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節聊聊《摩登時代》中勞動的異化_風聞

　　１９３６年上映的《摩登時代》是卓別林導演並主演的一部經典喜劇電影，當時美國在長期的經濟繁榮之後，於１９２９年迎來了經濟危機，最終波及世界上大部分的資本主義國家。《摩登時代》也正是以大蕭條為背景，敍述了卓別林飾演的小工人和流浪女笑中帶淚的故事。

　　主人公本是一名在流水線上工作的小工人。流水線生產，又被稱為福特製，是最先在福特汽車工廠使用的生產方式，一批批的工人分別負責同一件商品生產的不同工序，通過機械的簡單操作和重複勞動來減少程序轉換的時間和資金等成本從而達到提高生產效率的目的。每個工人都在做着重複的勞動，各司其職。在這樣高強度的重複勞動下，小工人精神失常了，一整天的扳手工作讓他難以控制自己的雙手從而釀下了大錯，被關進精神病院並失去了工作。

　　《摩登時代》中的工作之所以令人生厭，並不是因為勞動本身。勞動是人類的基本特徵。就算在“摩登時代”，那些做真正能符合其天賦的職業的人，那些進行創造活動的人，一切分享人類創造的歡樂的人，如藝術家、科學家、研究員、師發明家，他們對於工作的感受與流水線工人是完全不同的。工作之所以令人生厭，根本原因在於階級分工，這是既違反人類本性，又不利於個人全面發展的。影片中，在長時間的與機器相處的勞動後，小工人已經在精神上和機器融為一體了，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人性。他並不是一個人，在精神失常後大鬧工廠那一幕中，他用來擺脱工友的阻擊的方法，就是拉下流水線履帶的開關，原本對他窮追不捨的工人們立刻習慣成自然地跑回去工作。這説明人性對機器性的讓渡不僅僅只發生在小工人一個人身上，這在當時已然成為了一個普遍的現象。流水線也導致工人長期操作同一種機器或進行同樣的加工而無法獲得充分的勞動技能，除了廉價的勞動力便別無長物，難以進行自我提升。

　　馬克思、恩格斯設想的共產主義社會里，工廠勞動也仍然使人感到是一種令人不快的必然。真正的自由是在閒暇時間裏發展的。傳統意義上的勞動越衰微，它就越為全面發展和結合社會的個性的創造習慣所代替。《共產黨宣言》最後説：“（共產主義）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對於今天的人來説，似乎不可能同時又是醫生，又是建築師，也不可能同時又是流水線工人，又是高能物理學家。但是，人已經把手臂伸向星球，已經快要在試管中創造生命，將來要以普遍博愛的態度對待全人類，在這種情況下，誰敢説還有人類所永遠不能超越的限制？

　　生產的社會化確實使生產力得以大大發展。但是，客觀上社會化了的全部生產，是不以人類的需要為轉移而發展的，資本家對利潤的渴求是唯一推動它發展的力量。因此，生產不是在真有最迫切需要的那些經濟部門，而是在能獲得最高利潤的那些部門，才飛躍式地往前發展。釀製酒類、出版笑話書和生產麻醉劑要比反對沾污空氣的鬥爭、比維護自然資源、甚至比建設學校和醫院佔有優先地位。生產的事實上的社會化和私人資本主義佔有形式之間的矛盾，是導致《摩登時代》中經濟大危機的根本原因。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生產似乎完全和消費脱離，生產似乎成為目的本身。這種性質的生產方式在歷史上是沒有先例的。但是，週期性的危機又嚴酷地提醒它：從長遠來説，生產是不能完全脱離社會上有支付能力的消費力的。

　　《摩登時代》大火，連愛因斯坦也來捧場，回來按捺不住激動給卓別林修書一封：“你的電影《摩登時代》，世上人人都能看懂。你會是個偉人的。愛因斯坦。”一週後，愛因斯坦收到回信：“我更加欽佩你。‘相對論’世上沒人能懂，你已是一個偉人了。卓別林。”

　　但《摩登時代》對資本主義的批判讓卓別林成為美國資產階級的眼中釘。隨後，卓別林導演並主演的《大獨裁者》，對發動戰爭的資本主義制度進行了控訴，卓別林電影多次諷刺資本主義，一度被美國人懷疑行共產主義，他在《大獨裁者》一片中有一幕手持紅旗的畫面，被人誣陷懷疑他通共。此時的他已經被全美國影視行業封殺，美國政府對他施壓，納粹德國也向他發出威脅，但是卓別林不怕這些威脅，面對着無形的壓力，他依然完成了電影的製作。《大獨裁者》籌拍歷時２年多，上映時，二戰已經爆發。片末的那段演講已經成為成為影史經典：“這個世界上有足夠的地方讓所有的人生活。大地是富饒的，是可以使每一個人都豐衣足食的。”一句話道破了資本主義戰爭的罪惡。

　　聯邦調查局早就開始記錄卓別林的活動。批評資本主義的《凡爾納先生》上映後，放映卓別林電影的影院被封鎖，好萊塢沒有人再敢與卓別林和他的家人有任何聯繫。 １９４７年１２月，卓別林在巴黎報紙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我向好萊塢宣戰”的文章，向全世界控訴他所遭遇的迫害。但美國當局的迫害愈演愈烈，卓別林所有的電影被禁止了，自己的製片廠也被封鎖，１９５２年９月，為參加歐洲各國舉行的《舞台生涯》首映典禮，卓別林準備到歐洲旅行半年。輪船橫渡大西洋時，收音機廣播了美國政府司法部的聲明，説政府拒絕卓別林再次踏入美國國境。 卓別林説：一些人員正在濫用他們的職權，在“愛國者”這個偉大稱號的掩護下，隨意地攻擊和侵犯他人的自由。這些被特權階層保護的“愛國者”，正在破壞美國民主政權的基礎，他們形成的可怕病毒，正在侵害美國的正義形象，如果不能阻擋他們，他們會使美國演變成為又一個法西斯國家。

　　１９５３年初，卓別林最後一任妻子烏娜代表他回美國出席聯美公司董事會，賣掉了卓別林在美國的全部財產，把他的手稿、影片等珍貴資料運往瑞士，並在那裏生活到最後一刻。１９５４年，周恩來到瑞士參加日內瓦會議期間，得知卓別林因參加美國進步文化運動受到迫害，在瑞士政治避難後，特意邀請卓別林及其夫人前來共進晚餐。送別卓別林後，周恩來對身邊工作人員説：卓別林為人正直，正像他在電影中扮演的角色一樣，不愧為當代最有影響的藝術大師！卓別林也説：“我雖不是共產黨，但非常欽佩中國共產黨的所作所為，也很佩服中國人民的頑強鬥志。”

　　第４４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為了補償卓別林，電影學院授予了卓別林一座奧斯卡榮譽獎。 他出現在舞台上時，淚流滿面，台下好萊塢的同行全體起立，向他報以幾分鐘長的掌聲。幾年後，偉大的“小人物”卓別林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