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23週年,邀你看一篇文章、一個視頻(上)_風聞
Moss从未叛逃-2022-05-08 17:06
來源:微信公眾號“禾幾視角”
1
陰影
轟炸,無休無止的轟炸……
戰爭惡魔的黑色翅膀,終於在1999年,籠罩了整個南斯拉夫。它的陰影,向每一幢房屋、每一個人逼近,同時也悄悄地向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逼近……
狂轟濫炸下的工作和生活,越來越艱險,越來越困難。斷水斷電,給現代化的城市生活帶來極大的不便。商店雖然照常營業,因為斷電,人們得在門口排隊,分批進入商店,一批人出來後,再進另外一批,售貨員在微弱的燭光下應對顧客。
轟炸給交通造成困難,商店蔬菜水果減少,價格上漲,但是人們沒有搶購,默默地,無言地忍受這一切。
入夜,城市陷入一片黑暗,猶如一片墓地,偶爾駛過的汽車帶着瞬息即逝的燈光,就像墳地裏的鬼火。戰爭的陰影,印在每個人的臉上,沒有歡聲,沒有笑語,本來無憂無愁的小康生活,現在卻成了人間煉獄。
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同志們,以及在使館內外工作的記者們,在密集的轟炸中已工作一個多月,一夜數驚,睡不踏實,白天照常工作,感到頭昏腦漲,渾身疲憊,胃口不好。大家稱這為“轟炸綜合症”。對於這種症狀,沒有良藥,只要轟炸停止,很好地休息一下,慢慢就會康復。
貝爾格萊德還堅守着幾位開飯店的中國同胞。在大批華人撤走後,他們決定留下來。他們相信,戰爭總會過去,南斯拉夫恢復和發展的時期終會到來。由於轟炸,生意自然清淡,但他們仍然苦守着,相信黑夜過去,就是黎明。他們對南斯拉夫人的沉着鎮靜感到欽佩。他們相信,這樣的民族應當有美好的未來。
使館的安全小組經常開會,研討形勢,制定相應的安全措施。大家認為,北約轟炸已成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勢,而南斯拉夫方面也難以退讓,轟炸可能長期化;在轟炸解決不了問題的情況下,北約不得不進行地面戰,戰爭可能地面化;斡旋外交加速進行,南斯拉夫方面已經開始同北約接觸,雙方可能邊打邊談,局勢進一步複雜化。
根據形勢的發展,使館制定了一系列安全措施,商定了第二批撤離計劃。
第一批撤離計劃是於3月24日開戰前7小時完成的。使館決定把一些非急需人員撤到中國駐羅馬尼亞使館暫避,其中包括外交官夫人、使館一些可以暫時脱離的同志、主管教育和科技的外交官、留學生和教育部派出的漢語教師。撤走的人員中,有曹榮飛的兒子曹磊,送行的人中,自然有他的母親邵雲環。使館起初打算將許杏虎的夫人朱穎和記者呂松巖夫人小趙一起撤離。但朱穎和小趙的回答是堅決留下。
使館安全小組成員分析,當前使館的主要危險是間接轟炸,就是北約轟炸毗鄰的建築物而波及使館。
大家認為,使館附近,最有可能被炸的目標是南斯拉夫政府大廈,該建築距使館不到一公里。而當潘佔林大使到政府大廈去會見勞動衞生和社會政策部長,談中國向南斯拉夫提供1000萬元人民幣的人道主義援助問題時,發現政府大廈已經人去樓空,文件以及重要的辦公用具已經轉移。
其次目標是使館附近的動力設計院。這個建築在使館旁邊,是南斯拉夫在第三世界承包項目、工程設計的大公司。
為防止間接轟炸的傷害,使館辦公室和宿舍都採取了防護措施,玻璃用膠條打上“米”字,防止震碎的玻璃殺傷,凡是靠窗的牀都要轉移地方,或者換地方睡覺,有的同志睡在沙發背後。安全小組沒有強調大家都得搬到地下室睡覺,因為使館的地下室是半地下,窗户一半在地上。
然而,潘佔林大使出於綜合考慮,也沒有堅持要求大家搬到地下室。
從3月24日北約開始轟炸,到5月上旬前夕,使館人員已經在炮火中生活了一個半月。
日夜的警報和空襲,使人們的神經繃得很緊,疲憊、緊張、思慮造成的“轟炸綜合症”在使館已較普遍。同時,人們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個念頭:還要堅持多久?北約在轟炸中使用了貧鈾炸彈,被炸燬的石油、化工等工廠散發出大量有毒有害氣體,大家也擔心受到輻射污染。大家都知道,當此南斯拉夫危機,國際風雲變幻之際,祖國更需要處於第一線的耳目,更需要來自前方的信息,以便領導人做重大決策時參考。同時,使館的存在,我們的外交官堅守崗位,也是對南斯拉夫人民的支持。況且,使館人員的留與走,不是使館哪個人,也不是大使就能決定的。這需要國內的批准。
周恩來總理説過,外交官是文裝的解放軍。外交官就是軍人,身處戰地,就要服從命令聽指揮。館裏領導建議各單位抽時間在一起談談心,在這種緊張、壓抑的情況下,人們更需要交流,需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
為了減輕大家的生活負擔,使館食堂向大家提供午餐和晚餐。晚上,使館為大家放電視連續劇錄像,使大家能夠鬆弛一下神經,轉移一下注意力。當時放的電視連續劇是《雍正王朝》,那引人入勝的劇情,那一環扣一環驚心動魄的鬥爭,使人們暫時忘卻了身處的險境。
就是在這種條件下,全館同志團結一致,不辭勞苦,不怕艱險,發奮工作。外交官們頂着炮火參加各種活動,同南斯拉夫外交部保持密切聯繫,同使團的同事們也經常會晤,研討形勢。有的外交官克服困難,接送中央電視台記者。領事部為華人安全和撤離日夜操勞,排憂解難。辦公室同志們不顧轟炸外出採購,把使館食宿安排得井井有條。新聞記者們更是冒險犯難,捕捉新聞,及時報道戰況及各種事件。
5月2日,美國和俄羅斯議會代表團以及南聯盟政府代表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就和平解決科索沃危機問題達成一項框架協議。協議認為,應當採取緊急措施,為政治解決科索沃危機創造良好氛圍。有關各方應朝着三個主要目標努力,即:結束北約對南聯盟的轟炸;塞爾維亞軍隊撤出科索沃;科索沃解放軍停止軍事行動。協議還提議,在南聯盟撤軍後向科索沃派遣由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和馬其頓、阿爾巴尼亞以及科索沃領導人一起協商決定的國際維和部隊。
這條消息耐人尋味。
南聯盟政府的立場發生了轉折性變化,協議中首次提到向科索沃派遣國際維和部隊,儘管附加了一系列條件。南斯拉夫和北約分歧的焦點就是南聯盟是否接受北約向科索沃派遣維和部隊。南斯拉夫拒絕北約部隊,導致朗布依埃會談破裂,招來北約對南聯盟的空襲,使南聯盟遭受巨大損失,使人民在苦難中煎熬。現在,在北約看來,北約的空襲已見成效,南聯盟的立場開始軟化,但尚未達到北約的目的。北約仍在繼續轟炸,而且變得更加猖狂,更加肆無忌憚。
使館安全小組認為,形勢雖然孕育着新的變化,並不意味着北約會馬上停止轟炸。南斯拉夫尚未滿足北約的全部條件,仍在迂迴曲折地同北約周旋。在這種情況下,北約可能進一步加緊轟炸,形勢可能進一步惡化,也就是人們常説的“黎明前的黑暗”。
在這一關鍵時刻,美國總統克林頓飛往歐洲。他宣稱,如果南斯拉夫從科索沃撤軍,允許難民迴歸,北約可停止轟炸。這裏也有一個關鍵問題,是先撤軍,後停炸,還是先停炸,後撤軍。如果是前一方案,南斯拉夫先撤軍,就把軍事目標全部暴露,北約乘機轟炸,南斯拉夫將蒙受慘重的損失,這也就是“引蛇出洞”。南斯拉夫提出,只有在北約停止轟炸後,南聯盟才撤軍。
克林頓5日飛往布魯塞爾,同北約司令克拉克、秘書長索拉納一起評估對南聯盟空襲的形勢。從後來北約的行動看,他們得出的結論是:繼續加緊轟炸。5日,克林頓飛抵德國,看望被南斯拉夫釋放的三名美國兵。這是美國人權衞士傑克遜前來貝爾格萊德斡旋,同米洛舍維奇談判,後者作為同美國和解的一個姿態,決定釋放被南軍俘虜的三名美國兵。
但是,美國並不領情,轟炸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劇。在傑克遜同米洛舍維奇的會晤中,後者提出同克林頓直接見面,談判解決科索沃危機。傑克遜向克林頓轉達了這一信息,克林頓未予理睬。傑克遜回到美國後發表談話,呼籲有關領導人直接對話。他説,當事國的領導人、政治家們應當直接見面,進行對話和會談。雅爾塔協定、波茨坦協定,都是二戰期間有關領導人直接談出來的。歷史證明,這是解決問題的有效途徑。他的講話,沒有引起什麼反響。
5月7日,又是使館十分忙碌的一天。
傍晚,夕陽把橙色的光輝灑進使館院子的草坪上。在草坪中央,有一棵半人高的桂花樹,這是很多年前有人從福建帶到南斯拉夫的。使館地址幾經變遷,人們都未忘記把它移栽到使館新址的院子裏。
每當八月桂花飄香的季節,人們在院子裏散步,就沐浴在氤氲馥郁的花香裏。有的人還採幾朵桂花泡茶,那花香自然就沁人心脾了。
使館大樓也沐浴在這夕輝中。院牆周圍稀疏的樹木,也在夕輝裏搖曳。
使館的前面,新豎起的旗杆上,五星紅旗在晚風中飄揚。這旗杆,是辦公室的同志們從馬其頓的首都斯科普里運回貝爾格萊德的。
那時,馬其頓當局同台建立了所謂“外交關係”,我國同馬其頓中止外交關係。使館同志們同我駐馬其頓使館留守人員一道處理善後事宜。把一些桌椅及辦公用具回貝爾格萊德。
他們聽説,台駐馬其頓的“臨時代辦”也看上了我國駐馬其頓使館的房子,待我們使館人員搬出後,他們就馬上入駐。使館辦公室主任劉錦榮在裝完車後,一眼看到了院子裏的旗杆,那時我們的國旗已經降下,但想到就在這個旗杆上很快就會升起台灣的所謂“國旗”,心裏不是滋味,決定把旗杆也拆掉運回貝爾格萊德。
使館請塞爾維亞工人在使館大樓前修好底座,安裝旗杆,把國旗升起來。
使館原來的旗杆在樓頂,和通訊天線距離很近,升旗多有不便。
而此時,在使館院子裏散步的潘佔林大使望着國旗,環視着使館周圍的環境,心裏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
這是一種躁動,是不安,是對未來的窺視,是對不可預知未來的感覺……
2
起飛
1999年5月7日,在美國密蘇里州懷特曼空軍基地,一架B-2隱形轟炸機裝滿燃油和彈藥停在基地跑道上,待命出發。
這架轟炸機1993年12月裝備美國空軍部隊,單機造價高達22億美元。當年,美軍只裝備21架,全部都駐紮在懷特曼空軍基地的509聯隊服役。
B-2轟炸機最大起飛重量181437公斤,機長21.03米,翼展52.41米,機高5.18米,最大速度0.85馬赫,最大航程11675公里,機組人員2人。設兩個機內武器艙,可攜帶16枚制導炸彈,也可使用核炸彈和常規炸彈,最大載彈量22680公斤。
因為這架B-2隱形轟炸機要到特殊地域執行特殊使命,它沒有裝載戰斧式巡航導彈。
戰斧式巡航導彈戰鬥部重量不大,不利於攻擊鋼筋混凝土目標,其攻擊精度不如制導炸彈,且易出飛行機械故障,彈道低,容易被密集防空彈幕攔截;它也沒裝載一般制導炸彈。激光制導炸彈在海灣戰爭中大顯身手,是因為伊拉克天空晴朗,地貌平坦,而在時常陰雲密佈,崇山峻嶺的地方就力不從心了。所以,為了保險起見,這架B2隱形轟炸機裝載6枚聯合直接攻擊導彈(JDAM),每枚重900公斤。
JDAM是由美國麥道、霍尼威爾、洛克希德-馬丁等軍火公司聯合開發的制導武器,是美軍當時精確制導武器庫中型號最輕、攻擊精度最高的炸彈。
其原理是在非制導普通炸彈的尾部加裝GPS衞星導航/慣性導航設備。它沒有動力裝置,在下落過程中,由彈尾的組件不斷接收衞星定位信號,結合下落過程中的慣性能量操縱尾翼,按照預先裝入目標的GPS方位自動完成攻擊。
JDAM是靠GPS提供的數字信號完成目標定位的,不受戰場煙塵和氣象條件影響,且無須人工指示目標,真正做到了發射後不管。
B-2隱形轟炸機是JDAM運輸平台,可以一次性在高空投入多枚JDAM,完成對多個目標的攻擊,也可以投放多個JDAM同時攻擊一個重要目標。可在目標20多公里外投放,具有一定的防區外攻擊能力。
一枚普通炸彈改成JDAM僅需4萬美元,不到激光制導炸彈的一半,是海射戰斧巡航導彈的1/25。而攻擊圓概率誤差低於10米,良好氣象條件下低於3米。
當年,已裝備使用的JDAM有4種型號:通用爆破型,GBU-29彈重908公斤,GU-30彈重454公斤;專用侵徹型,GBU-31彈重908公斤,GBU-32彈重454公斤。
在這架B-2隱形轟炸機中裝的是6枚GBU-31。專門用來攻擊點狀硬目標,如鋼筋混凝建築物。
起飛定在6時後開始。為了保密,兩名機組人員剛收到有關打擊目標及作戰步驟的最新安排,塔台就發出轟炸機起飛的信號。一陣轟鳴,這架神秘的戰機躍入空中。民航空中管制人員聽到機鳴聲,用無線電向它詢問。為了保守機密,B-2轟炸機沉默不答。幾分鐘後,便消失在萬米高的夜幕裏。
接下來,一切都按預先設定好的航線飛行。飛機要飛行15個小時,穿越8個時區。當然,飛行是安全的,飛機在近2萬米高空中,雷達微面積只有0.1平方米,相當於一隻展翅的老鷹,地面上任何型號的雷達都無法捕捉到它。由於在美國本土和大西洋上空飛行,飛行員更覺安全。
數小時後,飛機在大西洋上空進行了空中加油……離巴爾幹越來越近了。
突然,飛行員耳機裏響起了從遊弋在意大利海岸外的指揮艦傳來投彈的最後命令。紅色信號燈閃爍。到達了投彈地域上空。
駕駛員使飛機加速,然後猛地躍開,高度1.5萬米,同時按下發射按鈕,兩枚炸彈同時從左右兩個彈艙裏落下,並跟隨飛機向前上方飛躍一下,劃了一個拋物線弧後,消失在巴爾幹上空的茫茫黑夜裏。
飛機快速地飛了個圓圈,幾乎回到剛才的位置,又投下2枚炸彈,又轉了一圈,又投下2枚炸彈……
3
轟炸
5月7日,星期五,黑色的星期五。
入夜,斷電,貝爾格萊德一片黑暗。
那晚沒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辰狡黠地眨着眼睛。晚上8時,照例拉響了空襲警報。整個城市一片死寂。
為了保障同國內聯繫,也為了工作需要,使館利用備用發電機發電。因為發電機功率不大,不能給全館供電,為方便大家,使館特意給俱樂部供電。
大約晚上11時15分,主管部門完成了工作,為節省柴油,關掉了發電機,使館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使館的俱樂部設在半地下室的食堂裏。這裏平時是餐廳,到晚上和節日,就成了大家娛樂的場所。所謂半地下室,就是窗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每逢週末,使館同志們到這號稱俱樂部的地下大廳裏休息、娛樂。有的打枱球,有的玩牌,有的下棋,有的玩麻將。尤其在斷電的日子裏,使館發電機為俱樂部供電,來這裏的當然很多。
當晚,俱樂部裏聚集了約二十餘人。當大家玩興正濃時,燈光突然熄滅了。大家用手電照亮,陸續從俱樂部走出來。
研究室主任王輔國在院子裏找到潘佔林大使。他説:“今天是週末,讓大家多玩一會兒,幹嗎關掉發電機?”這時,又有幾個同志圍出來,等待潘大使的決定。潘大使看了一下表,已經11點15分,考慮到北約轟炸以來,大家一直缺覺,感到身心疲憊,就説:“一個多月來,大家因轟炸睡不好覺,白天工作又很緊張,都感到很累,今天索性早點休息,免得晨昏顛倒。”
潘大使説完,大家又聊了幾句,紛紛散去。有的同志回到宿舍準備休息,有的在走廊裏聊天。
午夜,大約11時45分,一場震驚世界、亙古未聞的浩劫發生了。
忽然連續幾聲巨響。響聲有多大,多少分貝,不知道,也無法形容。
這響動,似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就好像發生了強烈地震,整個建築都搖晃起來。固定的玻璃窗都被推到房子裏來,裏裏外外的門都被甩到外面,天花板下墜,牆皮脱落,屋子裏的燈具破碎,玻璃橫飛。
碎玻璃、混凝土塊,稀里嘩啦地打到牀上、沙發上。
當時,倖存者以為是北約轟炸了使館旁邊的南斯拉夫電力設計院,轟炸的衝擊波殃及了大使館,這可能是對使館的“間接轟炸”。同使館毗鄰的電力設計院,是南聯盟在發展中國家承包建築工程的單位,是國家外匯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它很可能成了北約的轟炸目標。
身處官邸的潘佔林大使立即穿好衣服,拿了手電,拔腳向外走。這時,潘大使回頭一看,蠟燭尚未熄滅。他回身吹滅了蠟燭。門框兩邊的牆已經塌了下來,便只得從縫隙中鑽出來。到了外邊一看,壞了,被炸的不是鄰居,而是使館!這是“直接轟炸”!
使館大樓已經濃煙四起,烈火熊熊。大塊的水泥構件從使館大樓的牆壁摔到院子裏,大樓南面的外牆已經完全坍塌,整個草坪已經堆滿了廢墟,小小的水泥道埋沒在殘磚碎瓦里。
使館剛剛運來的供食堂使用的五個大煤氣罐也隨之爆炸,外殼散落在使館的院子裏,有的掛在使館周圍的柵欄上,有的竟飛到了圍牆外。北約竟然轟炸了中國的使館!
這時,有些同志已經從大樓裏跑出來。大樓裏四處起火,濃煙瀰漫,樓梯遭到破壞。天花板,牆壁上,鋼筋、鐵絲、各種建築材料密密麻麻地垂掛下來。這些從樓裏出來的人都沒睡下。他們在煙火騰起之際,靠平時對大樓的熟悉,攀着鐵索,沿着破損的樓梯下來。有的就在樓下的辦公室裏,藉着火光,從窗口跳出來。這是在濃煙烈火中突圍的第一批,大約七八個人。
使館淹沒在濃煙烈火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職責,是同志的安全,是不使國家遭受不可彌補的損失。
國家利益高於一切啊!
負責使館重要物資的兩位同志,小王和小鄭,一個睡在五層的值班室,一個睡在四層的宿舍。小王透過煙塵,藉助火光,從五樓下到四樓。這時,小鄭正從寢室出來。小王一把拉住小鄭往樓上跑。小鄭已經受傷,臉上淌着血。有人這時遇到他們,急忙問:“你們為什麼還往上跑?”小王回答説:“有事,咱們是幹這一行的!”他們從五層拿起四箱國家重要物資,冒煙突火往下走。樓梯被阻斷,他們跌跌撞撞地來到三樓。使館事先做了各種應急準備,這四箱重要的東西事先已準備好。一旦發生意外情況,可以拿起來立即轉移。他們知道,這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住在四層的王輔國在沙發背後睡覺。他剛躺下,就被爆炸的衝擊波顛了起來。他伸手在黑暗中摸了摸,右邊的牆壁沒有了,左邊的牆壁也沒有了。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趕緊披上衣服往下跑。到了三層,無法再往下走,他鑽進一個尚未起火的一個年輕同志的房間,在下樓的時候,他的腳部剮傷在三層,人們集中在兩位年輕同志的房間裏。
這個房間窗下二層有個小平台。如何下到這個平台上呢?急中生智,有人提議把一條條的塑料窗簾接起來,做一條繩索。大家立即動手做起來。塑料窗簾不好打結,同時必須把打的結拉緊,防止脱扣。在下邊的人找來個梯子,從地面搭到二層平台。這是在匆忙中搭起的營救同志們的第一條通道。
首先從三樓系下來的是四箱國家重要物資,接着是保護這批物資的兩個人:小王和小鄭。他們寸步不離地守衞着他們的使命——那一批國家物資。南斯拉夫方面的急救車來了,使館人員把受了傷的小鄭送上救護車,保護國家物資的任務就落在小王一個人肩上。
緊接着,人們把幾個重傷員扶到三層。一等秘書曹榮飛喊着:“我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大家把他送上軟梯,從梯子上把他接下來,他滿臉是血。
劉錦榮從軟梯上下來,頭部、頸部和手臂受傷,鮮血淋漓,大家急忙把他倆送上救護車。文化參贊劉新權下來時,腳部扭傷。
這時,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更加嗆人,在危樓裏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生命危險。但是大家先人後己,井然有序地向下轉移。先是搶救重要國家物資,然後是重傷員,再後是輕傷員,最後是沒有受傷的同志們。
這個順序沒有人規定,也沒有人命令,這是大家不約而同的章法,這是滲透到血液裏的使命:把生的希望讓給別人,把死亡的危險留給自己。
南斯拉夫方面的消防隊、急救車都趕來了,這時,使館辦公樓的前面,已經從四面八方趕來許多人,大部分是南斯拉夫人,也有不少中國人。
地下車庫裏,汽車起火,火勢更猛。烈火炙烤,濃煙嗆人。
在使館大樓的東南角,五六位同志集中在二層張存良的房間裏。使館參贊李銀堂本來住在館外,北約開始轟炸後,轉移到使館的客房裏。他以及使館的人們哪裏知道,最安全的地方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美國的炸彈從他旁邊的屋裏穿過,他的房間起火。他立即躲進洗手間,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衝出房間,顧不上眉毛被火燎着,額頭擦傷,想奪路下樓。可是樓梯被火封鎖,他又轉回來,躲進尚未起火的張存良的房間。
在張存良的房間裏,煙火不斷從外面撲過來。他們幾個人想辦法開闢第二條自救通道。他們把褥單撕成條,連接成一條繩索。司機楊永鋒、參贊李銀堂拉着這條繩索下來,接着張存良和董健也攀援而下。楊永鋒在下到離地兩米高時,向下一跳,因體態不對,摔在樓基的水泥地上,骨盆和胳膊受傷。大家讓他躺着別動,等候救護車來。
不一會兒,救護車呼嘯而來,人們把他抬上救護車,送到醫院。
記者呂岩松從辦公樓跑出時,順手抓起手機和照相機。他用手機同國內取得聯繫。當時北京時間是早晨5點多鐘,還未上班。他把電話打到《環球時報》副總編胡錫進的家裏,胡錫進又趕緊打電話給外交部歐亞司有關負責人,有關負責人報告了外交部領導。
外交部領導獲悉我駐南斯拉夫使館被炸,把電話打到呂岩松的手機上。至此,使館同外交部領導取得了聯繫。
潘佔林大使接通電話後,簡單地向部領導報告了情況:“大部分同志已經獲救,還有幾位同志在樓裏面,我們正在搶救。”
部領導問:“聽説你受傷了?”
潘大使答:“沒有,我們正在加緊營救尚在危樓的同志。”
部領導説:“你的情緒很重要,你要穩住,其他的同志都在看着你……”
接着,部領導又通過中央電視台記者的手機打電話給潘大使,詢問相關情況,有幾位同志沒有脱險,究竟是幾顆炸彈炸到使館。而弄清這些問題,則是後來的事了……
南斯拉夫的消防車和急救車紛紛趕來,但由於使館大門是電動的,轟炸使館造成斷電,使館大門打不開,急救車和消防車無法靠近。此前,使館辦公室曾經進行了斷電情況下的演練,告訴大家在斷電情況下如何打開大門。使館辦公室的董健同志鑽進大樓,從傳達室裏取出鑰匙,打開大門,消防車和急救車才得以開進院裏,為滅火和搶救人員提供了方便。
在使館大樓五層的幾位同志攀窗焦急地向地面張望。顯然,他們已經做過多種嘗試,從樓梯下來已不可能,所有退路已被煙火阻斷。製作繩索,攀援而下也不可能,因為樓層太高,繩索難以達到地面。他們只有等待外面同志的救援。
這時,大家同在場的南斯拉夫人取得聯繫,他們火速派來消防雲梯。五層樓的同志們沿着細小的雲梯緩緩而下。樓房是那樣高,雲梯是那樣細小,顫顫悠悠,平時人們一定會很害怕,可在那時,這是救命的惟一通道呀。他們順利地從雲梯上下來,他們得救了……
4
犧牲
烈火,濃煙,北約飛機在上空盤旋,轟炸聲接連不斷。載着傷員的急救車疾馳而去,消防車的水柱撲向熊熊的火焰……
當曹榮飛從危樓得救後,在送他上急救車時,人們焦急地問他,邵雲環在哪裏(邵雲環是曹榮飛的夫人)?但是,就在炸館的剎那,他眼睛受了重傷,滿臉是血,什麼都看不見,他哪能知道邵雲環的下落?有的同志知道,邵雲環當天在館外的新華分社辦公室辦公,很晚才回到使館宿舍。此刻,她沒有從三樓的自救通道下來,那就一定還在宿舍。於是,外交官們敦請消防人員到她的房間裏去找。
南斯拉夫的消防人員具有豐富的消防和救護經驗。在北約開始轟炸以來,他們處理過多起類似事件。塞爾維亞社會黨總部大樓被炸他們急忙趕到現場,救護人員、撲滅烈火。塞爾維亞電視台大樓被炸,那時正是深夜12點,也正是電視台工作最忙碌的時候,他們很快趕去救出傷員,從廢墟中找出烈士遺體。還有塞爾維亞內務部、南聯盟國防部、總參謀部……他們可以説身經百戰。他們頭戴鋼盔,身穿防護衣,腳登高筒防水靴,手拿大手電筒和其他工具,在辦公樓裏搜尋尚未獲救人員。
過了一會兒,他們把邵雲環抬出來,幾位同志一起送她上急救車。她滿面鮮血,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犧牲了……
還有三位同志沒有從危樓裏出來,就是記者許杏虎和夫人朱穎,以及武官任寶凱。
消防隊員在樓裏找不到他們。
辦公室的董健同志戴上消防隊員的頭盔,帶領着消防隊員去找。在許杏虎的卧室裏,在坍塌的牆壁下,發現了許杏虎和朱穎的遺體。
他們滿臉滿身傷痕,鮮血在泥土裏凝固。從他們的身姿可以看出,在轟炸的那一剎那,他們是怎樣同死神搏鬥,他們被死神掠走了……
這時,一顆導彈從人們的頭頂曳着火光呼嘯而過,人們本能的反應是紛紛卧倒。
這顆導彈在離使館幾百米的貝爾格萊德旅館爆炸。這個旅館在多瑙河邊,每逢週六舉辦工藝品展銷。旅館的翼樓被炸燬。為什麼炸旅館呢?據北約宣稱,旅館裏隱藏着南斯拉夫軍人,可以想見,這只是藉口而已。
這時,在使館大樓前的南斯拉夫安全局局長馬爾科維奇接到一個手機電話。他告訴潘佔林大使,那邊又有動靜了,意思是北約戰鬥機又從意大利基地起飛,可能有第二次轟炸,要大家全部撤退。
轟炸期間獲得的常識告訴人們:第二次轟炸是針對救援人員和現場人員,殺傷力往往比第一次要大。聚集在使館大樓前的人羣呼啦啦地散了。在使館大門前和周圍,塞爾維亞內務部佈置了崗哨,嚴禁人們,包括使館人員進入使館大樓。但是,使館還有人下落不明,大家怎麼能離開呢?
南斯拉夫外交部亞太司司長揚科維奇説,南聯盟外交部已經為使館人員在洲際賓館訂好了房間,後來考慮到安全問題,又轉訂了西方同南斯拉夫合資的凱悦賓館。使館領導考慮,大家已經捱了一次炸,不能再讓他們第二次挨炸,應該選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暫時落腳。這樣,留下李銀堂和董健在使館前面值班,其餘獲救的同志全部轉移到凱悦旅館。
使館的同志們來到凱悦旅館,大約已經凌晨5點。大家都不肯回房間,坐在前廳裏,等候使館那邊的消息。潘佔林大使便把同志們召集在一起。
潘大使對大家説:“今天我們的使館遭受浩劫,這樣的事情以前誰都沒有經歷過,對每個人都是第一次。既然災難已經降臨,我們要挺起胸來,迎接這一挑戰。同志們!使館被炸塌了,但是我們的意志不能垮!黨中央、祖國人民非常關心我們。中央已經決定派特別小組乘專機前來處理善後事宜,接回烈士的遺骨,傷員也將回國內治療,部分同志可能回國休整。我要求大家回房間休息,明天大家都要打起精神,還有許多善後事宜等待處理……”
在武官任寶凱的房間裏,到此時,仍然沒有找到他……而此刻,最讓大家揪心的是武官任寶凱下落不明。剛出危樓時,武官處同志們説,他們從樓上向下突圍時,聽到了武官任寶凱的聲音,估計他肯定出來了。可是,在營救同志的時候,卻不見他的蹤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武官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潘大使派人到樓裏去找,他的宿舍裏沒有他。這時,同志們猜測,他可能受了傷,已經送到了醫院。大家便分別給幾個收治中國使館傷員的醫院打電話,都説沒有此人。當時,搶救使館人員的戰線拉得很長,使館前面又擠滿了人,沒有注意到他在哪裏,上了救護車也是可能的。使館裏沒有武官,傷者裏也沒有,那就還有一種可能性:犧牲了。但是,沒有弄清事實之前就不能下結論,也無法向國內報告。國內有關部門已經再三來電話催問武官的下落。
為了弄清究竟如何,在當時使館已被封鎖的情況下,只有到急救中心太平間去查。由於人手不足,潘大使便直接帶上翻譯,請中央廣播電台的記者郭志嘉開車,前往急救中心。
一行人來到急救中心,向值班的負責人説明來意,他回答説,要到太平間找遺體,必須經院長批准,院長7點半來醫院上班。大家看了一下表,還不到6點。潘大使急了,説:我們不能等,今天是特殊情況,請你馬上打電話給院長,允許我們即刻到太平間探查。
值班醫生答應打電話給院長,但告訴一行人説,即使把他叫醒,他驅車趕來仍需要時間,請大家在會客室稍等。
潘大使決定利用這個時間去看望一下傷員。醫生帶他走進了急診室。
使館的傷員都集中在急診室的大房間裏。醫生已經對傷員都做了緊急處理。曹榮飛眼睛蒙着繃帶,昏昏入睡。劉錦榮滿臉繃帶,説話時感到呼吸困難,傷口疼痛。鄭海峯頭部和頸部都纏着繃帶。只有劉新權説,這裏他傷勢最輕,只是腳扭傷,很快會恢復。屋子裏很黑,藉着微弱的燭光,勉強看清傷員的臉龐。屋子裏只有輕微的呻吟和沉重的呼吸。
院長終於來了,把大家領到太平間門口的走廊,但不讓進去。管理人員説不方便讓外人進去,他們進去尋找。他們稍事整理後,把三位烈士的遺體放在小車上推出來,他們是邵雲環、許杏虎和朱穎。
這是悲慘的死,壯烈的死,英雄的死。
幾個小時前,彼此還曾相見,還曾談論時局,而現在竟是陰陽兩隔,竟是訣別。
潘佔林大使後來回憶説:“我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是疼痛,是酸楚,是掙扎,是休克。此刻,我無暇多想,痛哉死者,惜哉生人。”
太平間的管理人員經查詢後表示,除了這三人之外,太平間裏再沒有死亡的中國人。那就是説,武官還在使館裏。
得知這一情況,潘大使馬上用手機把查看情況告訴在使館前面守候的李銀堂,武官還在樓裏。讓他請消防隊員幫助尋找。
此時,天陰沉沉的,雖已清晨,幾縷吝嗇的晨曦從雲層裏透出,黑暗仍在遊蕩,不甘消退。
使館一行人來到使館樓前,警報尚未解除,守護使館的警察仍然把守着門口,不允許進出。大家急火中燒,這個時候救同志要緊,管不了那麼多。便告訴警察:我們的武官還在樓裏,生死不明,我們要進去找他。
這時,在樓前守候的李銀堂參贊來告訴潘大使:消防隊員在樓裏發現了一個人,還活着。人們便要進去搶救他,消防員説:你們即使進去,也背不出來,還是請急救車來。他們立刻和急救中心聯繫,急救車風馳電掣而至。
不會兒,從裏面抬出一個人來,正是武官任寶凱。躺在擔架上的武官滿面塵土,沒有傷痕,呼吸很艱難,嘴和鼻子裏呼出很多泡沫。武官還活着,武官沒有死!急救車載着他向急救中心疾馳而去。
武官任寶凱在急救中心很快恢復了知覺。後來,他和其他傷員一起乘專機回北京治療,恢復得不錯。當他談起這段經歷,完全失憶,不記得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根據推斷,北約轟炸使館後,他從寢室裏跑出來,呼喊着武官處的同志,他們聽到了他的聲音。但在黑暗中,他不知道碰上什麼東西,暫時昏迷,倒在走廊轉彎的地方,所以在他的寢室裏找不到他。他躺在地上,濃煙向上升騰,地面尚有空氣,他就沒有完全窒息。
對他來説,這場噩夢,是一片空白。
5
抗議
北約轟炸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南聯盟大使館。
消息傳來,舉世震驚。
這是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的嚴重侵犯,這是對中國人民的公然挑釁。
中國人民憤怒吶喊:中國人民不可欺!中華民族不可辱!
5月8日,中國政府就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事件發表嚴正聲明,指出北約的這一行徑是對中國主權的粗暴侵犯,是對維也納外交關係公約和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的肆意踐踏。中國政府對這一野蠻暴行表示極大憤慨和嚴厲譴責,並提出最強烈抗議。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必須對此承擔全部責任。中國政府保留採取進一步措施的權利。
當日下午,外交部副部長王英凡緊急約見美國駐華大使尚慕傑,對以美國為首北約悍然用導彈攻擊中國駐南聯盟使館一事向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提出強烈抗議。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秦華孫也於事後發表談話,強烈譴責北約的野蠻行徑,要求安理會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就這事件進行討論。
5月9日,胡副主席就炸館事件發表電視講話。
10日,外交部長唐家璇代表中國政府再次向美國駐中國大使尚慕傑提出嚴正交涉,並要求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要公開、正式地向中國政府、中國人民和中國受害者家屬道歉;對北約導彈襲擊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事件進行全面、徹底的調查;迅速公佈調查結果,嚴懲肇事者。唐外長還指出,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對南斯拉夫的軍事行動給這一地區人民造成了深重災難。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應立即停止對南聯盟的軍事行動,使科索沃問題早日回到政治解決的軌道上來。
外交部發言人朱邦造宣佈,中方決定推遲中美兩軍高層交往,推遲中美防擴散、軍控和國際安全問題磋商,中止中美人權領域的對話。
獲悉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的消息,中國人民憤怒了。中國全國人大、全國政協、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以及新聞單位紛紛發表聲明,舉行座談、集會,聲討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的血腥暴行。
高校學生和人民羣眾紛紛舉行示威遊行,嚴厲聲討北約暴行。人們高呼“反對侵略”,“反對霸權”,“捍衞主權”的同時,再次發出“愛我中華”,“振興中華”的心聲。
北約轟炸我駐南聯盟使館是5月7日深夜,北京已是5月8日早晨。這一消息傳開後,高校廣大學生羣情激憤。當天下午,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等首都幾十所高校數千名學生,到美國駐華大使館前舉行示威遊行,對北約悍然襲擊我駐南聯盟大使館,造成人員傷亡和館舍嚴重破壞表示強烈抗議。大學生們流淌着熱淚,遍遍高呼口號:“強烈抗議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我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反對霸權”、“我們要和平”,高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國際歌》、《團結就是力量》等歌曲。

遊行隊伍在美國駐華大使館前宣讀並遞交了抗議書。遊行的學生有的喊啞了嗓子,有的哭紅了眼睛。他們表示,中國人民不可欺,中華民族不可辱。已經站立起來的中國人民絕不容忍任何對中國主權的踐踏行徑。我們時刻準備着為捍衞國家利益和民族尊嚴而英勇鬥爭。北京大學一位學生説,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中國駐南大使館,是對我們中華民族的公然侵犯。怎麼辦?我們在勵精圖強的同時,應大力宣傳愛國主義和提倡民族精神,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

在上海,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同濟大學等十所大學學生打着“強烈譴責美國霸權主義行徑”、“堅決擁護我國政府聲明!”反對強權、還我同胞”等橫幅,在美國駐上海總領館前舉行抗議集會。上海交通大學動力學院四年級學生陳可説:“我今天從廣播聽到北約襲擊我使館的消息後,感到極大憤慨,我們許多同學連晚飯都沒吃就來了,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應對這一野蠻行徑承擔全部責任!”

在廣州,學生們冒雨上街遊行。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在雨中行進。學生們羣情激憤,一路高唱國際歌,舉着橫幅和標語,雖然大雨淋得渾身濕透,但學生們渾然不顧。他們有秩序地集聚在美國駐廣州總領館前,齊聲高喊口號,抗議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中山醫科大學6級幾位女學生揮動登載着有關北約轟炸使館的報紙,淌在臉上的淚水、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依然髙唱着國歌,情緒激動難抑。他們説:“已經有人為和平流了血,我們流點汗不算什麼!”
……
