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是如何成為疫情硬通貨的?_風聞
福桃九分饱-福桃九分饱官方账号-同名微信公众号:futaojiufenbao。2022-04-27 21:14
最近上海居民在隔離中以物易物,“12罐可樂換出一個超市”的故事,已經成梗了,算是種種目不忍睹、聞所未聞的刺激中,為數不多讓人嘴角上揚的消息。
疫情當前,隔離風險隨時降臨,真要關起來十天半月沒有可樂喝,肥宅飽弟想都不敢想。

前些天就是,上海一位女士跟丈夫在手機上搶菜,結果丈夫一片菜葉子沒買,反倒買了50包煙60瓶可樂……
有人説這男人不大行,也有人説這大哥經商技能點爆,發現了財富密碼。

與此同時,也有隔離點裏的小姐姐點了開封菜全家桶,可樂都沒捨得喝完,留一半放冰箱,下次繼續快樂——
曾經被嫌棄的杯裝可樂,這一刻也成了千金難買的寶貝。

為什麼隔離期間大家那麼想喝可樂?
為什麼肥宅快樂水,成了糧食蔬菜一樣的隔離生活硬通貨?
咱們就從它的別名“肥宅快樂水”説起——
因為喝可樂能帶給人們快樂,從可樂誕生那天就開始了。

關於可樂的發明,有一個古老的傳説:
1886年的亞特蘭大,一位老藥劑師約翰·彭伯頓開發了一種止痛藥,後來又不知怎麼七摻八摻的,愣兑出一種飲料來,結果又好喝又能治頭疼,銷路挺好,可口可樂就誕生了。

這個故事的邏輯很好懂,就跟無數的中華美食傳説一樣,明朝鎮江的飯館掌櫃,不小心往醃蹄膀裏撒了一包硝,竟誤打誤撞發明出鎮江餚肉來,一個套路。
但可樂的發明,其實遠沒有這麼簡單。甚至根據馬克·彭德格拉斯特那本著名的《可口可樂傳》所考證,真正的故事,黑暗多了。
原因無他,可口可樂從誕生第一天起,就以“快樂水”的身份存在。
1886年的亞特蘭大,正處於一個很鬧心的階段:
十幾年前南北戰爭打爛了半座城,留下的無數傷兵,隨着年老體衰,神經被病痛折磨得更加厲害,何況還有當時沒被發現的戰後PTSD。

© 《亂世佳人》
同時,工業文明的席捲,為19世紀末的美國南方帶來鉅變,人們的生活方式、生活節奏乃至價值觀翻天覆地,不少人在時代的衝擊下無法適應,出現了種種心理問題和精神疾病。“神經衰弱”這個詞兒,就是那些年提出來的。

▲50年後,電影《摩登時代》的主人公將成為一個著名病例
一個讓人喘不過氣的世道,快樂就是硬通貨。
於是,可口可樂一開始的身份半是飲料,半是保健品,而所謂保健功能,就是一種“神經滋補劑”,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的滋補。
**不過,那時它的滋補方式,實在太簡單粗暴,乃至驚悚了——**早期的可口可樂裏,含有從古柯樹葉當中提取出的古柯鹼,別名可卡因。

這就是當年醫學不發達的鍋了。人們只發現了它的藥用價值,還沒想到它被濫用的後果。就像弗洛伊德開始還拿它當治療抑鬱症的靈藥,比可口可樂晚一年誕生的福爾摩斯,還時不時給自己來一針“百分之七溶液”,倫敦警察也不帶管的。

▲華生:達咩!
© 《福爾摩斯歷險記》
當然,隨着弗大夫發現服藥的病人變得更可怕,福爾摩斯在後續故事裏,似乎也被華生逼着戒了癮,大眾心裏怎麼也該有點數了。於是,最晚在1930年,可口可樂的配方里就不再含有可卡因成分了。
看起來,可口可樂帶來快樂的成分,怎麼也得減少了一半。
可顯而易見,今天的可口可樂,似乎還存在着突出的心理療愈作用——要不然,大家也不會拿它當“肥宅快樂”,甚至在隔離生活中把它視作跟糧食一樣寶貴的東西。
其原因大概也不在裏頭那點咖啡因,畢竟也沒見大家囤速溶咖啡或是茶葉。

所以,可樂的心理治癒作用,不但看起來難以替代,甚至連來源都成了一種玄學。
不過,有棗沒棗打三竿子之後,我們依然能從歷史當中掏出一點端倪。

可以説整個二十世紀,可口可樂從騰飛到成為帝國,乃至成為美國生活方式的一種象徵,都離不開一件事:
宣傳。鋪天蓋地的宣傳。
早在1912年,可口可樂就成了美國最會做廣告的產品,像什麼出周邊出玩具,印火柴盒印扇子印托盤,那都是百多年前就玩爛了的,不足為奇。

它真正獨到之處在於,找準定位,見縫插針,在人類每一個能跟**“快樂”**搭上邊的場景裏湊熱鬧,尤其是在人類加倍需要快樂的時候。
這方面,他們從來不惜血本,也不管吹出多大的牛,其中最著名的一件事,今天想想都駭人聽聞:
可口可樂“創造”了聖誕老人。
是的,雖然聖誕老人專在聖誕節出沒,有着宗教色彩,可你翻遍《聖經》,也沒見這位紅袍紅帽白鬍子的胖大爺出現在哪一頁。

其實,至少在1881年之前,聖誕老人是不是這個長相、這身打扮,還眾説紛紜。
在17世紀的歐洲傳説裏,聖誕老人有着能讓植物在冬季常青的能力,所以人們心中他穿一身綠,瘦高如松柏,還仙風道骨的。

可在19世紀末美國報刊、雜誌、書籍的插畫裏,他那身大棉襖一會綠一會藍一會黃,個頭看起來也不高,不像後來的形象這麼壯碩。

到了20世紀,可口可樂對這位老神仙下手了。
20年代末開始的美國禁酒令與大蕭條時代,讓可口可樂大發了一筆。怎麼發的呢?販賣“快樂”。
酒精飲料的消失,給軟飲料留出了充分的市場空間,可口可樂飛快頂上,在國民飲料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與此同時,大蕭條把美國百姓的口袋洗乾淨了,連下館子都沒錢,只能回家吃飯。此時,可口可樂又成了倍受喜愛的家庭餐桌飲料——
就像當時美國人買不起奢侈品,只好買支口紅過癮的“口紅經濟”一樣,老百姓心説我找樂子沒錢,酒又不讓喝,喝瓶冰可樂爽一下還不行嗎?
加上當時可口可樂鋪天蓋地的廣告畫上,盡是笑靨明朗的青年男女,和“糖水”本身代表的愉快、享受情緒一起,成了普通民眾逃避糟糕日常的避風港。

而可口可樂在廣告中,與聖誕老人形象的結合,也出自一種“販賣快樂”的宣傳路線。
此時,經過20世紀初零售業的發展,聖誕老人傳説中愛送禮物的特點,也成了一種帶貨屬性,尤其受兒童的喜愛。

於是1931年,可口可樂公司找來了瑞典裔商業藝術家,哈登·桑德布魯姆(Haddon Sundblom),為聖誕老人重塑一種符合廣告宣傳的形象。
他們給桑德布魯姆開的價,是1000美金一幅畫,那時700美金就能買輛車了。
桑德布魯姆的創作,採用了傳説中聖誕老人的紅色形象,以此為基礎,設計了聖誕老人的紅白配色——正與可口可樂的logo相符。

以前,聖誕老人瘦高如巫師的形象,不夠喜慶,於是桑德布魯姆找來好朋友盧·普倫蒂斯(Lou Prentiss)做模特,他恰好也是退休的可口可樂銷售人員。
我們今天很難找到普倫蒂斯的照片,但可以想見,一個樂呵呵、胖乎乎、鬍子花白的老爺爺去賣可樂,銷量一定特別好。

於是,聖誕老人被賦予了天然的“可樂推銷員”屬性。他在聖誕宣傳畫裏四處出現,為可口可樂的冬季銷售幫了大忙。
久而久之,不但重塑了聖誕老人的“標準像”,也把品牌跟節慶的喜悦情緒牢牢捆綁,讓可口可樂成為“聖誕快樂”的代名詞。

這種“販賣快樂”的宣傳方式,不止一次奏效。二戰時期,可口可樂跟着美軍一路征戰,一邊緩解着大頭兵的思鄉和恐懼,一邊玩兒命擴張全球市場,還把文化象徵帶到了世界各地。

看起來,可樂迷們好像被一種拜物教和文化征服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仔細回想回想,可樂帶給我們的快樂,似乎也跟它年年變着法吵人的廣告沒多大關係。
每個人的美好回憶,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也許是五歲那年,爸媽覺得你已經有了不懼咖啡因的體格,帶給了你兒時第一口打着嗝兒的甜美;
也許是學生時代打球疲憊後的一口冰爽,你知道在下節課開始前,這是你為數不多能把握的快樂時間;
也許是家人歡聚時,總在桌上的一大瓶家庭裝,不喝酒的你和爺爺奶奶同飲一種飲料,跨越幾十年的代溝,在滿滿一杯裏從不存在……
那似乎都是你愛上可樂的理由,也是十天半月的隔絕裏,你思之不得的舊時光。

在不確定的日子裏,我們唯一確定的,就是一種日漸強烈的懷念與渴望:
我們渴望能恣意喝可樂的日子,我們懷念三塊錢就能帶來六百毫升快樂的生活。
參考資料:
[1]馬克·彭德格拉斯特.可口可樂傳[M].高增安,馬永紅,李維餘, 席虎牙譯.上海,文匯出版社.20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