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國家至今沒有新冠疫苗，專家擔心成新變種温牀_風聞

文：紐約華人資訊網主筆 詹涓

隨着全球近三分之二的人口至少接種了一劑疫苗，世界各地開始取消口罩規定和社交距離要求。

只有兩個國家沒有通過官方項目向本國民眾發放新冠疫苗：人口分別為約2500萬的朝鮮和約800萬的厄立特里亞。

官員們本月表示，在平壤一再拒絕聯合國支持的全球疫苗接種計劃提供的數百萬劑疫苗後，聯合國已經無法供應為朝鮮分配的疫苗。與此同時，該國由於處於嚴格的疫情封鎖狀態，人道主義危機正在醖釀，但沒有跡象表明它將如何開始重新開放。該國聲稱至今沒有一例新冠病例。

在位於非洲東海岸的貧困國家厄立特里亞，可能有近萬人感染了新冠病毒。但迄今為止，厄立特里亞拒絕與世界分享有關該病毒的數據，在整個疫情期間也拒絕接受任何國際援助。

專家們擔心，由於根本沒有疫苗，這兩個國家的人口對病毒的免疫力低下，一旦疫情蔓延有可能造成大規模感染和災難，也有可能成為新變種的温牀，進而再次為全球大流行帶來未知風險。

反覆拒絕疫苗

2020年1月新冠疫情爆發後，朝鮮與外界完全隔絕。這個國家關閉了邊境，限制了國內旅行，並封鎖了人口。自我強制隔離使朝鮮幾乎完全依賴的與中國的低水平貿易戛然而止，從2019年到2021年下降了 90%。

今年4月的朝鮮。

朝鮮有理由採取激進的防控措施，該國醫療系統可能無法應對疫情。與此同時，一個貧瘠的人口可能也難以免於受到病毒侵害：2019年，聯合國確定朝鮮近一半人口營養不良。

聯合國朝鮮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托馬斯·奧赫亞·金塔納（Tomás Ojea Quintana）表示，**疫情封鎖加劇了糧食危機。**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金塔納表示，該國“包括關閉邊境在內的新冠限制措施似乎阻止了該國境內的疫情爆發，但可能會以更廣泛的健康狀況為代價，並進一步加劇經濟貧困。”

然而，沒有人清楚朝鮮國內的確切情況，因為朝鮮在疫情期間限制了剩餘的信息渠道——外交官、人道主義援助組織和遊客不再能夠進入。不過，金在一次罕見的公開承認中稱，去年的糧食形勢“緊張”，並呼籲“再進行一次更艱難的‘艱苦行軍’”。這個詞指的是1990年代中期造成約100萬人死亡的饑荒。今天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但聯合國朝鮮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在2020年警告説，“越來越多的家庭一天只吃兩次，或者只吃玉米，而且有報道説有些人正在捱餓。”到2021年年中，估計有1630萬朝鮮人糧食不安全。

儘管該政權承認嚴重的糧食短缺，但迄今為止否認有任何新冠病例。自疫情開始以來，朝鮮向世界衞生組織報告稱進行了54187例新冠病毒檢測，並堅稱所有的檢測結果均為陰性。即便如此，有多個消息來源報告稱，2021 年底軍隊內部出現“大規模死亡”。出現新冠症狀的平民被居家隔離7天，之後如果症狀沒有得到改善，他們將被轉移到臨時隔離設施。到2021年底，至少有18.5萬有症狀的人曾經被隔離。這些設施內的條件很糟糕——藥品稀缺，口糧稀少，供暖不足。

雖然困難重重，**但平壤一再拒絕幾乎所有形式的外部援助，包括疫苗援助。**2021年5月，向全球最貧困的國家分配新冠疫苗的COVAX向朝鮮免費提供了近200萬劑阿斯利康-牛津疫苗，朝鮮予以拒絕，理由是擔心副作用。2021年9月，平壤方面又採取了不尋常的步驟，拒絕了通過COVAX分發的300萬劑中國科興公司的疫苗，要求將這些疫苗重新分配給疫情更嚴重、更需要幫助的國家。今年初，COVAX原本打算向朝鮮分配25萬支諾瓦瓦克斯疫苗，但因為該國沒有積極應對，計劃予以取消。

也不是真心不想要

自朝鮮宣佈對新冠病毒採取“國家緊急應對措施”兩年後，封鎖沒有任何放鬆的跡象，官方媒體本週敦促公眾“加強防疫工作，為長期緊急狀態做好準備”。官方報紙《勞動新聞》發表了一篇文章，對疫情防控工作中的“馬虎懶散”提出警告。

儘管如此，據朝鮮官方媒體報道，在去年12月的年終全會上，朝鮮宣佈將從“控制為本”的防疫工作轉變為“先進的、以人為本”的措施。

位於首爾的國家安全戰略研究所稱，平壤提出“以人為本”的口號，可能是為了緩解大流行疲勞，“在防疫措施上出現變化，是在承認單靠控制和限制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是有侷限性的，長期的限製造成了人民的疲勞和不滿。”研究員金浩洪在一份報告中説。

恢復開放需要兩種手段：疫苗或者抗病毒藥物。

朝鮮是一概反對疫苗嗎？倒也未必。有消息稱，金正日和政府高級官員在2020年12月接種了中國製造的疫苗。還有消息稱，**朝鮮通過網絡攻擊輝瑞製藥、阿斯利康製藥等疫苗企業，試圖竊取疫苗技術。**該國海關官員和鐵路員工在今年1月已經接種了疫苗，為恢復與中國的有限鐵路貿易做準備。但隨着中國病例增加，鐵路貿易重新關閉。朝鮮政權警告民眾，“正常”貿易要到2025年才可能恢復，這加劇了人們對糧食短缺的擔憂。

專家表示，平壤方面對提供的疫苗數量和類型不滿，這可能是他們拒絕的原因。

“到目前為止，向北韓提供的疫苗主要是阿斯利康和科興的疫苗。朝鮮想要的是美國生產的疫苗，比如輝瑞公司生產的疫苗。”韓國統一研究院院長兼研究員李宇泰（Lee Wootae）在接受美國ABC採訪時表示。

總部位於華盛頓的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召集的一個專家小組發佈的一份報告也顯示，**朝鮮官員私下表示，他們更喜歡輝瑞或莫德納（Moderna）等mRNA疫苗。**專家組的結論是，朝鮮可能會對大量提供mRNA疫苗感興趣。

另一位專家指出，北韓之所以拒絕疫苗援助，是因為供應量不能滿足自己的要求。

漢陽大學醫學院教授申永全（Shin Young-jeon）在接受ABC採訪時表示：“平壤認為，提供這麼少量的劑量不會產生什麼效果。”

鑑於即將到來的危機，金塔納敦促國際社會設法將所需的6000萬劑疫苗運送到該國。

如果朝鮮選擇接受疫苗，它肯定有充分的組織能力來實現這一目標。用三名在朝鮮有一手經驗的醫學專家的話來説，該國2007年開展的全國麻疹防治運動表明，該國可以“迅速而有效地”為民眾接種抗新冠病毒疫苗。一個專家小組最近提出，即使是發放mRNA疫苗所需的冷鏈技術，對朝鮮也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大規模疫苗接種計劃對捐贈者來説負擔得起嗎？根據一位國際衞生專家對《華盛頓郵報》提出的估計，考慮到朝鮮人口少，購買分發mRNA疫苗的成本大約為6億美元 （1995年至2018年期間，韓國政府向朝鮮提供了約22億美元的人道主義援助）。

首爾研究中心的專家小組表示，抗病毒藥物可能是朝鮮重新開放的一個潛在途徑，因為接受疫苗援助意味着朝鮮需要在讓國際監督員介入該國，以確保疫苗分配公平透明，而發放抗病毒藥物則無需接受外界對其的監督。

另一塊硬骨頭：厄立特里亞

厄立特里亞目前也是非洲唯一一個尚未開始為其人口接種新冠病毒疫苗的國家。自獨立以來，在該國掌權的總統伊薩亞斯·阿費沃基（Isaias Afwerki）被描述為“無所不能的暴君”和世界上最專制的統治者之一。在他執政的 30 年裏，他嚴格限制了外國影響力，尤其是來自美國的影響力。

厄立特里亞的一個病毒檢測實驗室。

厄立特里亞在整個大流行期間拒絕提供幫助。最突出的例子是 2020 年 3 月，當時馬雲向非洲大陸各國政府發送了呼吸機、醫療用品和個人防護裝備，厄立特里亞是唯一拒絕捐贈的國家。

同樣，該國也拒絕為自己的公民接種疫苗。具體原因並不明確，其中一個可能是，世衞組織總幹事譚德塞曾是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PLF）的前成員，而該國正在與該陣線交戰。

“對於伊薩亞斯總統來説，接受世衞的疫苗意味着接受由前 TPLF 成員管理的組織提供的疫苗——他的政權正在積極詆譭這個人，”一位因安全原因要求不具名的知情人士對VICE世界新聞解釋説。

非洲疾病控制中心負責人約翰·恩肯加松説，非洲聯盟 （AU） 的 55 個國家“沒有放棄”讓厄立特里亞加入非洲大陸的疫苗運動。然而，誰也不知道該如何説服伊薩亞斯改變路線，因為沒有人可以肯定地説他為什麼決定拒絕接受疫苗援助。

該國也拒絕向非洲疾控中心報告新冠數據。雖然厄立特里亞的新冠感染水平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仍是一個謎，但讓整個國家都沒有免疫接種的流行病學風險是明確的。

新澤西醫學院微生物學、生物化學和分子遺傳學教授伊曼紐爾·戈德曼（Emanuel Goldman）告訴 VICE 世界新聞：“這一決定使整個國家變成了病毒燉鍋，病毒繁殖和產生新變種的機會基本上是無限的。”

為什麼低疫苗接種率可能會導致更多病毒變異

低疫苗接種率會以兩種方式導致更多的新冠病毒變異：一種與整體人口有關，另一種與個人有關。

因為每次病毒複製都有出錯的機會，所以病毒每次複製都會發生變異。

埃默裏大學醫學院傳染病學助理教授瑪麗貝絲·塞克斯頓（Marybeth Sexton）博士對科普媒體Healthline解釋道：“它們必須傳播和感染新的人，才能複製和犯那些錯誤。所以如果你有一個完全接種疫苗的人羣，那麼病毒就不會傳播得那麼好。所以它沒有機會犯這些錯誤。”

“但如果有很多人沒有接種疫苗，就會出現大量傳播，”她繼續説。“當你有大量傳播時，病毒就會複製自己。當它自我複製時，就會發生突變。”

在個人層面，當一個人感染新冠病毒時，接種疫苗也可以降低病毒變異的機會。

塞克斯頓説：“我們開始瞭解到，即使你在接種後仍然會感染，傳染期似乎不會那麼長。這是因為由疫苗產生的免疫系統反應會啓動並更快地清除毒素。”

在未接種疫苗的人體內，它在體內停留的時間更長，使它有更多的時間進行自我複製。

塞克斯頓説：“因此，未接種疫苗的感染者對於變異來説，是更好的孵化器。”

朝鮮和厄立特里亞是兩個極端的例子，但在全球，低收入國家與高收入國家之間的疫苗接種率也存在着巨大的鴻溝，低收入國家獲得疫苗的機會仍然低得驚人。

塞克斯頓説：“正因為如此，我們全世界仍然需要同舟共濟。我們將看到病毒在那些沒有為其人口接種疫苗的地方迅速傳播，讓變種不斷從接種不足的弱勢國家出現，直有我們解決這個問題，真正讓全世界都能獲得疫苗，大流行才會開始消退。”

《紐約時間》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