們組成一個街舞組合,給她們起名“Mini Sister”,意為“迷你姐妹”。
2011年,老師們還幫她們報名參加了山東綜藝電視台舉辦的選秀節目“我是大明星”。

於若璇(右一)與四個好友組成的組合“Mini Sister”
孩子們的父母們沒想太多,只覺得這是一個鍛鍊的機會,於是開着車將她們送去濟南參加海選。
父母本以為在海選階段,孩子們就會被淘汰,但沒想到,五個小女孩卻一路晉級,在那年的比賽中獲得了第四名的成績。
第一名,是朱之文。

Mini Sister與冠軍“大衣哥”朱之文的合照
節目結束後,小城、街舞與小女孩成為了她們身上最獨特的標籤。
站在舞台上,她們稚嫩地做着自我介紹,揮動着還不夠有力的胳膊跳舞,幾乎不費太多力氣,就能收穫評委與觀眾的更多喜歡。
就連曾經在一次選秀節目上見到她們的高曉松,都評價她們為:“我難以想象,在你們生活的那樣一座小城市裏,竟然會有這麼小的孩子學習街舞,太獨特了。”

Mini Sister舞台照
選秀如同一個豁口一般,出現在五個女孩的生活中。
2012年,她們又參加了由湖南衞視舉辦的綜藝《向上吧少年》,成為全國14強。
雖然這檔綜藝後來被稱為“最沒眼光的綜藝”——在海選200強階段,就淘汰了易烊千璽、蔡徐坤、王俊凱、鞠婧禕等後來的流量偶像。
但在當時,卻讓那些出現在節目上的孩子們,收穫了不少關注。
值得一提的是,那年的主持還是後來憑藉綜藝《奇葩説》大火的陳銘。

2012年
Mini Sister參加湖南衞視綜藝《向上吧少年》
於若璇(右三)陳銘(左一)
那幾年,於若璇所在的組合Mini Sister出現在不同衞視的選秀舞台上,從東方衞視的《中國達人秀》、安徽衞視的《週日我最大》、再到中央電視台的《我們有一套》《星光大道》;
小有名氣時,她們登上《天天向上》跳開場舞,接受汪涵的採訪;參加浙江衞視的《夢想秀》,與韓國組合missA一起跳舞;
《夢想秀》的主持人朱丹甚至曾經去往於若璇所在的小學,將學校內的所有學生召集到操場上,拍攝了一段介紹視頻。

2011年Mini Sister與韓國組合miss A

2011年Mini Sister與朱丹、華少
選秀節目如同真人秀一般出現在她們的人生中,記錄着她們成長的各個階段,也滲入到她們的生活之中。
在當時,雖然大多數選秀節目在播出時都是以周播的形式,但是錄製通常都會花費一到兩個月的時間進行集中拍攝。
所以那幾年的暑假,於若璇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各個地方的電視台度過的。

而頻繁地暴露在大眾視線之中,也意味着要接受更多的審視與討論,甚至是無根據的流言——
有人開始在貼吧與博客上編造,説幾個小女孩的家庭並非如同節目裏所説的一般來自工薪家庭,而是因為家裏有錢,才能夠有機會登上舞台。
但好在,在那個上網還需要撥號的時代,互聯網的傳播還並未滲透到生活的各個角落,網友們也無法通過網絡真正影響與定義一個人的生活。
所以對於家長而言,雖然會因為被誤解而生氣,但只要關掉電腦,生活依然繼續。
而對於若璇而言,這件事更沒有造成困擾:“我還太小了,根本不會因為這些事煩惱。”
那時11歲的於若璇尚且不明白,小孩子雖然沒煩惱,但成長卻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在母親的視角里,於若璇和同齡女孩有很大不同。
在別的女孩都熱衷於追星,將零用錢用來購買明星海報與專輯時,她卻對偶像明星並不關心,回憶起來,她的大部分零用錢都被用來買本子和筆芯。
至今,在她的書桌裏還堆滿了許多沒拆封的本子。
究其原因,或許一方面是因為在她成長的過程中,見到明星這件事常有發生。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參加過太多選秀節目,對於各種節目背後的操作與運作,她的視角過於“局內”:
比如有些選秀是有劇本的,每次錄製之前,都會有導演將劇本遞給她們,一句句地教給她們如何説話:
“誰和誰PK,該説哪句話推動氣氛,甚至舞台上出現的那些矛盾,都被一字一句寫在這些劇本里”;
而有些選秀擁有的“大眾投票”賽制實際上是虛假的。
在真正錄製時台下甚至沒有觀眾,選手的名次都已被提前決定,大屏幕上的票數通常是被後台工作人員直接控制,而那些所謂的投票器也只是道具。
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漸漸的,於若璇開始對電視不感興趣。

表演中的Mini Sister
選秀的經歷改變了她對於世界的部分看法,也在推着她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升入初中後,隨着要學習的科目越來越多,幾個孩子的父母有意識地減少她們參加節目的頻率。
小學時,她們還會偶爾請假參加比賽,但因為課程簡單,通常那些落下的內容經過兩三次補課就能跟上,而這種情況在進入初中後改變了。
在一次參加完比賽回到學校後,於若璇發現自己之前學的生物知識已經完全忘光,而再補起來也並不算輕鬆。
似乎一切都在暗示着,隨着年紀漸長,她們的人生中或許需要打造一個新的平衡。
而很快,那個推動着一切加速發展的節點,出現了。

表演中的Mini Sister
那兩年,TFBOYS的飛速走紅為娛樂圈提供了一個訊號——或許內地的偶像團體正迎來新機遇,正因如此,許多經紀公司正摩拳擦掌地計劃着打造下一個偶像團體。
2015年,一家北京經紀公司聯繫到於若璇所在的組合,表示希望將她們簽約下來。
公司承諾會對其進行包裝,並讓她們以女團的形式發行專輯並出道,與此同時,還會在北京為她們安排學校,讓她們能夠繼續學業。
一個新的選擇被擺在五個女孩面前,更為確切地説,是擺在了她們父母面前。

在後台化妝的於若璇
決定很快被做出——組合裏的五個女孩,有兩個下定決心放棄這個機會,將重心轉回文化課,另外兩個則決定去往北京繼續跳舞,嘗試出道。
身處其中,於若璇的家人糾結了許久,在父母眼中,這個決定更像是某種博弈。
一方面,父母擔心會對孩子的學業造成影響;但另一方面,過往的選秀經歷卻似乎又正印證着,被更多人看到這件事似乎存在着一定可能。
如同站在了人生中的分叉口,父母問於若璇想不想去,得到的回答是:“我都可以,聽你們的”。
最終,在幾番思考下,於若璇和另外兩個成員,決定與經紀公司簽約,去往北京發展。
後來再講起這個關鍵節點,於若璇説當時自己內心其實並不想去:“但我以為,那次離開只不過和過去每個暑假一樣,去到一個新城市,開始長達兩個月的節目錄制。”
“節目結束後,我就能回家,見到闊別一個暑假的同學與老師”。
後來,每當在北京遇到困難時,她總會感到後悔,後悔為什麼離開家,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多瞭解一下,也後悔自己沒有説出的那句:
“我不想去”。

於若璇近照
離開家那天,是2015年的夏末,於若璇的父母開車將她送去北京,車的後座上堆滿了秋天要用的被褥和衣服。
因為正值暑假,她甚至沒有機會和同學們告別:“我就那樣,突然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之中”。
而連同着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童年時光。
那個夏天,她15歲。對任何人來説,這都不是一個平凡的年齡。

縱使在北京生活了近三年,但至今,對於若璇而言,北京都是一個相對陌生的城市:“我甚至不知道哪裏的東西好吃,哪裏好玩,北京沒有給我留下多少美好的回憶。”
初去北京的時候,於若璇和另外兩個隊友在公司的安排下,進入北京現代音樂研修學院流行舞專業的高中部。
如今看,這所學校後來成為了培養選秀明星最多的院校之一——劉雨昕、小鬼、艾福傑尼、江映蓉這些選秀出身的選手,都曾在此就讀。
學校位於北京通州,三個孩子的家長們便一起在學校附近的小區裏租了一間三室一廳,小區離機場不遠,孩子們在上學或者放學的路上,總能看到一架架飛機起飛或者是降落。

參加演出的Mini Sister
最初,三家家長會輪番去北京照顧孩子,但很快,他們發現這並不太容易——父母們都有工作,而隔三個月就請一次長假顯然並不實際。
討論過後,父母決定將通州的房子退掉,將三個女孩送去學校住校——住在位於北京高碑店的公司宿舍。
説是宿舍,但只不過是公司頂樓的一間教室,房間並不算大,在靠牆處放上了兩個上下鋪,有時東西堆滿了甚至連門都打不開。
在這裏,於若璇度過了自己長達一年的“練習生”時光。
那時,除了日常的訓練外,她還要學習韓語、鋼琴、表演與台詞,此外,公司還將韓國的練習生培訓準則照搬過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極為嚴格的身材管理。
在成為練習生之前的14年裏,作為普通人,於若璇的身材一直都被劃為“偏瘦”一欄,但如果在“偶像”的維度看,她則被定義為“不夠瘦,急需減肥”。
為了減肥,公司替她們制定了嚴格的日常食譜:每天早上兩個蛋清,中午水煮白菜,晚上則是一個蘋果。
回憶起來,於若璇説:“因為飢餓,每天都感到頭腦發昏。”在這樣的飲食下,很快,身高一米七的她體重掉到了87斤。

拍攝專輯宣傳照的Mini Sister
但漸漸的,一切變得不可控起來——她們開始揹着公司,偷偷吃東西。
那時,她們會在晚上從公司的宿舍後門溜出去,到旁邊的小賣部每人買上幾十塊錢的零食,回到宿舍裏一邊吃一邊玩遊戲到天亮;
也會在上學的課間去學校的食堂買回一包包薯片與冰激凌,坐在操場邊的涼亭偷偷吃完。
過度的節食反而讓女孩們的胃口變得比之前還大,那時於若璇每天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今天吃什麼”。
而面對公司不定時的集體體重測量,她們甚至想出了一個對策——從瑜伽墊上剪下一塊軟墊,放到體重秤下,這樣稱出來的體重會比實際要輕。
這樣的暴飲暴食帶來的後果是,她們的體重飛速反彈,甚至比開始減肥前還重。
另一個讓於若璇感到困擾的是唱歌。
因為公司計劃將她們以女團的形式推出,唱歌也成為了她們需要掌握的必備技能之一。
但對於於若璇而言,通常一個新舞蹈她看幾遍就能跳下來,但是到了學唱歌時,她卻始終找不到竅門,在調子與節奏的把控上總會出現偏差。

在練歌的於若璇
最困擾的時候,公司負責人給她發來短信施壓,告訴她如果再唱不好,就要換人出道,送她回家。
那幾乎成為了於若璇人生中最低落的時刻:“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後悔,看到曾經的同學上學那麼快樂,有正常的作息,有美好的朋友,我就很悲傷。”
“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覺到,我丟失了童年。”

回溯過往,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舞台對於若璇而言只是一個能夠收穫目光與快樂的地方。
但當出道之後,舞台則被她分為了三類——一類是為了自己而跳,一類是為了演出費而跳,而還有一類,則是不得不跳。
2016年8月末,15歲的於若璇與另外兩個隊友一起,以“Mini Sister”這個組合名發行了第一張同名專輯,正式出道。

在拍攝歌曲mv的Mini Sister
回頭看,這是她們的第一張專輯,也是最後一張專輯。
專輯發出後並沒有激起太多水花,但卻成為了她們進入娛樂圈的某種“入場券”——自此之後,她們可以被定義為“偶像團體”,開始擁有一些工作機會。

比如參加一些房地產、酒產或者是微商公司的拼盤商業演唱會。

Mini Sister參與的商演海報(一排右三)
通常,這種演唱會要演出三首歌,兩首是她們專輯中的單曲,另外一首則是當下流行的歌曲,比如《小蘋果》或者是《隱形的翅膀》。
因為需要邊唱邊跳,所以這些歌曲的副歌部分多數情況都是提前錄好,等到真正演唱時話筒則處於半開麥狀態。
有時舉辦方還會特地僱來一羣“粉絲”,拿着她們的燈牌站在台下,在她們演唱時會大聲吶喊她們的名字。
縱使有過在大雪天依然要穿着短褲跳舞、發着高燒依然要唱歌的經歷。但對於若璇而言,商演是她比較快樂的演出體驗——
通常這類演出不會太累,而她們則更是會以“藝人”的身份被主辦方招待,無論是吃飯還是住宿,都不會太差。

參加商演路上的Mini Sister
相比之下,給明星伴舞則被她歸為“痛苦的體驗”。
那時候除了接商演,經紀公司還會讓她們參加各大晚會給明星伴舞。
這種工作通常需要她們凌晨就起牀,坐着大巴前往電視台,在後台開始長達一天的彩排與等待。
因為晚會節目涉及的工作人員眾多,所以等待上台排練的時間格外漫長,每當這時,她們只能穿着表演服,坐在節目組臨時搭建的小棚子裏。
遇到大型晚會,這樣的彩排甚至會持續三天,而在這一過程中,明星只會在伴舞們排練好之後,才會出現在舞台上,短暫地和她們合演一遍,有些明星甚至連彩排都不會出現。

參加伴舞的Mini Sister
那幾年,她們最擅長的選秀節目,卻很少參加。
唯一嘗試參加的一檔選秀節目,是2016年“蜂蜜少女隊”——她們在錄製前一晚到達節目組,因為第二天就要開始錄製,她們必須連夜學習節目的主題曲以及接受採訪。
彼時於若璇因為受涼高燒不退,但仍要在練習室裏熬夜學歌,學到最後,她整個腦子都開始放空:“當時感覺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節目組通知她們,因為年齡原因,她們還是無法參加節目,無奈之下,她們只好回去公司。

出道後登上央視節目的於若璇
各種各樣的經歷出現在她們16歲的人生裏。
比如被拉去一些網劇劇組進行試戲,但對於讓她們演戲這件事,公司並沒有做太多嘗試,於若璇説:“因為我們演得真的太尬了。”
再比如在直播行業剛興起的那兩年,公司搭建起了幾間直播間,還給她們簽約了公會,要求她們每天至少直播兩小時。
通常,於若璇會在自己的直播間裏跳舞或者聊天——畢竟如果只坐在裏面不説話,會有公會的工作人員發來微信,要求她們“活躍一些”。

直播中的於若璇
於若璇的“直播事業”經營得還算不錯,最多的時候她的直播間裏有4000多人同時在線,偶爾還會有粉絲給她刷禮物打賞,只不過,這些收入最後都會被公司收走。
實際上,那幾年,無論是商演還是伴舞,於若璇和隊友都並沒有分到一分錢,與此同時她們還要自己承擔學費以及生活費。
這一年是2018年,於若璇來到北京的第三個年頭,她開始漸漸覺得,這條成名之路給自己帶來的消耗遠遠大於獲得:
“我的意志與信念感正被逐漸磨滅,那時我就覺得,這條路大概走不通了。”

2018年的夏天,在與父母商量過後,於若璇決定脱離經紀公司,回到家備戰高考。
因為落下的課程太多,在學業上一切只能從頭開始,已經17歲的她被父母送進了補習班,開始從零學習高中知識。
再次坐在教室裏,於若璇的心裏被兩種情緒填滿,一種是新鮮感,另一種是她感到自己終於又再度拿回了對人生的掌控權。
一切都像是一個新的開始。
2019年,於若璇考入上海視覺藝術學院流行舞專業。
大學入學前夜,她激動地久久無法入眠,畢竟她上一次開學還發生在2015年。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於許多孩子而言,理所當然的人生節點與體驗,卻在於若璇的人生中消失了。
進入大學後,她終於有機會開始嘗試與他人建立連接,擁有自己的朋友圈,感受校園生活與青春。
雖然有些遲到,但好在,她終究沒有錯過那些專屬於十幾歲的友情、學業與校園。

於若璇近態
至今,每到假期,她仍會和Mini Sister的其他四個好友相聚。
大家都已考入不同的大學,今年9月,她們將升入大四,有人計劃着考研,有人已經被保研,有人則開始思考未來的工作。
偶爾,她們五個人還會一起回到小時候學習街舞的舞社跳舞,在那裏,依然有許多7、8歲的孩子們正學習街舞,正如她們當年一般。

Mini Sister成員近照
於若璇(右二)
偶爾,於若璇仍舊能從自己的社交軟件上,看到過去因為選秀與出道認識的人們的新動態:
他們中有人已經離開這個圈子,選擇新的人生走向,有人仍在堅持,等待着機遇與成長的到來。
有些人等到了——比如給她們第一張專輯寫歌的符龍飛,去年憑藉《追光吧哥哥》火了起來;
同樣和她們從《向上吧少年》走出的劉雨昕,也憑藉《青春有你》的舞台走出,被更多人看到;
而曾在在綜藝《夢想秀》中負責她們的導演,後來成為了綜藝《奔跑吧兄弟》的總導演……
也有些人,青春錯付,最終什麼也沒等到。
對於未來,於若璇説:“我對那個圈子不感興趣,但是也不能説要放棄所有機會,畢竟也投入了那麼多時間。”
“有合適的機會我也會去嘗試,只不過不再會死磕了。”

在大學裏,以舞者身份依然在表演的於若璇
今年,於若璇21歲了。
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當聊起在北京生活的那三年,第一個出現在她頭腦中的詞語,多數時候都是“後悔”。
而如今,隨着歲月的增長,那段經歷帶來的情緒開始在她的人生中逐漸被稀釋,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客觀的審視。
當再聊起過往,於若璇的答案早已發生改變:
“如果再讓我來一遍,回到15歲那年,我可能還是會選擇去北京。我不能否認這個圈子對我提升,正如我從不否認它對我的消耗。”
説這話時,距離她第一次參加選秀的那個2012年,剛好過去10年。
故事正在結束,故事也將要開始。
但有些夢想,早已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