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23週年,邀你看一篇文章、一個視頻(下)_風聞
Moss从未叛逃-2022-05-08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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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
紐約時間1999年5月7日晚7時許,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秦華孫正參加一個招待會,法國大使急匆匆走上前去,問道:你們大使館被炸了,知道嗎?秦大使説不知道,並問:哪個使館被炸了?法國大使告:是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他是剛從CNN電視台聽到的。
秦大使聽後,隨即對法國大使表示:對不起,我得馬上回去。
秦華孫大使一回到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駐地,就發現大家如同炸了鍋,個個義憤填膺。經過內部決策,決定要求召開安理會緊急會議,審議北約轟炸中國使館問題。代表團提出,緊急會議時間定於當地時間午夜12時。
之所以選擇這一時間點,主要是因為:一要請示國內,二要為各國參加會議的人稍有一些準備的時間。
紐約時間8日凌晨3時40分,安理會應中方要求召開的緊急會議結束。參加會議的除安理會15個成員國外,還有許多非安理會成員,發言的達19個。
會上,秦大使首先宣讀了中國政府的聲明,並散發了已準備好的安理會主席聲明草案,強烈譴責北約轟炸中國駐南使館、粗暴侵犯中國主權的行徑,指出這是對維也納外交關係共約和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的肆意踐踏,在世界外交史上是罕見的。中國強烈要求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必須對此事件承擔全部責任。中方保留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接下來是美國代表發言,他在發言中首先推脱道:目前我們尚未確認有關實情,北約已開始調查此事。如果北約對此事件負責,我們深感【遺憾】……
美方代表隨即將話鋒一轉,在這麼個場合,繼續宣揚他們的主張:只有一個人對南斯拉夫共和國的這場危機負責,他的名字是米洛舍維奇……這些是基本事實和出發點。我們將繼續逼迫南斯拉夫,直到它同意接受北約的條件和八國集團原則。這是解決目前局勢的唯一出路。
美方代表應該是覺得説這麼一大段容易引起公憤,隨即補充道:我再次表示,如果北約對此負責,我們對此事件深感【遺憾】。
緊接着是俄羅斯代表拉夫羅夫(現俄羅斯外長)的發言,謹全文摘錄:


(注:文中“拉夫托夫”應為“拉夫羅夫”,原文如此)
從歷史的角度看,拉夫羅夫的發言,更具真理性和可讀性,也更具有人性。
接下來的發言中,北約成員國代表的發言就非常有意思了,他們的表態如出一轍,比如都【深表遺憾】,順帶譴責米洛舍維奇。
其中,法國、英國代表發言最缺乏人性。作為官方代表的他們,僅僅對這一事件表示【遺憾】。隨後便是長篇大論,表明了關於科索沃問題的立場,對軍事行動合法性的説明,並列舉了政治解決科索沃問題的一般性原則。然後就完了。這就彷彿,中國人的犧牲,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與之相對應,這些國家都表達了極大震驚和關切:納米比亞、馬來西亞、斯洛文尼亞、白俄羅斯、伊拉克、古巴。
從較為中立或己方利益角度表達關切的國家有:阿根廷、巴林、加蓬、阿爾巴尼亞、印度。
和大家當今印象有所不同,加拿大的反應尤其強烈。
加拿大代表發言全文如下:


在這次會議上,如果説還有北約國家繼續將矛頭指向南斯拉夫政權,最尷尬的就數英國、美國的兩位代表了。畢竟他們還是認了慫,這和兩國在安理會的頤指氣使大不相同。
安理會經過3小時的激烈辯論和磋商,各方終於在凌晨5時就主席對新聞界談話內容達成一致,其要點是:安理會成員對中國駐南使館被導彈擊中造成傷亡和損失表示震驚和關切;安理會成員對中國政府和受害者家屬表示同情和哀驚,注意到有關方面對此表示遺憾;安理會成員還注意到北約已開始進行調查並期待有關調查結果;安理會將繼續密切審議此問題。
但新聞談話內容並未提及北約轟炸,只提北約調查。其實這正是3小時激烈辯論的核心所在。
中方堅持應點名北約轟炸中國使館,但美方耍起無賴,堅持説還要“調查”。這就觸到了要害。
就為這一點,雙方爭論和耗費了很長的時間。中方考慮到,如果再耗下去,未必有我們所希望的結果,因為安理會主席對新聞界的談話這一類文件需要安理會協商一致通過,何況美、英作為常任理事國還有否決權!應該説,中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但當時中方考慮,我們即使接受這一案文也得要有個説辭。考慮到這個,秦華孫大使最後發言表示,我們經過長時間的討論,事實已經很清楚,究竟是不是北約乾的,用中國的一句歇後話來説:那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所以沒有必要再爭論下去了。
主席聽到這個發言,立即會意,宣佈安理會就主席對新聞界談話內容達成一致,説了一通客套話,敲槌宣佈散會。
然而,事情並不能到此為止。
上面談到的是安理會主席發表新聞談話。嚴格來説,這種談話只有政治的影響力,而對安理會和聯合國成員沒有或較少有法律上的約束力。在當天的緊急情況下,需要先走這一步,作為安理會的一個初步表態。緊接着,代表團就要推動安理會發表主席聲明,這是安理會的正式文件之一。根據安理會有關議事規則,主席聲明稿需安理會全體成員協商一致通過。因此,面對美、英等國的刁難,中國面臨的困難更大。
但在同時,代表團也對形勢作了一個基本估計:以美為首的北約公然違反國際法準則,悍然炸我駐南使館,造成嚴重的人員和財產損失,引起國際社會震驚,我方在多方面作出強烈反應,並在國際上造成初步的譴責聲勢,國內外各方普遍關注中方下一步的舉措。從這個意義上來説,這一事件已將我國從原先在科索沃危機中的邊緣地位推到受害的當事方的地位,特別是當時各方正就科索沃問題緊鑼密鼓進行和談之際更是如此。同時,代表團也沒有低估來自美國為首的北約方面的刁難。
經過兩天的緊張準備,安理會在中方要求下,於10日下午再次閉門審議北約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事件。秦華孫大使首先在會上發言,説明緣由,要求“安理會應儘快對外交史上這一罕見的事件作出正式反應,否則將是安理會的失職”。中方同時散發了起草的安理會主席聲明要點,促請安理會盡快通過。
中方的要求得到俄羅斯、納米比亞的支持,並得到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同情和理解,而美、英明確表示“無法接受”中方所提的案文,法國及荷蘭、加拿大表示理解並接受中方關於安理會應對事件作出正式表態的要求,但對中方案文也有許多不同看法。
代表團對於種種困難是在意料之中的,平常安理會對於一般問題的案文尚且需要七修八改,何況這種在常任理事國之間尚有巨大分歧和對立的文件呢!但代表團深信,中國是受害和正義的一方,應把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集團始終釘在被告席上。
這樣,從10日直到14日,經過5天的艱苦磋商,安理會終於就中方提出的關於北約轟炸中國駐南使館主席聲明稿達成一致,而且當夜舉行正式會議通過。
聲明全文:

經中方要求,安理會打破慣例,在正式會議開始時為中方死難三烈士默哀。安理會主席代表安理會再次對中方烈士表示哀悼和對烈士家屬表示慰問。

這是聯合國安理會歷史上唯一的一次特殊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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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
在古代,勇士俠客過招,都知對方使的是什麼武器,師承誰家,武藝套路,也知道如何破解。而今北約的轟炸,不是明刀明槍,而是暗器傷人,且趁對方毫無防備。這在昔日,也為武林所不齒。
事發兩天後,潘佔林大使同從國內來的特別小組組長王國章一起查看,認為是五顆炸彈落在大使館和大使官邸。
在使館的東南角,一顆炸彈斜穿大樓。從頂層一直穿透到一層,在使館牆角下爆炸,炸出個數米深的大坑。這邊是使館高級外交官的宿舍,受破壞十分嚴重,半邊山牆向外倒塌。邵雲環在宿舍裏犧牲,曹榮飛、劉錦榮和小鄭受重傷,他們的宿舍離彈着點很近。這一帶受傷的有十餘人。
第二枚炸彈落在使館的中央,穿透樓頂,越往下破壞力越大。大使在三層樓的辦公室受到嚴重破壞,辦公室裏邊一個小卧室中彈起火,屋裏用具和牀上用品全都化為灰燼,牀的鐵架子也多被熔化。炸彈在二層穿透會計室,使館多年賬目被焚燬,其他物品也都化為灰燼。炸彈接着下行到一樓大廳,大廳被炸得一片狼藉。自北約開始轟炸後,有七八個同志就睡在大廳裏,用沙發當牀,他們認為一層方便,離大門很近,機動靈活,遇事便於應對和轉移。幸運的是,那天晚上他們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沒有睡在大廳裏。
第三顆炸彈落在使館的西北角,層層穿炸,《光明日報》記者許杏虎和夫人朱穎住的客房就在辦公樓的西北角,他們的房間被炸燬,兩人不幸遇難。
第四顆炸彈是從一半在地面上的窗子鑽進地下室,在俱樂部大廳爆炸,整個地下室鋼樑、鐵架、破牆、亂磚攪做一團。炸彈引爆了新灌滿的五個大煤氣罐,它們像五顆炸彈,爆炸後的空罐有的掛在使館圍牆的鐵柵欄上,有的散落在幾十米外的院子裏,有的飛到了院牆外。假如那天晚上在地下室消遣的人們不因為斷電而離開地下室,那些在地下室的人們可能無一倖免。那麼,在這場浩劫中犧牲的將不止是三個人,可能是十幾人,甚至二十幾人。
這裏説一下使館的廚師老王。他的卧室在大使官邸一層。
轟炸開始後,他晚上睡在地下室廚房旁邊的備餐間裏。潘佔林大使經常對他半開玩笑地説:你怕什麼,我在你上邊(大使的卧室在官邸二層),要炸先炸我。
每天晚上,地下室裏有人從事各種娛樂活動,不那麼安靜。因為這種種原因,7日晚上他沒有睡在地下室,而是回到官邸自己的寢室裏。這樣,他躲過這一劫,只受了點輕傷。
北約對潘佔林大使特別關照,給他單獨預備了一顆炸彈。這第五顆炸彈落在他所住的官邸的中央,穿破屋頂,二層樓板,一直鑽到地下。十分幸運的是,這顆炸彈沒有爆炸。它的巨大的衝擊波使官邸遭到嚴重損毀。但是,如果這顆炸彈爆炸,整個官邸將被化為殘磚斷瓦,那麼犧牲者名單上,還會再添上一個名字——潘佔林。

後來,國內傳聞説這顆炸彈已經挖出來運回國內,必須指出:這是謠傳。
當時,有人認為,投擲到我駐南斯拉夫使館的五枚炸彈是巡航導彈。實際上,“戰斧”式巡航導彈是美國海軍的主要艦載對地攻擊武器。專家認為,當時美國使用的巡航導彈是最新型的第三批改進產品,有很高的命中精度和很大的破壞力。但“戰斧”巡航導彈受其飛航式彈道的限制,其較低的飛行速度和飛行高度,難以獲得貫頂擊穿我駐南聯盟大使館五層大樓所需能量;海上單艦艇連續發射或者多艘艦艇同時發射,也難以實現對同一建築物的不同方位和高度的多個命中角。專家得出的結論是,北約轟炸我駐南聯盟使館使用的不是“戰斧”式巡航導彈。
既然是B-2隱形戰略轟炸機投射的航空武器,軍事上稱作機載武器。在多種機載炸彈中,專家認為,最有可能使用的是制導炸彈中的慣導—衞星制導炸彈,是在普通炸彈基礎上加裝慣導—衞星制導和氣動力控制裝置,亦稱作靈巧炸彈,其名稱為“聯合直接攻擊彈藥”(JDAM),音譯為“傑達姆”。就激光制導炸彈而言,從1968年首次投入越南戰場使用以來,經過三代的改進發展,到1991年海灣戰爭時達到巔峯。此後,被第四代制導炸彈所取代。
第四代慣導—衞星制導炸彈的突出特點是:使載機具有晝夜、全天候、多目標攻擊能力。B-2A隱形戰略轟炸機採用先進的全球定位輔助瞄準系統,專用來投放第四代制導炸彈。專家判定,北約轟炸我駐南使館使用的就是這種炸彈。
但是,B-2A隱形戰略轟炸機對我駐南聯盟使館究竟投了幾枚炸彈,一些軍事專家當時有爭議。從技術上分析,有的專家認為,投了不止五顆,很可能是六顆制導炸彈。從B-2A隱形戰略轟炸機的彈艙結構佈局來看,兩個彈艙並排位於機身正下方縱軸線的兩側,每個彈艙在其旋轉式發射架上最多懸掛八顆炸彈,總共可掛十六顆。
為保證飛機穩定飛行,所有炸彈或導彈都必須對等對稱地懸掛在兩個彈艙內,無論是投彈前,還是投彈後,均須如此。
這意味着,B-2A隱形戰略轟炸機不可能只帶五顆炸彈,也不可能還留一顆帶回去。這第六顆炸彈要麼已經鑽到地下,而入口被建築物破宅掩蓋;要麼返航時棄之入海底,淪為水中定時炸彈。特別小組成員查看轟炸情況,是根據彈坑確認為五顆炸彈。
惟一沒有彈坑的炸彈是從半地下室的窗户鑽進地下大廳的,而那裏又炸得最厲害。工作組猜測,如果是六顆,那麼很可能從半地下室的窗户鑽進食堂兼俱樂部的炸彈不是一顆,而是兩顆。
後查實,第六顆炸彈偏離了彈羣,徑直向下面的新貝爾格萊德市郊墜下。它的導航系統出了故障,接收不到衞星的定位信號,變成一枚普通炸彈,只給郊外農田炸出一個3米深的大坑,滲滿了水,留給農民作為一口臨時水井。
總之,從投彈數量、投彈佈局來看,這次轟炸是精心策劃的。而打擊之烈,下手之狠,從北約轟炸南斯拉夫以來,實屬罕見。
在美國和北約轟炸使館之後,為了弄清大使官邸內那顆未炸之彈的情況,使館特地請南斯拉夫專家來實地考察。他告訴使館,炸彈由於慣性和巨大的衝擊力會鑽入很深的地下,遇到堅硬的岩層還會拐彎,所以現在很難斷定它在地下的位置,需要專門的儀器進行探測。
專家估計,這顆炸彈沒有定時裝置,引爆裝置已經失靈,它躺在地下,沒有劇烈的震動,不會爆炸。
由於使館地下還隱藏着未炸的炸彈,由於這塊地方是駐南斯拉夫使館外交官們的傷心地,徵得國內同意後,駐南聯盟使館決定放棄被炸使館這塊地方,另尋新地建設使館。
中國被炸使館的位置是新貝爾格萊德櫻花路3號。這裏不但交通方便,而且距離多瑙河和著名的薩瓦河、南聯盟政府以及老貝爾格萊德繁華的商業區都不遠。有外商打算在被炸使館舊址按照世界一流標準興建一座豪華的銀行;日本和津巴布韋在炸館之前已決定在附近地段建造館舍。但在炸彈移走前,誰也不敢破土動工。被炸使館後面住宅區的居民們,更是時刻擔心這個“瘟神”突然發作,也擔心其在出土過程中會隨時爆炸。
炸館五年之後,為了將這個“瘟神”安全移走,塞黑政府撥款15萬美元,軍方做了長達幾年的準備工作。2004年6月17日,塞黑軍方的排彈專家和貝爾格萊德的一家公司攜手開始了“排彈”工程。工程進展超乎意料地順利,到7月1日便告結束,比預定工期提前半月完成。
工程進展如此順利的原因是,炸彈埋藏點比預計淺十多米,而且彈頭朝上,斜卧在大使官邸左側柱子地基之外。這樣的位置十分便於挖掘,也不用排水。
據瞭解,排彈專家馬爾蒂諾維奇動用了三十多人、兩輛推土機和兩輛挖土機,在兩週時間內挖掘了2500多方土,挖出一個面積十多平方米的大坑,那個沾滿泥巴的灰色“瘟神”終於被排除。由於工程進展意外順利,政府撥給的款項節省了大半。
馬爾蒂諾維奇向記者介紹説,美國的這顆炸彈全長2.6米,重量達950公斤。美軍B-2隱形轟炸機投下的這枚炸彈擊穿了中國使館內兩層樓的大使官邸,又打透官邸地下室的地面,80度傾角鑽入地下,接着又在地下沿弧形軌跡鑽行14米,並掉頭向地面突進了一段距離,遇到官邸地基的堅硬立柱後才停了下來。據悉,這種炸彈又稱GUB-31型精確制導穿透炸彈,由美國波音公司研製的全球衞星定位系統制導,具有全天候、自動跟蹤的功能。這同我國一些專家的評估完全吻合。
馬爾蒂諾維奇説,炸彈在地下鑽行過程中,引信被點燃燒燬了,彈體上的穩定翼部件以及彈尾的“慣性—全球定位”制導套具已脱落。馬爾蒂諾維奇強調,這枚炸彈內裝填着450公斤高爆炸藥,幸虧當時它沒有爆炸,否則肯定會將大使官邸徹底摧毀。
7月1日,炸彈被排除後,塞黑國防部長達維尼奇向新聞界宣佈:“五年來,在原中國大使館廢墟內這顆未爆炸彈始終威脅着新貝爾格萊德居民的安全但從今天起,人們晚上可以放心睡覺了。”
館難發生後,有人曾向潘佔林大使提出這樣的問題:“美國是否要嚇唬你一下,故意使炸彈不炸?”
就此,潘佔林大使回答道:我想,通過炸彈型號、性能,就自不難回答這個問題。同樣型號的炸彈,投擲到使館都爆炸了,而投擲到大使官邸,卻保證不炸,恐怕美國的先進技術也做不到。如果想跟我開個玩笑,美國送給我的這個“禮物”未免太“貴重”了吧!我想,炸彈,尤其是這種高技術的“精靈炸彈”,同任何機械設備一樣,都有出故障的時候。這顆炸彈不炸,完全可能由於引爆系統失靈。南斯拉夫專家們説,美國這種炸彈投擲後不炸的概率小於十分之一。而我得以倖存,也完全是受惠於這種“技術故障”吧!
8
故意
北約緣何炸我駐南聯盟大使館?對此美國和北約有其説法,而我們有自己的看法。
一些媒體就此登載崇論宏議,頗有見地;有的媒體不斷散佈奇談怪論,欺世盜名;也有的媒體傳播謊言謬論,蠱惑人心。
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遭襲後僅半小時,在北約新聞發佈會上,北約發言人謝伊極力逃避中國記者就此的提問。他滔滔不絕地大談北約的精確打擊如何如何,似乎轟炸中國大使館的慘劇根本沒有發生過。
當中國記者一直追到他辦公室時,他還強詞奪理地聲稱:北約的打擊是合理的,隨即蠻橫地關上了大門。
據我駐美國記者報道,在北約新聞發佈會之後,在美國五角大樓的新聞發佈會上,美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培根的口吻和謝伊幾乎一模樣,大肆吹噓“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飛行員,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我們的行動經過最精心策劃,我們的部隊受過最優良的訓練……”此後,輕描淡寫地説了一句“戰爭造成意外是難免的”,把一樁慘劇一筆帶過,然後着重強調“空襲還得擴大”。
然而,中國政府的強烈反應使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稍微冷靜了一點兒,也迫使他們把蠻橫的態度收斂了一點兒。他們似乎剛剛意識到,他們必須為這一暴行向中國政府和人民做出交代。
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首先辯稱,對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的襲擊是一次“無意”中的“誤炸”。飛行員原先預定的目標可能是距中國大使館數百碼外的南聯盟一家電視台。可是,使館周圍根本沒有電視台。
離使館最近的電視台設在二公里以外的塞爾維亞社會黨總部大樓上,該樓已於4月24日被炸。“經過最精心策劃”,“世界上最好的飛行員”,居然把五枚“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扔到兩公里開外,這和美國一貫吹噓的“精確打擊”實在對不上號。
於是,他們又修正了説法,飛行員沒有錯,導彈沒有出毛病,問題出在最初對目標的選擇上。隨着事態的發展,中國國內爆發了聲勢浩大的羣眾抗議示威。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的強烈反應,使美國和北約的決策者們不得不尋找更為“令人信服”的“解釋”。
5月9日,美國國防部部長科恩和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特尼特發表聯合聲明,宣稱:我們對昨天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遭到轟炸所造成的人員傷亡深表遺憾。這次轟炸是一個錯誤,參與這次錯誤打擊的人認為被擊中的目標是南聯盟物資供應局。
聲明還説,北約至今在空襲中攻擊了數千個目標,其精確程度和專業水平在軍事史上是無與倫比的。我們對平民生命的損傷和其他無意中造成的損失表示遺憾,但是沒有風險的軍事行動是不存在的。我們過去數小時內對此錯誤進行了聯合調查,這既不是飛行員的錯誤,也不是機械故障,顯然是錯誤的情報導致了對該設施的錯誤攻擊。此外,用於選擇和確定目標的程序也沒有糾正這一錯誤。我們對程序的檢查使人們相信,這是一次意外。它不會再發生了。北約將繼續並加強對南聯盟的空襲行動。
中情局局長進一步解釋説,中情局已經確認,是一名情報分析家的誤判,加上所用地圖太舊造成的。他説,“選定目標的衞星圖後,分析專家坐在足足有一屋子高的航拍圖像中,要找出中情局頭頭圈定的南聯盟武器採購局。很快,那幾個傢伙告訴我説,‘頭兒,我們已經找到這些目標了,我們可以在兩天內攻擊這些目標’。要命的是,這些傢伙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所用的航拍照片是什麼時候的。隨後,中情局建議的轟炸目標逐級上報到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駐歐洲美軍司令部和北約。”
這個聯合聲明發表以後,從北約總部所在地布魯塞爾到華盛頓一下子統一了對外口徑,他們齊聲推脱説,這是“老地圖”的錯,是負責提供情報的中央情報局錯用了多年前的“老地圖”,以及過了時的航拍照片,結果造成目前選擇錯誤。
北約發言人謝伊隨後也立即改口承認,這是北約轟炸南聯盟以來“犯的最尷尬的錯誤”,北約願向中國表示“真誠的道歉”,並稱北約的道歉是“真誠的、合理的”。
據《光明日報》駐南斯拉夫記者韓顯陽引用西方的材料寫道“現任美國國會議員克爾克從前是一名美國海軍情報官,他是參加5月7日晚間轟炸行動的飛行員之一。克爾克説,他自己在北約轟炸前幾天,曾經參觀過美國中央情報局貝爾格萊德情報站。他個人相信官方解釋,並且説出了自己的理由:“當時我瞭解CIA的工作,情報站的A小組主要針對米洛舍維奇開展工作,比如摸清楚他住在什麼地方,他在幹什麼,對他的保護情況等;而B小組都是一些年輕的小夥兒,他們喜歡開上四輪驅動的吉普車,跑到科索沃去訓練‘科索沃解放軍’,剩下一個給大家煮咖啡的小夥子。他就是負責繪製轟炸地圖的那個人,顯然,這令人難以置信。實際上,情報站裏沒有人願意幹這種工作。道理很簡單,費力不討好,既枯燥乏味,又對自己的仕途沒有什麼好處。也許是疲倦了,也許是漫不經心,將目標標錯完全是可能的,所以,我相信過時地圖的説法。”
克爾克説:“那天晚上,我在‘戰士之星’上。我擔負的任務是向南軍雷達發送干擾電磁波。這樣一來,能使南聯盟的通訊系統、地對空導彈和電子戰設備陷入癱瘓。當我返回阿維亞諾空軍基地,從飛機上走下來的時候,發現地面人員已經守候在那裏。他們開口就問我:‘你知道你的人剛才炸的是什麼地方嗎?我告訴他們是NOPE(一個目標代號)。‘代號沒有錯,但那是中國使館!’我説,‘哦,有時人也會出點兒小錯’。可他們卻説‘不,你們炸了五次’。我就告訴他們説:‘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是完成了任務,擊中了目標,要罵就罵那些負責定位目標的人去。’”
據媒體報道,經過“認真細緻的調查”,美國中央情報局長特尼特於2000年4月解除了中情局一名情報官員的職務,並對其他六名職員提出口頭警告或書面申斥,其中包括一名職位較高的官員,原因是他們為美國提供了錯誤情報,從而導致中國使館被炸。
中情局在一份陳述中説:“我們不會放過導致此次轟炸的錯誤,我們應該對這次轟炸承擔適當的責任。”美國中央情報局發言人説,被解除職務的是名中級軍官,是他標錯了目標,導致中國使館被炸。發言人稱,情報官員在地圖上原本想標註的目標是南斯拉夫的一座軍火庫,但錯誤地將目標標註在中國大使館上。
但是,美國國內許多人對美國中央情報局以上的説法和做法並不認同。美國國防大學前校長、蒙特雷國際關係學院榮譽退休校長羅伯特·加德中將説:“當我們打算攻擊居民區中的目標時,我想,我們有一種責任。例如,在中國大使館事件中,將責任歸咎於7年前的一張地圖是極為荒謬的。”資深律師克林伊格表示,美國中央情報局通過政治壓力拋出替罪羊的做法並不明智。
白宮、五角大樓連同北約組成了調查組,對襲擊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事件進行了近一個月的調查。6月16日,美國總統特使、副國務卿皮克林來到北京,向中國政府報告了調查結果。
皮克林説,克林頓總統和美國政府就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事件向中國政府和人民做了道歉,美方認識到再多的解釋也不能彌補死傷人員及其家屬所遭受的悲劇。此次,他奉克林頓總統之命,作為總統特使前來向中國政府報告美國政府對這一事件的正式調查結果。美國調查表明,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是一起由美國政府一些部門的一系列失誤所導致的“悲劇性誤炸”事件。美國有關部門有三個重大失誤:一是目標定位方面失誤;二是數據庫存在缺陷;三是審查程序未能糾正上述兩次失誤。在此情況下,從密蘇里州懷特曼空軍基地出發的一架美國B-2轟炸機於5月7日晚11時向中國駐南使館這一錯誤目標投下五枚全球定位系統制導、全天候、負重2000磅的聯合直接攻擊彈藥(JDAM)。由於是夜間飛行,加之飛行的速度和高度,機組無法看清中國駐南使館的國旗及其他標誌,不可能知道轟炸的是中國駐南使館。顯然,美國總統特使皮克林的説法不能令人信服。
第一,美國方面承認,這次攻擊目標是由美國中央情報局選定的。為什麼這樣巧,在北約對南聯盟實施的78天空襲中,這是美國中央情報局選擇的惟一目標,而其餘的九百多個轟炸目標都是北約或者美軍歐洲司令部確定的。最令人不能理解的是,攻擊使館的B-2隱形轟炸機並非從北約駐意大利空軍基地起飛,而是直接從美國本土起飛,經過多次空中加油才飛臨南斯拉夫上空的。
第二,即使中央情報局用了美國國家測繪局有錯誤的地圖是真的,也不可能避開指揮系統在這之後的情況核實。按照慣例,目標提出後,五角大樓會對確定的目標反覆核實。這一複查過程是從美國政府的情報資料庫和情報人員中收集更多的證明材料。美國軍方的一些部門,還有美國其他情報機構的代表參與這一過程。按照美國的戰略常規,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是美國國家安全局進行電子監聽的一個目標。大使館往來的電話和電報是美國“國家情報手段”的首要目標之一。潘佔林大使在南斯拉夫任職期間,同美國駐南聯盟使館保持交往。美國駐南聯盟臨時代辦曾來使館參加國慶招待會,美國使館武官也曾來過使館拜會任武官。因此,美國情報機構的總部關於沒有注意到中國大使館1995年遷址的説法是十分荒謬的。
第三,如果建議目標通過了上面那道核實,該項目會提交到北約布魯塞爾總部,再通過一次複查程序。在北約總部的聯合情報和聯合行動部,對所建議的目標進行證實的美國情報人員用北約其他國家提供的情報再次核實。在目標批准之前,北約情報人員還要進行地面核實。在中國大使館被炸事件中,可能讓貝爾格萊德的地面情報人員在炸前親眼見一見這個目標,以證實確定這一目標在各方面是準確無誤的。
第四,如果像有關人員所説,將中國大使館定為目標時,沒有核實情報,那就完全是北約指揮部的重要人物故意破壞。根據北約的內部規定,除非布魯塞爾得到目擊證人的證據,確認有關目標的情報是正確的,否則這些人不能授權轟炸。
第五,在這次空襲南聯盟的戰爭中,“戰爭之星”一共執行了150次戰鬥任務。其中149次任務中,戰鬥人員並不知道襲擊的目標是什麼,只是拿到目標的經、緯度,也就是該目標的座標數據,飛行員就按照手中掌握的這些數據來投放炸彈。但是,5月7日晚上的轟炸目標卻顯得有些特別,除了座標數據之外,在旁邊,還有一行文字:“南聯盟軍需供應部”。這是一個“奇怪的巧合”,還是“欲蓋彌彰”呢?
第六,美國國家地圖局不願充當替罪羊。該地圖局5月16日發表一份正式新聞稿,強調“使用我們的產品的人員,不管是國務院、情報分析家,還是陸軍、陸戰隊、海軍或空軍,都可以信賴國家地圖局全力以赴的及時性、準確性……”。聲明説,“國家地圖局的用户對我們有巨大信心。”聲明還進一步強調,“最近有關國家地圖局地圖準確度的新聞報道,是不正確的,是片面的。”國家地圖局發言人珍妮·拉弗利向《亞洲週刊》證實:“我們的地圖正確地標示了中國大使館及南聯盟軍需局的位置。”她説,“問題一定出在其他數據上,因為瞄準轟炸目標不只靠地圖。”由此可見,美國國家地圖局的鄭重聲明有力地駁斥了“地圖標錯”之説。
第七,就在誤炸之説甚囂塵上之時,5月18日,南聯盟建築師向記者展示了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所在位置的圖示。它説明使館與兩度遭空襲的塞爾維亞社會黨總部大樓的直線距離為兩公里以上,使館距南聯盟政府大樓也有一公里。他説:“中國駐南聯盟使館是建築在一片空地上,館舍所在地原本是一片荒地,那裏沒有任何建築,更談不上什麼軍事設施。”炸館之後,到此地參觀的我國內以及外國代表團看完使館所在地及周圍環境之後,都認為美國和北約的説法無法置信。美國國防部的一位高級官員也表示,中情局所説的由於“過期地圖”造成的轟炸很難站得住腳,因為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早在四年前就搬到了現在的新地址。
第八,美國和北約口口聲聲説要轟炸的是“南聯盟軍需供應部”,實際上它的名稱是“南聯盟物資供應局”。炸館之後,使館人員曾專門驅車去看過這個地方。該局距使館直徑距離約15公里,要通過好幾個街區,位於一個居民區的一角,是一個不大的灰色二層建築。無論是周圍環境,還是建築規模及建築特色,同使館毫無相似之處。把使館同物資供應局混淆造成誤炸是根本不可能的。在轟炸中國使館約兩週之後,北約用一枚炸彈轟炸了這個所謂的“南聯盟軍需供應部”大樓。令人十分費解的是,為何轟炸南聯盟內務部、聯盟國防部、南軍總參謀部等十分重要的項目由北約總部策劃和執行,而一個小小的“南聯盟物資供應局”卻由美國中央情報局親自策劃,並從美國本土派遣重型轟炸機遠涉重洋去實施轟炸呢?
基於上述種種,美國和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究竟是否是根據“標錯的地圖”、“過時的航拍照片”而實施的誤炸,還是由讀者自已去下結論吧!
此外,美國和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後,各種流言蜚語不脛而走,各種背景的媒體蜚短流長。不難看出,有的媒體是為美國和北約的全球戰略服務,因此,也就為其炸館行為辯護,事後為其行為尋找藉口。
説法之一是,轟炸針對南斯拉夫總統米洛舍維奇。據説,一個日本記者後來回憶説,當時他看見從被炸使館逃出幾個白人,説塞語,不是消防隊員。他就此推測,説米洛舍維奇當時藏在中國使館。美國人獲取確鑿情報證明中國使館允許米洛舍維奇避難的消息後,斷然採取行動,既從肉體上消滅米洛舍維奇,又給堅決反戰的中國以難堪。
中國駐南斯拉夫記者認為,要不是這位記者眼花了,就是他服務的那家報紙與某些勢力配合,其動機令人懷疑。當然,這位記者的背景我們就不去考究了。
鄭重地説明:關於米洛舍維奇總統在使館避難一説,完全是徹頭徹尾的捏造。我們不願去分析謊言製造者的意圖,他受何人指使以及因此得到什麼樣的獎賞。只需簡要分析了一下當時的局勢和背景,對此種説法就不難做出判斷。
至炸館之日,北約空襲南斯拉夫已經進行了45天,南聯盟雖然受到嚴重破壞,遭受巨大損失,但南軍抗擊北約的士氣仍很高漲,南軍的軍事實力並未遭重創。據事後有關媒體報道,南軍最好的裝備轉移到安全的地下要塞,飛機、計算機、雷達系統被深深地藏匿在地面以下。據稱,地下工事完全可以承受中等強度的核打擊。北約空襲結束時,南斯拉夫軍隊從科索沃完師撤出,可為佐證。總體來説,南斯拉夫老百姓對南斯拉夫當局抗擊北約侵略的政策是支持的。儘管經常斷水斷電,人們尚能忍受。同仇敵愾仍是社會的主導氣氛。南聯盟國內局勢穩定,秩序井然,沒有發生內亂的跡象和可能。米洛舍維奇仍在主持大局,指揮抗擊北約的戰爭。因此,對米洛舍維奇來説,不存在避難的問題。
退一萬步説,假如米洛舍維奇真的在使館避難,美國和北約也無權轟炸使館。翻閲外交史那些政界高層人士,包括總統以及總理,甚至包括普通公民到外國使館避難之事不乏其例。根據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使館館舍、住宅及其領土神聖不可侵犯。襲擊使館,是對維也納公約和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的粗暴踐踏,也為天理人性所不容。
説法之二,稱米洛舍維奇要於5月7日夜來中國大使館參加招待會。這實際上是説法之一的變種。奇怪的是,直到2004年10月,還有這種説法。據《中國青年報》載,原南聯盟軍事情報局上校情報員彼得科維奇近日在接受一家雜誌採訪時認為,1999年5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中國駐貝爾格萊德大使館的初衷是想炸死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彼得科維奇説,北約情報部門獲悉,5月7日,中國大使館將舉行招待會,米洛舍維奇將出席,因此北約決定轟炸使館,目的是置米洛舍維奇於死地。
這一説法帶有一定的欺騙性,原因在於消息來源是南斯拉夫方面,而消息的傳播者竟是原南聯盟軍事情報官員。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在北約空襲南聯盟期間,沒有哪一個使館還舉行招待會,更何況在斷水斷電的情況下不知如何舉行招待會?!在平時,起碼潘佔林大使在貝爾格萊德任職期間,米洛舍維奇總統除了出席塞爾維亞總統米魯蒂諾維奇舉行的南斯拉夫國慶招待會之外,從未出席外國使館舉行的招待會。潘大使在南聯盟期間,曾舉行過三次國慶招待會,米洛舍維奇從未出席過。特別是在戰爭期間,米洛舍維奇更不會出席外國使節舉行的招待會。彼得科維奇上校的説法,也許會矇蔽一些不諳世事的人,但稍有常識的人,都不難識破這種説法是一個騙局。
説法之三,稱美國人懷疑中國使館曾被用作“無線電轉播中心”。丹麥《政治報》記者延斯·霍爾舍、英國《觀察家報》記者約翰·斯威尼等組成的調查小組披露了這樣的結論:美國人懷疑中國使館裏隱藏有先進的通訊和電子竊聽系統,中國方面把自己蒐集到的軍事情報傳送給塞爾維亞方面;作為交換,南軍將擊落的F-117A隱形戰鬥機的殘片交給中國。美國人以為中國已經搞到隱形技術,所以大為惱火,於是冒險對中國主權領土進行了轟炸。延斯·霍爾舍在其報道中説,他獲悉北約轟炸中國大使館時,就知道北約的“舊地圖”解釋完全站不住腳,“但自己那時對此並不十分關注”。後來,他隨北約部隊進入科索沃後,遇到北約一名情報官,開始得到懷疑的理據。“這名情報官告訴我,中國大使館曾被用作一個無線電轉播中心,這也解釋了它為什麼會被炸。”
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所有大使館同其派出國都有無線電通訊聯繫,這一系統不可能移作他用。中國政府此後已多次發表鄭重聲明,中國大使館不是南斯拉夫軍隊所謂“無線電轉播中心”。關於“轉播中心”的説法,無非是為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中國大使館的野蠻行徑尋找託辭而已。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外國記者,一些有識之士披露的情況,提出的看法,為我們揭開了這厚重帷幕的一角,使人們在迷茫中能夠看出事態的大體輪廓。
在倫敦,《觀察家報》的記者採訪了一位高級軍官,披露北約在選擇攻擊目標時有個“雙軌”系統:一個軌道是先由北約偵察機和士兵選定初級目標,然後由北約秘書長索拉納和英、法、德三國的領袖認可;另一軌道的目標選擇則“完全由美國單獨控制”,包含一些“政治敏感”目標,須得到美國總統或美國國家安全局同意。如果“雙軌説”成立,那麼就可以認定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確是“有意或無意”地標錯地圖,要美國最高層相信那是南軍指揮中心,繞開北約的核實機制予以摧毀。
1999年7月2日,美國《政企首要情報評論》週刊發表了一篇題為《轟炸中國駐南使館並非意外事件》的文章。文章説,中國駐貝爾格萊德大使館作為轟炸目標,是可以由不低於英國外交大臣庫克和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一級的指揮官來批准的。這裏提出的問題是,由哪一個來批准,還是兩人一起來批准?人們應該已經覺察到根據盟國在任何戰爭中的關係而實行國家安全規劃。這些戰爭包括美英控制的北約對南斯拉夫發動的戰爭。文章接着説,考慮到所有這些情況,有意轟炸中國駐貝爾格萊德的動力也是來自英國政府和白宮政府。如果克林頓總統披露這一事實,甚至聲明這起轟炸事件“絕非意外”,他要麼將在被人操縱的彈劾之下而下台,要麼被某些深深潛伏在美國全機構中的英美利益集團所暗殺。
5月中旬,美國國際行動中心華盛頓辦事處負責人馬爾科姆·坎依接受了我國駐美記者的專訪,就北約襲擊中國駐南聯盟使館事和美國轟炸南聯盟等問題回答了記者的提問。坎依認為,襲擊中國駐南聯盟使館是美國乾的,是有意所為,是美國戰略的一部分。中國政府決不能軟弱,應當要求全面調查、審判肇事者;美國轟炸南聯盟主要出於戰略和經濟利益,美國新聞媒體完全受控於利益集團,美國沒有新聞自由,美國民眾被虛偽的新聞輿論所愚弄,美國政府啓動戰爭機器的同時,也啓動了宣傳機器。
坎依還説,美國和北約在解釋這次事件的原因時前後不一致。他們先是稱北約是在瞄準使館附近的目標,導致偏離方向,因為中國使館離北約要打的目標很近,北約這種誤擊已經有多次了。但是當事實證明五枚導彈從不同角度襲擊中國使館時,國防部長科恩又改口稱,北約用了1992年的地圖,中國大使館沒有標進去。這不可能。任何貝爾格萊德的旅遊圖都清楚地標明瞭中國大使館的位置,宣稱美國情報部門使用舊地圖是十分愚蠢又可笑的。同時,美國使館的外交官在許多場合都去過中國使館做客,中國使館不是昨天才搬過去,而是已經建成三年了。同時美國及北約國家都會有一份各國使館的清單和地址。美國稱對每一個轟炸目標都經過了廣泛討論,包括美國政府官員,因此,他們應該能夠識別中國使館是一個錯誤目標,使用舊地圖這種説法根本站不住腳。
坎依認為,襲擊中國使館是一個大陰謀,是美國的戰略。這一戰略不僅向中國政府,同時也向世界其他支持南聯盟的國家和組織發出信號:不要反對我們轟炸南聯盟,否則我們將轟炸你們的使館、你們的領土和平民百姓。這也是對俄羅斯的警告。同時,美國發出的另一個信號是:亞洲可能成為美國的新戰場,朝鮮和中國可能成為美國襲擊的目標。亞洲國家也要聽我的話,在tw和xz問題上,美國已經在干涉中國內部事務。
9
意難平
5月9日,貝爾格萊德機場空空蕩蕩,沒有飛機停港,也沒有飛機起降。中國政府派來的處理炸館善後事宜專門小組的專機抵達這個空落落的機場。
專門小組成員中,有外交部歐亞司、幹部司、新聞司、機要局的負責人及工作人員,有總參二部、新華社、《光明日報》的有關負責人,有北京醫院的專家、醫生和護士,隨專機前來的還有朱穎的父親朱福來,邵雲環的兒子曹磊,加上機組人員,共約五十餘人。
專門小組成員中,有使館人員的熟人或老朋友。他們同使館人員在劫後相逢,自然百感交集,有的相擁痛哭。南斯拉夫副總理博依奇、外交部副部長諾瓦科維奇也到機場迎接。
行前,江主席親自打電話給當時的民航局長劉劍峯,聯繫有關專機事宜。唐家璇外長約見美國大使尚慕傑,要求北約保障專機及機上人員的安全,並立等答覆。
乘專機前往南斯拉夫,尤其在我駐南聯盟使館被炸之後,那確實是身履不測之地,吉凶未卜。有的醫生、護士,甚至機組人員都立下遺囑,留給家人,以備不測。
專門小組在旅館下榻後,立刻開始忙碌起來,前往醫院查看遇難者的遺體,探望傷員。傷員經過急救中心醫生的救護,傷勢都有好轉。武官任寶凱已恢復了知覺,曹榮飛、劉錦榮、小鄭頭上仍纏滿繃帶,楊永鋒被送到另一個醫院裏,醫生對他的傷勢也做了處理。
10日上午,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會見中國政府處理駐南使館遭北約轟炸事件專門小組負責人王國章。米洛舍維奇對事件中的遇難者表示哀悼,對受傷人員表示慰問,對使館其他人員和所有駐南機構代表表示關切,並表示願意為中國政府專門小組的工作提供一切幫助,並予以全力合作。
10日中午,在貝爾格萊德新公墓殯儀館,中國政府派來的專門小組和中國駐南聯盟使館舉行儀式,沉痛哀悼三位遇難的新聞工作者,同他們的遺體告別。

朱穎烈士的父親朱福來用一塊潔白的毛巾,一遍又一遍輕輕地擦拭女兒臉上慘烈的血跡,泣不成聲地説:“女兒,爸爸接你來了。”他在留言簿上寫道:“朱穎和杏虎,我們的好孩子,你們的爸爸媽媽和妹妹永遠懷念你們!”
11日上午,專門小組人員查看使館被炸情況,一一查看彈着點,查看外交官居住集中的區域,查看邵雲環、許杏虎和朱穎遇難的寢室,最後到大使官邸查看未炸之彈的彈坑。王國章組長得出的印象是:轟炸的結果比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根據這次查看的結果,大家確認是五顆炸彈。
朱福來在使館人員的陪同下,也同來查看被炸使館,查看女兒朱穎和女婿許杏虎的遇難地。他觸景生情,睹物思人,泣不成聲。他接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呀!”他在現場老淚縱橫地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他説:“中國人民是愛好和平的,中國沒有侵略別的國家,沒有做損害別國利益的事。我的女兒和女婿,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熱愛生活,熱愛生命。他們對北約的轟炸進行了客觀報道,他們得罪了誰,為什麼奪去他們的生命?為什麼呀?”
朱福來已是年過花甲之人。他有豐富的閲歷,飽經滄桑,是個十分堅強的人,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一下失去兩個親人的劫難,怎能不使他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啊!
面對着北約野蠻轟炸的殘垣斷壁,聽着老人撕人肺腑的哭訴,追憶慘遭不幸的逝者,大家都不禁潸然淚下。
11日下午四時,以王國章為首的專門小組,帶着烈士的遺骨,帶着傷員,帶着部分使館人員乘專機回國。
飛機隔成前後兩艙,後艙安裝了鋪位,載乘傷員,其他人坐在前面。朱福來坐在前面第一排,捧着兩個骨灰盒,不停地説道:“孩子,咱們回家了。”曹磊坐在第二排,捧着他母親的骨灰盒,眼睛濕潤,神情黯然。他的父親曹榮飛躺在後艙裏,至今尚不知他的愛妻邵雲環已經犧牲。
南斯拉夫急救中心的眼科醫生告訴説,曹榮飛的眼睛受傷很重,如果有意外刺激,或者看護不好,有可能失明。為了使他保持平靜的情緒,使館和專門小組決定暫時向他隱瞞邵雲環遇難的消息,只説她受了傷,行動不便,尚需留在醫院進行治療。事先對曹磊也做了交代,讓他不要到後艙去看他爸爸,更不能告訴母親已經去世的消息。

12日上午,三位在北約轟炸中犧牲烈士的骨灰和受傷人員以及部分使館工作人員由專機接回北京。
胡副主席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和江主席到機場迎接。下午,黨和國家領導人專程前往新華社和光明日報社悼念三位烈士和看望烈士親屬。
天安門、新華門、人民大會堂和外交部等地下半旗誌哀。
當日,埃及、阿根廷、泰國、孟加拉、加蓬、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瑞典、芬蘭、新西蘭等國家和聯合國、歐盟等國際組織下半旗誌哀。美國、英國、德國、法國、加拿大、意大利、比利時、挪威、波蘭、匈牙利、土耳其、西班牙、葡萄牙、丹麥、希臘和捷克等北約國家駐華使館也下了半旗。
13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歡迎我國駐南斯拉夫使館工作人員大會。
此後,中美代表團就美國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所造成的中方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進行談判。中方代表,外交部條法司司長尹玉標曾透露,談判開始時,中方代表請美方代表觀看了被炸使館情景,以及受傷人員和遇難人員的慘狀的錄像。美方代表看後啞口無言,對事情的是非曲直無法作任何辯解。
經過艱苦的談判,雙方於7月底達成共識,美國向中國政府支付450萬美元的賠償金,中國政府將這一款項分付給三位烈士的家屬及受傷人員。
2001年1月,美國政府向中國政府支付了轟炸中國駐南聯盟使館財產損失賠償金2800萬美元。
專機飛走後,使館出於工作需要,同時根據個人意願,組成了7人留守小組,留下來,在漫天的轟炸中堅守陣地。他們是:潘佔林大使、李銀堂參贊、李君副武官、陳立二秘、趙志祥三秘、張存良隨員和工作人員董健。
北約轟炸使館後,不但人員傷亡,官舍受損,國旗也受到嚴重損毀。於是,7人小組決定舉行莊嚴的升旗儀式。5月17日上午8時,潘佔林大使帶領堅守崗位的外交官們來到中國大使館。雖然噩夢已經過去10多天,但使館內外仍像是經過惡戰的戰場,輕風吹過,仍有刺鼻焦糊氣味。
所有留守的外交官衣冠整齊,站成一排,隨着國旗的冉冉升起,大家向國旗行注目禮。鮮豔的國旗升到旗杆頂端,在湛藍的天空中迎風飄揚。

回國的傷員中,均住在北京醫院療傷。至6月下旬,由於醫護人員的精心治療和護理,大部分都已康復,紛紛出院回家休養和調理。
而邵雲環烈士的丈夫曹榮飛,尚住在北京醫院。經過醫生的精心治療,他的眼睛也恢復得不錯,視力尚且可以,只是不能看書,看書時間長一些,就感到眼睛疲倦、疼痛。曹榮飛是6月2日被告知妻子死訊的。聽到這遲到了20多天的噩耗,曹榮飛的眼淚奪眶而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這時,等候在門外的其子曹磊走進了病房,父子倆抱頭失聲痛哭。
潘佔林大使於6月下旬回國述職。7月7日,江主席在釣魚台國賓館接見了潘大使,以及使館參贊李銀堂、二等秘書張存良和三等秘書趙志祥。
接見後,江主席留下潘大使單獨談話。潘大使問:“面對突如其來的嚴峻考驗,我和駐南斯拉夫使館人員交了一份答卷,也不知道江主席、黨中央是否滿意?”
江主席答:“滿意,很滿意。”他接着説:“平時往往看不出來,只有在關鍵時刻,在嚴峻的考驗面前,才顯出一個人的本色……”
許杏虎、朱穎、邵雲環被授予“革命烈士”稱號。
三位烈士均被葬於八寶山革命公墓。
6月11日,北約停止了對南聯盟的轟炸。
6月20日,南聯盟軍隊和警察全部撤離科索沃。
2001年4月1日,米洛舍維奇正式被捕。同年6月28日,被引渡至海牙國際法庭。2006年3月11日,在海牙監獄內猝死。
2000年10月24日,潘佔林大使從使館離任。臨行前一天晚上,潘大使特意來到老使館,百感交集,向這座千瘡百孔、殘破不堪而又同館員患難與共的老使館鞠躬告別。
在北京,三名烈士的墓碑前,每年的今天,都擺滿鮮花。
在貝爾格萊德,每逢紀念日,中國駐塞爾維亞大使館館員均前往我駐南聯盟被炸使館舊址憑弔烈士。
潘大使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無法忘懷,真的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是啊,大使,我們都沒忘。
真的是忘不了,不能忘,不敢忘。
意難平……
【注】本文文字、數據、照片均引自相關人員回憶錄、學術文章、新聞報道、官方網站等公開材料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